一行人走到坤宁宫那边转弯时，正好跟从钟粹宫那边过来的马佳氏、兆佳氏碰上。看到马佳氏鼓起的肚子，张罗伊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马佳氏已经怀孕五六个月这件事。
    “马佳妹妹这肚子，不小了吧？没有跟皇后娘娘申请免参加年宴吗？”捧着这么大的肚子去人那么多的地方真的没有关系吗？
    马佳氏低头看了一眼隆起的腹部，笑着摇头，“太医说胎很稳”又是大封后她作为嫔位主子出席的第一次年宴，“就没劳动皇后娘娘”
    张罗伊点头，表示理解，两个人一起走的时候，却下意识离马佳氏远了一点。
    马佳氏知道张罗伊的性子，倒也没说什么，只捂嘴笑了笑。
    两人身后
    “五弟，年后等出了正月，我们就要搬到阿哥所去住了，你知道吗？”
    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宫人们让他迎合生母，不要再亲近张罗伊母子，赛音察浑看到胤禛，想到再过不久两人都要住到阿哥所去，还是忍不住凑到胤禛跟前。
    胤禛顾念着两人小时候的情义，对赛音察浑这个小哥哥态度还不错，闻言点头，“知道”
    “那你知道，你住哪里吗？”问完也不用胤禛回答，就自顾自给出了答案，“我住头所，你住二所，我们是邻居哦”
    胤禛点头，没错，确实是邻居。
    “到时候，我去找五弟玩”说到这赛音察浑还偷偷看了前面马佳氏一眼，见她没注意自己这边，这才松了一口气。
    *
    “娘娘，翊坤宫到了”
    因为行进的队伍里有两个孕妇，张罗伊她们这一行走的速度并不快，等她们到的时候，该到的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本来大家分两边坐着有说有笑的，结果她们这一行人一进去，里面立马鸦雀无声。
    无他，孩子、孕妇实在太多了。
    阖宫上下总共五个阿哥、四个格格、两个孕妇，除了延禧宫的六阿哥、坤宁宫的八阿哥，其他全都出自咸福、钟粹这两宫。
    之前没这么一出，大家还不觉得，今天突然两宫一起出现，给大家的冲击实在是有点大。别说纳喇氏、郭络罗氏、王佳氏、李氏几个了，就是贵为皇后、贵妃的钮祜禄氏跟佟佳氏看到张罗伊她们这一行过来，队伍里七八个孩子，还有两个孕妇，眼神也都有些变了。
    这咸福宫、钟粹宫不会是什么生孩子的风水宝地吧？要不然怎么宫里九个孩子，七个都是出自这两宫？
    若等马佳氏、纳喇氏肚子里这两个再生了，那可就是九个孩子了……
    不行，张氏、马佳氏她们自己生的没有办法，小纳喇氏肚子里这个还有兆佳氏的四格格绝对不能继续留在咸福宫、钟粹宫将来成为咸福宫、钟粹宫的助力……
    李氏、纳喇氏几人目光在空中交错，虽然一触即分，彼此间却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好了，既然人已经都到齐了，就走吧。”
    钮祜禄氏率先起身，带着众人往年宴的宫殿去。
    佟佳氏扶着大宫女紧随其后。
    张罗伊这个娴嫔是众嫔之首，没人敢抢她的位置，其他人老老实实跟在她后面，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外走。
    到了地方，分左右坐定，没多久，康熙就侍奉着太皇太后、皇太后到了。
    “给万岁爷/皇阿玛请安……”
    “给太皇太后/皇乌库玛麽、皇太后/皇玛麽请安……”
    “都起吧，今儿是家宴，都不用拘礼。”
    “是”
    张罗伊恭恭敬敬应了一声，起身回到座位上端端正正坐下，眼角余光瞥过几个孩子，见几个孩子都老老实实的坐着，边上也都有宫女嬷嬷照顾着。
    张罗伊这才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在桌案上的菜肴上，挑选尚且温热，可以下嘴的。
    嗯，不愧是顶级御厨做的，这味道确实比她们咸福宫小厨房做的更胜一筹，就是有点凉了。若是刚出锅的味道肯定更好。
    张罗伊这边正吃的开心呢，跟她挨着的敬嫔王佳氏突然笑着凑了过来，“娴嫔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今年这年宴上，这些伺候的宫女好像都特别漂亮？”漂亮的有点过了。
    “伺候的宫女？有吗？”这个她还真没怎么注意。
