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一阳的出行一直没有提前联系的习惯,在司令部内,也只有谢维俊知晓。
跟随的警卫连,只能是在出发前一刻在知道司令员同行,等到知道目的地之后,所有人都已经在路上了。
加上沿途的路线,都有人搜索过,安全倒是没有问题。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天上的飞机。关东军的侦察机,天天在天上飞来飞去,但对于整个东部防线来说,为了避免被日军发现,中国军队的调动,只能在夜间进行。
关东军可不是美军,富得流油,炸弹当子弹用。
想当初,关东军很大方的一次送到诺门坎前线1万发炮弹,这在战场上是不多见的。第5师团当初,发动南口战役的时候,被成为日军机械化师团的‘钢军’全力进攻,一天的消耗量也不超过1000发,也就是欧洲一个炮兵团的正常基数的一半。但日军的炮战,也是被打过折扣的,不光是野炮山炮一起算上,连大口径的迫击炮也算上去的。
在日军中,连前线重炮联队的炮弹都是计算到天的使用量,而且还是按照操典来分配。
不幸的是,当初关东军遇到的是苏军。面对斯大林这个对大炮情有独钟的苏联领袖,前线的日军才悲剧般的感受到,炮弹雨的威力。苏军一天炮战消耗3万发炮弹,都是大口径的重炮,在前线指挥的小松原道太郎中将找谁说理去?
那一战,日军已经发现了在陆军上。日本根本无法和欧洲陆军强国相比。
空军,数量比不过。陆军,坦克大炮又是一条鸿沟。有点常识的日军战略家,都认为,进攻苏联得不偿失。苏联的工业根本不在远东,苏军即便放弃远东,也不会担心,被日本抄后路。加上苏联的工业中心,在伏尔加河流域,即便德国进攻苏联,苏联的工业后移,也顶多在中亚和高加索地区重建。
日军想要进攻苏联,并击败这个对手。
那么就要准备好,远征6000公里以上,6000公里的补给线,想想都会让日军的战略家们灰心。
于是,在东条英机担任陆相之后,他的南下战略一下子就获得了大部分军界重要人物的支持。有全世界第二的海军不用,反而去要靠着数量并只有百万的陆军,这种傻事,连目光并不开阔的日军战略家也会觉得是非常‘二’的行为。保存满洲的完整,已经是日军在东北唯一的希望。
在此契机下,日本国内,一下子就组建了6个新设师团。
目的就是增加中国战场的兵力投入,也没想进攻四川,因为日本人也知道,靠着6个新设师团,是根本不可能打到四川的。这个想法,是建立在蒋介石国民政府,对南京汪精卫伪政府的态度改变上出现的。用实力,来让蒋介石屈服,才是日本人最愿意看到的。在英国截断滇缅公路之后,这种战略谋略在日本军界的呼声很高。
不过,满洲的战事,让日军的一次性增加中国战场兵力投入的希望又破灭了。
只能先将兵力抽调,进入关东军序列。等到战事平稳之后,再将兵力抽调南下。
面对一小队骑兵,日军的轰炸机根本就不会出动。以为担心的就是天上的侦察机,要是飞行员一时想要找个解闷的事来做,追上队伍,会造成一些麻烦。
也仅仅是麻烦而已。沿途的公路两边,沟沟坎坎的多了去了,一个人跳下去,在公路上,都找不出来。更别说,在天空中,以时速400公里飞行的关东军侦察机了。
站的高,看的远自然没假。
但人的眼睛再好,也不能当老鹰的眼睛来用。在天上,地上的房子都是一个小点,更别说,比房子小多了的人了。除非部队行军,在公路上排出长长的一列队伍来。
在天上一目了然,才会引起日军侦察机的注意。
而日军的侦察机也不是绝对没有威胁,野司就有两个营的防空装备,已经其中一个营长就配属在东线。
要是日军侦察机飞的低一点,也有被打下来的危险。所以,日军的飞机也飞得很高,侦察的目标都是曾一阳在后方部队的调动,和一些两队对峙的防线上。
一路上,有惊无险,总算是平安的抵达了新2旅的阵地。
在瞭望哨上,对岸的日军若无其事在河边取水。日军的大胆,一时间,也让崔庸健等人看的无语。
要不是野司命令,在阵地后面挖井,他的部队少不了也要去河边取水。可是河水也就两百多米宽,现在是枯水期,东北的雨季还没来临,整条拉林河都能淌水过去。
而在中间的沙洲,也将在丰水期的时候,整个被河水淹没。
这些沙洲,在白天毫无用处。但是一到晚上,不管两岸的那支部队进攻,都是必争之地。一来,在沙洲上可以架设火力阵地,作为进攻的火力支持,而来,进攻物资可以在沙洲上,短暂停顿,缩短前线攻击部队的补给。
