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说精神错乱、脸黄、尿黑？”张罗伊借着将裕亲王福晋扶到椅子上坐下，亲自给其倒水的时机，转头跟夏月确认。
    夏月连连点头。
    张罗伊立时便是心下一震，因为这个症状她知道，是恶性疟的症状，上辈子她外婆邻居有个阿婆被虫子咬了就有过同样的症状。
    那年她高一，那家儿子女儿都在城里，那阿婆就一个人住，因为没人照顾，老人家一开始身子不舒服也没当回事，只在村里医务室拿了些药吃，后来还是她外婆实在看不过去，替那阿婆打了电话让她儿女回来带她去的大医院……当时这事在外婆那个村子闹得挺大的，因为险些出人命。
    知道了裕亲王府的昌全小阿哥很大可能得的是恶性疟，张罗伊心下一叹，虽然依然不喜对方把自己扯入这个泥塘，看向裕亲王福晋的目光却难免带上几分同情。恶性疟这病放在现代只要救治及时，保住命并不算很困难，可是在这里……
    “娘娘，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儿子，我的昌全，他还那么小，我不能没有他，不能没有他啊，呜呜……”
    旁边裕亲王福晋还在不断哭求，声泪俱下。
    “福晋你找错人了，我并不是大夫……没法救小阿哥。”
    “不，你可以，大师说了你可以的。大师说你是个有福的，昌全的生机就在你身上……”
    张罗伊心下一个咯噔。
    “娘娘，万岁爷跟裕亲王过来了。”
    夏月收到看到冯有才气喘吁吁的给她打手势，忙过来通报。
    很快康熙跟裕亲王福全便在张罗伊的期待中赶了过来。
    “给娘娘请安，给娘娘添麻烦了。”福全进来后，先低眉看了一眼自家福晋，这才给张罗伊行礼。
    嫡长子的突然病倒，显然对福全这个做阿玛的打击也不小，福全整个人看着都很是憔悴。
    张罗伊心里还在想着刚刚西鲁克氏说的什么大师，生机，见福全如此，慌忙避开，“裕亲王言重了，都是做额娘的，裕亲王福晋的心情，我都理解的，当年大格格……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若是有位大师跟我说有人能救大格格，我估计比裕亲王福晋还要疯狂……可”她不是大夫，这种治病救人的事，踏就算想帮你也帮不了啊。“福晋与其在我这浪费时间，不如广请天下名医，中医西医都试试，自古民间多奇士，也许有人能救小阿哥也不一定。”
    送走裕亲王夫妇，康熙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自己前面早夭的几个孩子，情绪一度也很是失落。
    好半晌，康熙终于开口道，“你也别怪二皇兄，他也不容易。”说起来，二皇兄比他还大两岁，他跟常宁长子都十岁了，儿子也有好几个了，就他只有两个儿子，最大的还才三岁，如今又这样，“病急乱投医也是难免的……”更何况，西鲁克氏说的那个大师在京城确实有些名声。
    张罗伊摇头，“臣妾也不是怨怪，臣妾就是，就是有些害怕，裕亲王福晋突然跑过来说臣妾是个有福的，这福气还能庇佑昌全小阿哥……臣妾听了，这心里难免惶恐。
    这宫里这么多有福气的，不管是太皇太后，太后，还是您，皇贵妃娘娘，哪个不比臣妾有福气？可是这，这，有福这话怎么就落到臣妾头上来了？”
    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康熙暂时也还不清楚，不过，“不用担心，朕已经让人去会会那位大师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只是这事造成的其他影响，就算是康熙出手也很难完全消弭，这也是弄出这件事情之人的厉害之处，完完全全的阳谋，却让张罗伊怎么做都落不了好。
    “事已至此，娘娘也别多想了。小厨房那边熬了鸡汤，奴婢特意让她们撇了油，您喝上一碗……”
    张罗伊摆手，脑子里却突然一闪而过什么，却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直到傍晚，胤禛、胤祎下了学，过来彩衣娱亲，胤祎给张罗伊表演了一个金鸡独立，张罗伊脑子一个激灵才陡然反应过来。
    “夏月，我记得南边的掌柜的之前送来的礼里面好像有一盒子药？”
    “是，有一盒子药，里面好像是些西洋参什么的，当时您说暂时用不上，就让奴婢收起来了。”夏月点头“您现在要用？奴婢这就去取来。”
    这些药珍贵，夏月收的也用心，很快就取了来，张罗伊将小盒子打开，一通翻找，果然找出一小瓶金鸡纳霜来。
    好险，她竟然差点把这个给忘记了。
    找到金鸡纳霜，张罗伊让夏月把其他的找个显眼的地方收起来，免得再下次用时想不起来。