    “还真有，娘娘您看对面纳喇氏身边那个，那个就是戴佳氏……”夏月凑在张罗伊耳边轻声嘀咕，“还有上面万岁爷身边那个，那个是乌雅家的……”
    第112章 112   112
    乌雅？未来的德妃？
    张罗伊心下一惊, 下意识抬头看过去，结果正好跟康熙看过来的视线撞上，哪怕一触即分, 张罗伊还是有些做贼心虚, 不自然的偏了偏脑袋，伸手抚了抚额前不存在的碎发。
    康熙见了, 唇角微勾……
    旁边王佳氏以为张罗伊还在看乌雅氏，笑着凑上来, “看见了吗？乌雅氏是不是长得极美？”
    张罗伊目光偏转看向康熙身边侍立的宫女, 忽略心头那抹不自在, 认真看了看乌雅氏笑着点头, “确实长的挺美的”温柔中不失灵动，不愧是历史上能从一包衣力压众妃爬上高位的存在。
    不过, 以她刚刚的观察，好像康熙待乌雅氏跟其他伺候的宫女并没有什么不同吧？难道是她看错了？还是王佳氏太敏感？亦或是这个时候的乌雅氏还没有爬上康熙的龙床？
    王佳氏不知张罗伊心中所想，以为已经达到了目的, 成功在张罗伊这儿上了乌雅氏的眼药，笑着退了回去。
    另一边, 几个孩子坐下后, 胤禛因为想着照顾年纪小的七弟胤祎, 难免三五不时的转头去看旁边, 然后目光便很自然的落到了跟胤祎年纪相近的胤礽身上。
    看着对方那瘦瘦小小的身子骨, 那想想上辈子记忆中曾经丰神俊朗的二哥, 胤禛小眉头下意识蹙了起来。
    “阿哥？怎么了？”秋月本来是个性子跳脱的, 得了张罗伊看重，被调到胤禛身边当任大宫女后，为了照顾好胤禛, 不给张罗伊丢人，硬生生将自己磨成了一个事无巨细的性子。加上本就观察力惊人，胤禛只不过看了胤礽那边两眼，就被她给发现了。只是她并不清楚自家阿哥跟八阿哥之间有什么渊源，又为什么蹙眉，这才轻声问上这么一句。
    胤禛张张嘴想问秋月胤礽怎么会这么瘦小，先皇后留下的人难道没有好好照顾他吗？话到嘴边意识到场合不对，又吞了回去。转头便看到了侍立在康熙身边的乌雅氏——他上辈子的额娘……
    此时的乌雅氏，比记忆中那个女人更年轻一些，一样的人前脸上总挂着温柔无害的笑，恐怕只有胤禛知道那抹温柔无害的笑背后是怎样的冷血无情！
    想到曾经无知的自己还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在心底奢望着那抹温柔，胤禛恨不能回到过去扇醒自己。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不是瞎，竟然完全看不清对方看向他时眼底的冷漠疏离……
    还好，老天有眼，这辈子，他有了疼爱他的额娘，本就没有母子情份却被生生硬凑在一起的母子俩终于可以回归路人……
    “五哥，我想吃蜜糕……”来之前怕饿肚子，额娘其实有让他们先吃点垫吧垫吧，可他不愿意吃，说要来这吃好吃的。
    现在好了，桌子上的菜都是冷的，压根没法入口，年宴这才刚开始，他的小肚子就已经开始咕咕叫唤了。
    胤祎捂着小肚子，怕人听到丢人，悄默默去拽隔壁的胤禛。
    胤禛见他捂着小肚子，一开始没听清他说什么，以为他要出恭，看了看上首，见上面没人注意忙站起身拉着他往外走，胤祎以为胤禛要带他去找好吃的，傻傻跟上。小兄弟俩手拉手走出去好几步，胤禛听到他肚子叫，再问才知道他是饿了。
    胤禛： ……
    怕出什么问题，跟着兄弟俩一起偷偷出来的秋月跟奶嬷嬷： ……
    “要不还是奴婢回咸福宫一趟，让林嬷嬷做些送过来吧？”
    “不用”胤祎只是饿了，并非一定要吃蜜糕，胤禛摇头，转头四顾，最后把目光放到了离康熙不远的梁九功身上。
    与此同时，上首的太皇太后和时刻注意着几个孩子的张罗伊也发现了离座的小兄弟俩叫人来询问。
    得知事情经过，太皇太后直接让苏麻把自己桌案上一碟刚刚端上来还没碰的金丝蜜糕赏给了胤祎。又吩咐苏麻，让御膳房给小阿哥、小格格们上些爱吃的点心糕点什么的。
    用太皇太后的说法，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办个家宴，可不能饿着自家孩子。
    然而太皇太后心疼曾孙的这点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之心，在有些心思多的人心里却被刻意曲解成了太皇太后对咸福宫的偏爱，还只一个年宴的时间就宣扬的……