所以,日军对沙洲非常小心,一到晚上,照明弹就一发接一发打上天。
把整个两岸照的跟白天似的,反而,在白天,这种防御却被忽视了。宽达上千米的河岸两边,在拉林河丰水期的时候,都是河床,坡度极缓,根本就藏不住人。
在世界军事强国,都在研究自动单兵武器的时候,日本陆军还是抱着他们的三八步枪不放,不是没有到道理的。三八步枪的口径小,杀伤力差,但子弹打在要害上,还是能够一击毙命的。
就像是,在苏联卫国战争时期,苏军的新兵训练,打上5发子弹,就上前线了。
能不能活下来,靠天靠地靠运气。
而日军不一样,一个陆军士兵从被征召,进入部队,都需要半年到一年的军事训练,尤其是枪械的射击训练和刺刀格斗训练,尤为严格。
面对拉林河,这么长的开阔地,任何一支部队走在这段路上,就将是一条死亡之路。所以,在白天,日军的防范并不严密。
崔庸健面对这样的战场,也毫无头绪。对于他来说,人不过这么些,而拉林河又宽又长,别说一个旅的兵力,就是一个师,一个军的兵力,投入在榆林防线上,都不见得能见到什么起色。
在他看来,纵队命令他在这里建造防御阵地,不断的加固土木工事,最大的作用不过是防御双城和阿城的工事侧翼。防止日军从拉林河上越过之后,对占据阿城的新1旅侧翼迂回包抄,从而一口吃掉新1旅。
明白了这个道理,崔庸健也暗自说一声晦气。
在他看来,即便是吉哈铁路线上,任何一个点都会进攻,也不会选择榆林,最好的主攻方向是舒兰城。日军的主力摆明了集结在长春和哈尔滨,两个大城市周围,而舒兰正好是两者的中间,一旦切断舒兰的铁路线,那么从吉林到哈尔滨的铁路线将被切断,是围点打援也好,是运动歼敌也罢,都能争取到最多的而时间。
榆林不过是一个防御方向,防止日军攻击哈东侧翼的防线。
榆林没战事,早就在崔庸健心中根深蒂固了。
除非日军进攻,但看样子,关东军根本就不急,在榆林的一个日军联队的阵地上,白天的观察上看,日军防御极为松懈,不过是几个岗哨,加上巡逻小队,然后该洗澡的洗澡,改戏水的戏水。
毕竟天热,在河里洗个澡也能让战士们羡慕不已。
新2旅的战士,早就忙在工事内,眼珠子里都羡慕的冒出火来了。白天黑夜,都是在土丘上挖工事。这活累人不说,每天都积累了一身的臭汗,还没有水洗澡。
曾一阳担心日军使用细菌武器,严令前线的部队挖井取水,这点水只够吃喝的,能洗把脸,都能让人羡慕不已,更别说洗澡了。十几天下来,战士们的军装上,都积累了厚厚的一层盐垢。距离五六米,就能闻到一种浓厚的酸臭味。这样的衣物,穿在身上,都能把人给熏到。所以不少战士在挖工事的时候,根本就不穿衣服,光着身子,在工事内干活,反而凉爽了许多。
天渐渐的暗了些,眼看着一天的工作就要结束。土丘虽然在外表看来,还是半个多月前那个土丘,不过在内部,已经是四通八达,用圆木支撑起来的工事内部,在厚达十米的土层下,还有隐蔽的炮位,不用说,新2旅的战士,在十几天内,并没有白干。
咣当——
柳承恩将铁镐仍在了指挥部的角落中,黑糊糊的手,拿起杯子,就往茶水桶中掏了一杯子凉开水,咕咚咕咚的仰着脖子,一口喝下去
一通牛饮之后,他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在抗联时期,朴志勋是师长,不过那时候,他手下就50来人,整天在山林子用弓箭杀野兽,子弹太精贵,舍不得用,完全像是一个猎人。
自从抗联整编之后,他降成了团长,不过手下的兵却有小两千人,把这小子给乐的。拉法山一战,老爷岭阻击,让他看到了大部队作战的过瘾,那架势,天上炸弹飞,地上子弹钻洞,都是挨着就死,碰着就亡的架势,不过杀起鬼子来也过瘾。
新1团自己统计了一下,在老爷岭战役中,就歼灭鬼子500多人,伪军300多,几乎赶上了他的半个团。
从天门岭下来,还以为休整之后,他们旅能够接到新任务,没成想,却是接到了一个兔子的活。
整天在刨洞,夜里还要去周围的山林子里砍树,给工事加固。
有时候,他在工事内部,热汗直流的想着,要是给鬼子抓走,挖煤,估计也这么个遭遇吧!
不过,随之他又开始反悔,鬼子可不会让战士们吃饱饭,甭管伤着病着,都是一通皮鞭。部队中,从鹤立煤矿上被解救的矿工中,可都是经历过鬼子非人统治的,说的话自然让人深信不疑。
“旅长,什么是个头啊!”柳承恩不是气馁,而是气愤。没有打仗打,打个小仗也成啊!别整天钻在土岗子下面,成天看不到太阳,作战部队,变成了挖地窖的,这上那里说理去?