    张罗伊这才拿着这瓶金鸡纳霜开始思量怎么操作起来。
    “额娘，这是……”金鸡纳霜？胤禛震惊看向张罗伊手里的小瓶子。作为活过一辈子的人，上辈子这东西还救过皇阿玛的命，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可是额娘手里怎么会有这个？
    是了，额娘南边有铺子……掌柜的估计是觉得这东西稀奇，就从洋人手里买了，还宝贝的送进了京来。有了这个阴差阳错，也许这辈子昌全的命还真能保住也说不定。只是怎么把这个药送出去又不给额娘惹麻烦，是个很大问题。
    “这是金鸡纳霜，是用来治疟疾的，可能会对昌全小阿哥的病有帮助，只是额娘又不太确定，你们可有什么办法？”几个孩子都已经入学，张罗伊就没再把他们当小孩子看待，也没想要瞒着她们，而是把事情拿出来，跟她们一起集思广益。
    要不要给？如果给怎么给？
    原本张罗伊更倾向于偷偷给，不让康熙、裕亲王府那边知道。
    胤禛、大格格却不同意她做好事不留名。
    “既然事情做了，能得的好处自然要争取……额娘不如把这盒药直接拿去给皇阿玛，让皇阿玛处理。”
    “让你们皇阿玛处理？”
    胤禛点头，这在他看来是最好的办法，既凸显了额娘对皇阿玛的信任，又在明面上把额娘从这件事里摘了出来，到时候不管昌全用了这个药，后果如何？都与额娘无关。自然幕后黑手计谋便无法得逞。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如此一来，倒显得那个什么大师真的有几分本事了。
    不过也不怕，帝王都多疑，不管那位大师是不是有真本事，他在这个时候跳出来，都不可能再逃脱帝王的监控。
    大格格在分析帝王心思上比胤禛略有不如，不过以她对康熙的了解，她也觉得这事不能瞒着康熙，否则将来康熙知道了，这就是个大麻烦。她额娘明明心里没鬼，也会显得有鬼。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把药送过去，反正这药来路没问题。
    张罗伊沉思了会儿点头，“那额娘这就去送药。”
    “额娘不用亲自去”大格格忙阻止，“皇阿玛刚离开，这会儿额娘又去乾清宫太突兀了。回头胤禛、胤祎回阿哥所的时候，让他们顺道带过去就是了。”不起眼。
    胤禛跟着点头，他姐这一点考虑的很细致。
    “行，那就这么办。”
    张罗伊将那瓶金鸡纳霜递给胤禛，想了想又让夏月把刚刚那个小箱子取了过来，把金鸡纳霜放回去，连同里面几根西洋参，还有一些其他的西洋药一起整个小箱子一起递给了胤禛。“算了，还是都带上吧，也许其他药也有用呢。”就算其他药没用，用来打消康熙心里疑虑也是好的。
    第169章 169   169
    *乾清宫
    康熙从咸福宫回来, 被他派去调查那位大师的人也已经回来了，带回了打听到的那位大师的一些消息。
    不得不说这些大师在做戏跟营销自己上很有一套，就连被康熙派过去的人也险些被他忽悠过去。
    好在这些人也不是一般人, 很快就从细节处发现了这位‘大师’逻辑、言语间自相矛盾的地方, 然后一番威逼利诱审查下来，那位骨头并不算很硬的大师就受不住招了。
    “他老实交代了,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神通，之前那些所谓的神通都是他让人刻意故弄玄虚弄出来的, 所谓的高人形象也都是刻意营造出来的。这次之所以会说出那样的话, 据他自己所说, 是有人威逼他。”
    “查到是什么人了吗？”
    回来报告的属下摇头, “对方是夜里一身黑衣蒙着面去的，他并没有看清对方长相, 也不清楚对方底细。”
    这么一来，就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了。
    康熙沉吟片刻想了想道，“先把人看着, 看看那人还会不会上门。”
    “是”属下应声退下，正好跟进来报信的梁九功撞个正着。
    “万岁爷, 二阿哥、四阿哥来了。”
    “胤禛, 胤祎他们怎么来了？让他们进来吧。”
    “儿臣顺道来给皇阿玛送点东西。”胤禛拉着胤祎进来, 将东西送到康熙跟前。
    康熙疑惑, “这是什么？”
    “是南边的掌柜给额娘送来的, 一些西洋药。那大师说昌全的生机在额娘手里, 额娘很惶恐, 她想了半天，如果那位大师没说谎，那么唯一能救昌全的可能就只有这些了……
    这些东西是之前南边铺子的掌柜当年礼送进京的, 送进来后额娘只看了一眼，就让人收了起来。今天额娘一开始也没想起来，还是胤祎见额娘不开心，想着逗额娘开心给额娘当场表演了个金鸡独立，额娘这才想起来这里面有一种药叫金鸡纳霜。之前掌柜的送东西过来时，提过一句这个金鸡纳霜好像可以治冷热病。