    就连留守咸福宫的赵嬷嬷、冯有才、小李子，以及已经把身上的职位卸下来，现在只培训培训小宫女，等着出了正月就出宫还家的碧云都知道了。
    “娘娘，您是不是去跟皇后娘娘说说这事？”这不是刻意宣扬她们咸福宫威胁论，给她们主子招恨吗？
    “宫里那些个人，眼睛也都是瞎的，明明太皇太后让人给每个阿哥、格格桌子上都上了两盘糕点……”一个个就跟眼瞎了看不见一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枪打出头鸟嘛，谁让她生了两儿两女，还都顺顺利利养到现在呢。可不就成了整个后宫所有人的针对对象？
    张罗伊轻笑摇头，她倒还算看的开，也有心理准备。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的，“吩咐下去，接下来的日子，各处都细致一些……”免得一个不小心招了人算计，“劳嬷嬷多费心……皇后娘娘那边……”她肯定也是要跑一趟的，只是今儿是除夕，明儿正月初一，接下来连着十几天宫里上下都忙，皇后娘娘第一次处理各种宫务肯定忙的脚不沾地，压根不可能有时间管她这事。
    等皇后娘娘腾出手来处置，到时候消息恐怕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就算事后皇后娘娘再去做什么澄清，到时候也没什么意义了。
    再想的远一点，出了正月，二月秀女就会进宫，到时候，咸福宫威胁论恐怕还会传到新一批进宫的秀女耳朵中去，无形中，又帮她竖了一批敌人，让她成为了那个出头的椽子。
    不得不说，算计她那人若是把这前前后后都理清了，才想着用这个方法对付她的，那还真是挺可怕的。
    不过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这些人在宣扬咸福宫威胁论，让大家将目光都对准咸福宫，想着把咸福宫从高处扒拉下来的同时，其实也等于直白的告诉大家咸福宫不好惹。这样一来，等闲人压根不敢对咸福宫出手，所以有利有弊，“做好我们能做的，其他的平常心对待即可……”等等，“刚刚回来只顾着这些流言蜚语了，好像还没踩岁吧？趁着还没到子时，快走，赶紧踩岁去，岁岁平安人安乐……”
    “对对对，岁岁平安人安乐……”
    热热闹闹踩完岁，母子五人又凑在一处守岁，本来张罗伊是要像晚年一样让他们先去睡的，结果一个两个都不乐意，闹着非要陪她一起守岁。
    张罗伊也就由着她们去了。
    为了让她们能撑到子时，张罗伊还让夏月拿了叶子牌过来，又让人上了茶水点心，几个人一边吃喝，一边打叶子牌。
    饶是如此，大格格、三格格、七阿哥也没能撑到子时，最后只胤禛一人还勉力陪张罗伊守着。
    “额娘？”
    “嗯？”
    “额娘？”
    “嗯？胤禛也困了？”张罗伊转头去看胤禛，揉了揉对方明明一点一点却还拼命把眼睛睁大的小脑袋，笑着道，“困了就睡吧？”
    胤禛摇头，他想陪着额娘，小脑袋却因为太过困倦，不受控制的往张罗伊怀里拱了拱。下一刻，便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娘娘，阿哥、格格们都睡着了？”
    “都睡着了”张罗伊笑着点头，说完自己也控制不住连着打好几个哈欠，“什么时辰了？还有多久到子时？”
    “快了，还有两刻钟……要不要把阿哥格格们送回去睡？”
    “不用”张罗伊摇头，“这里也睡得下，就让她们在这睡吧？”以后胤禛大了，就算再想在她这留宿，也不能了。
    这么想着，张罗伊低头在胤禛眉心印下一吻……
    睡梦中，胤禛不知是感知到张罗伊的动作，还是做了什么好梦，睡梦中脸上都带着笑。
    次日，新年伊始，康熙开年的第一道圣旨就是给阿哥们序齿。
    从此，原先的四阿哥赛音察浑成了皇长子，五阿哥胤禛成了皇次子，六阿哥胤禔成了皇三子，七阿哥胤祎成了皇四子，八阿哥胤礽成了皇五子……
    一开始，因为叫习惯了根本改不过来，张罗伊好多次都把胤禛跟胤祎给叫错了，就连胤祎自己，有时候宫人们喊他‘四阿哥’，他自己都反应不过来人家是在叫他。有一次听见宫人叫‘四阿哥’，这孩子还颠颠跑到人家跟前，眨巴着大眼睛萌哒哒的道“你找四哥吗？四哥不住这里哦……”
    把张罗伊都给逗乐了。
    第113章 113   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