柳承恩自己见到周报中不敢吱声,反而教唆着崔庸健去找司令员理论去。
“就你话多!”崔庸健虎眼一瞪,别看他长得不高,但是眼神犀利,柳承恩顿时气一下子都卸掉了。不由的在一边诉苦道:“旅长,被的部队,要么都在打阻击,要么在运动渗入敌占区。那里像我们,整天个钻在地下,我们也想打鬼子。凭着什么大家都是干革命,差距为什么这么大呢?”
被部下奚落,即便柳承恩并不是真心落了崔庸健的面子,但还是让崔庸健气的暴跳如雷,大骂道:“在老子面前鼓噪,你小子还嫩一点。滚,给老子滚,你的团部,老子征用了。”
柳承恩脸上变幻一阵,心里暗自叫苦,他17岁,从仁川郡逃出来,在东北流浪了一年多,后来在跟着崔庸健进入了抗联。说起来,崔庸健对他是亦父亦友,兼老师的角色。
不但把他这个逃亡的中学生,教成了一个合格的战士,还带着他走上了赶走侵略者的信仰之路。
“叔叔……”每每在柳承恩招惹了崔庸健的时候,他就用这一招。一句平淡的叔叔,能让崔庸健顿时心中什么火都没有了。
“承恩,你要知道。要是拉林河防线不重要,野司,也不会让三个旅布置在这长不过百里的防线上。其他两个旅的防区,不适合土工构建工事,而我们这里,坡地很多,非常适合建设土工堡垒。但是你只看到这一点,就错了!”
“错了?”柳承恩不解的反问。
“错了!”崔庸健点头回答:“在军事上,就行是两个决斗的武士,双手手中都拿着一把杀人的利剑,一出手,就能置对手于死地。但是往往武士在出剑之前,会有脚步和肩膀的迷惑动作。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剑一击必杀。而这出剑的位置,往往是最不可出剑的地方。”
“叔叔,你是说……” 柳承恩的脸已经快笑开花了,没错,他是一个大嘴巴,很多时候,保守不住秘密,因为都写在脸上了。
崔庸健不语,但点了点头。然后沉声纠正道:“在部队中,一定要叫职务。”
“是,旅长。” 柳承恩笑嘻嘻的走了,临走,还没忘将他的铁镐夹在胳膊底下。
亲不亲,故乡人。
柳承恩是崔庸健的朝鲜同乡,当初第一次见到崔庸健的时候,已经沦落为乞丐的柳承恩就是用故乡话,叫了一句叔叔。崔庸健张嘴叹了口气,突然,他觉得似乎,用善意的谎言,能够让柳承恩消除因为挖工事,而产生的不快。
对于老兵来说,打仗不怕。说起来也奇怪,在部队中,很多老兵都对挖工事非常害怕,苦和累不说,有时候工事都是无用的,还要白忙活。不同于阻击战,工事往往都没有挖好,敌人就来了。这是防御战,上百公里长的防线上,那里知道鬼子会怎么进攻?
虽然政治干部们,一个个都在战士们中间宣传,挖工事是为了保护在作战中,战士们的生命。
也仅仅是士兵中的怨言压下去,但是不少人还是心中有疑虑的。纵队3个旅,加上直属军区的一个警备旅,说起来战斗力都差不多。但是一旦上战场,有人打主攻,自然会有人打阻击。
谁吃肉,谁喝汤,都是没有定论的。
兄弟部队,亲如一家,可即便是一家人,还有个争宠的嫌疑。崔庸健自认,不过是和纵队司令员是同学,当初在云南讲武堂的时候,有几个朝鲜籍的学生,不过当时他的中文不太好,跟中国同学的交流不过,和周保中的关系也不过是一般。
能够照顾新2旅,已经算是不错了。
至少在,补给上,周保中是一视同仁,这让崔庸健已经非常感激了。新2旅是朝鲜族居多,在崔庸健看来,这支部队,将来赶走日本鬼子之后,是朝鲜建军的根本部队。
他心中也非常矛盾,一方面,希望新2旅能够成为10纵的拳头,成为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
但另外一方面,他又非常担心,一直担任主攻部队,那么伤亡将会很大。部队的兵源以前都是从朝鲜来到东北的难民,但是在九一八之后,还是没有逃过日军的铁蹄。
即便在心情矛盾中,崔庸健还是有些不甘心,让他的部队挖工事。
在他的印象中,这不应该是主力部队干的事情,因为工事挖一两天也就差不多了。但是半个月下来,他这里已经快成为一个简易要塞了。
而且,工事的图纸都是从纵队司令部的参谋处拿来的,纵队的作训参谋主任也在2旅的工事中监工,弄得他有些担心,他的这个旅会不会将来会成为一个驻防在拉林河上的防御部队?
正在崔庸健胡思乱想的时候,政委朴志勋慌慌忙忙的跑进了瞭望口,进来的时候,脑袋碰在门洞口的土疙瘩上,弄得狼狈不堪。
“你们几个,先出去一下。小刘,警卫。”
“是。”
崔庸健愣了愣神,怎么搞的像在搞抓捕,不过他自认,野司也不会搞这一套,因为他对于自己所做的事,都是问心无愧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六五章 榆林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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