    不过具体药效如何？额娘没用过，也不清楚，要不要给昌全用？皇阿玛让太医看看吧。”说完胤禛跟胤祎也没再多留就离开了。
    “万岁爷这药？”
    胤禛、胤祎兄弟离开后，见康熙看着桌子上的小箱子一直不出声，梁九功小声询问。
    “把太医院院正叫来”康熙上前打开小箱子，先取出那瓶金鸡纳霜倒出一颗药丸放在手心看了看，又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没像中药丸一样闻到浓郁的药味诧异了一下，想到什么康熙又道，“把南怀仁、徐日升两位大人也叫来。”
    他要问清楚这个金鸡纳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康熙如何研究这个金鸡纳霜的，张罗伊并不清楚，把药交出去后，为了避嫌，她就没再管。只是有那样的传言在前，不管是真的好奇还是想搞事情，裕亲王府那边的消息都有的是人上赶着说与她知晓。
    这不，听说裕亲王府那边昌全小阿哥的病情有了明显好转，估计过几天就能痊愈了。
    一上午，咸福宫的门槛都要被人踩烂了。一个个话里话外全是来打听消息的。
    弄得张罗伊不胜其扰，最后懒得应付，直接让人关了咸福宫大门，谁也不见。
    “娘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本来这两天因为那个所谓大师的话以及裕亲王福晋进宫，宫里各种闲话就满天飞，娘娘又这样，“她们会不会说的更加难听？”小宫女有些担心的跟小伙伴道。
    “有什么不好的？昌全小阿哥的病怎么好的？她们不是都看在眼里吗？没看见的去太医院那边问问院正大人，不就知道了。跑来问我们娘娘算怎么回事，我们娘娘又不是大夫，如何清楚？我看这样就挺好的。”
    夏月端着茶水点心正巧路过闻言笑着点头。
    进到内室，张罗伊正靠在窗前的躺椅上，捧着一本话本看的正入迷。
    话本是之前张罗伊过生辰，大格格出宫亲自替自家额娘收集的，有一小箱子，十好几本。
    张罗伊之前一直有事，也没怎么看，今天正好被其他宫的人烦的不行，就随手抽了一本来打发时间。
    没想到，这个时代的话本还挺好看的。并不像张罗伊之前想的那样，都是书生意yin的一些落魄书生被白富美看中什么的。
    “娘娘，早膳您就没用多少，用点垫垫再看吧。”
    张罗伊回过神来，点头，将话本放下，接过冬月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手，捏起几块糕点扔到嘴里，又捧起茶水轻抿了两口，这才问道，“外面可有传出什么新消息？”
    夏月点头，自然是有的，“敬妃娘娘离开后并没有回宫，而是转道永寿宫去了。东六宫那边也都是三三两两一起”这会儿估摸着都正在说昌全小阿哥病情转好这事呢。“看离开时，那些娘娘的表情，奴婢估摸着还是会有人把这事往娘娘身上栽。不过，更多的心里应该都知道怎么回事。”
    毕竟，昌全阿哥病情转好虽然背地里确实是吃的张罗伊给送过去的金鸡纳霜，可明面上却是太医院院正大人辛辛苦苦跑了那么多趟，给治好的，跟张罗伊扯不上丝毫关系。
    张罗伊点头，“这就够了。你私下里让人注意一下各宫的反应。”她总觉得想出这个法子算计她的人应该是后宫之人。
    夏月点头，“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盯着的。”
    可惜对方很狡猾，一直到昌全彻底痊愈，夏月那边都没得到什么有利的消息，康熙那边也一无所获。这事只能暂且搁置。
    时间转眼就到了六月，今年没有南边战事拖累，康熙选秀时又新封了钮祜禄氏为温僖贵妃，佟佳氏这个皇贵妃为了凸显自己后宫第一人的地位，在天气还未真正热起来时，就跟康熙敲定了后宫出宫避暑事宜。
    六月中，得以跟着康熙出宫避暑的一行人就带着行礼包袱款款的上了离宫的马车。
    这会儿因为南边战事刚平，台湾还没有统一，大清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避暑行宫，因此，避暑地点一直是京郊的皇庄。
    不过，经过多番修缮，京郊皇庄也已经今非昔比，再次入住之前过来时住的那个院子时，张罗伊差点没认出来。
    “印象里，之前好像院子没有这么大吧？”
    “确实没有。”夏月点头，“这院子估摸着得有之前两倍大了。”房间里的布局摆设，院子里栽种的花草树木也比之前好多了。
    唯一能认出来的恐怕就是院子旁边这一池荷花了。
    “娘娘可是想去后山看看？两年前庄头带着奴婢的当家的他们在后山开辟一块猎场，现在后山还可以打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