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于四千年后原有一场更大的劫数，因彼生变。四千年后凡人无缘仙道，然万物有一线生机，既是汝之有缘人，汝便携此女在昆仑修得正果吧。”
    玄昊拜倒：“多谢师尊恩典！”
    玉虚宫大殿外，尹羲一边搓着手，一边来回走着，就像一个正在产房外焦急等待妻子产子的丈夫一样。
    终于见玄昊出来了，尹羲连忙追了上去，问道：“如何？天尊可愿帮我？”
    玄昊叹道：“汝先随吾回去再谈。”
    玄昊是天尊最宠爱的亲传弟子，在昆仑墟有一座小宫殿。他一万多年的生命里，差不多的时间就是在昆仑度过的。
    玄昊跟她说：“师尊有言，汝于四千年后无法修成正果，令汝随吾修行。”
    “啊？天尊不愿帮我吗？”
    “师尊正是一片栽培之意，汝岂能辜负？”
    “可我不想在这修仙，我要回去。”
    “时空术本非易事，纵使师尊也不可任意施为。况且，纵汝此时回四千年后，汝便无缘成仙，如何与汝……男朋友结亲？”
    “他是凡人。”
    “然……彼真身并非凡人，凡人一世转眼即逝。何不把握时机，趁四千年之机缘修成正果，汝总能再见……彼。”
    尹羲愣了半晌理解了：“你的意思是，就算躺着也会到四千年后。所以让我在这里修仙？”
    “然也。”
    尹羲只觉头疼，浑身像是被抽干了精气，忽然在地上坐了下来，幸而殿内纤尘不染，此时本就是跪坐时代。
    “在这里呆四千年，我就算能活到那时候，可得多无聊。”尹羲累觉不爱，忽往地上一趟，苏大强式趴地姿态表情。
    玄昊优雅地跪坐在一旁，身体比直，表情肃然：“坐好。”
    尹羲哇一声哭叫，索性就像没了骨头一样五体趴在地上了。
    “汝若能潜心修炼，四千年也并不久。”
    “四千年还不久吗？西方国家只承认我们华夏有三千年文明。”
    “西方国家？是汝所言之‘英吉利国’？”
    “记性这么好干嘛？这扯远了。”
    “方才汝提及，吾才相询。”
    “好，好，我的错。”
    玄昊轻叹了口气：“汝须明白，木已成舟。”
    尹羲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可是听到“木已成舟”四字时，眼眸就禁不住水汽氤氲，不一时就像穷摇奶奶的女主角一样，泪水盈眶。
    想想人间亲人情人分别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的，再相见时已白发苍苍，这样的故事引无数人潸然泪下。而她是要等四千年，她基本上是要等一个中华文明的历史。
    玄昊从来没有见过人哭，当然也没有见过女孩哭。
    之前在天池初遇时，这女孩给他的感觉用现代的话概括起来就是：格外淘气、脸皮厚、迷之自信、神经大条乐观不怕人。她总是笑意盈盈、叽叽喳喳的，有她在时就很热闹和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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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章 土包凤凰（29）
    玄昊不禁伸出手去, 用衣袖拭去她颊上的泪，尹羲若要避开他这个没有法力的动作并不是难事。只是伤心太过，看到他那张和沈墨像极了的脸, 难免产生一些错觉。
    玄昊道：“往后汝住西殿，吾住东殿，修炼时若有难处，可来见吾。”
    “若没有难处呢？”
    “……亦可。”
    尹羲能在上上个世界一待两万年, 是因为有洛凡相伴，受师长宠爱, 天庭诸仙友情相待, 还有民间气数供奉，还可化作凡人在人间游玩行走, 自然不会寂寞。
    可至这时, 尹羲什么都没有, 孤身一人, 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很弱小，没有从前那种遇上困难时的王八之气了。
    “真的, 只能这样吗？天尊……他没有说过那‘食运龙’的妖灵去了何处吗？我在自己身上没有发现那妖灵的踪迹。照理说, 我在‘天池’时……它会出现的。”
    玄昊沉吟了片刻, 说：“洪荒初开神兽之元神，其法力再奇特都是为求生。神族重生重修并不稀奇，食运龙借汝之气运、精血、灵力运功返回四千年前。此时原来的它尚未遇劫，它的元神应该重生回本体了。”
    “借我的气运、精血重生？”
    “……汝刚到天池时灵根几乎尽毁, 精气、精血损毁大半, 自然是被它所食；它既是气运神龙，你的气运也被它食之大半。”
    尹羲听到此哪残酷真相，只觉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以她修行数世、还当过两万年的神仙在时空创造的气数, 它要是吞了大半，她的损失岂是小的？
    “哇……呜……为什么？我没有干过坏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尹羲忽想到原刘梦瑶身上的那条“锦鲤”，应该是不同时空的同一条妖龙。难道她杀了未来的它，所以她才有这因果？
    可是当是刘梦瑶先对她动手，她才会出手的，因果不是相消的吗？
    况且她若不出手，人间不知还有多少人受害。
    玄昊宽慰于她：“但凡神兽，因果恩怨分明，彼因汝得重生重修之机，必会报答汝。”
    “我不想它报答！它攻击我的时候也没有问过我！我不是应该只能灵魂穿越的吗？为什么身体也穿来了。”
    “汝于此间没有身体，彼若食完汝之血肉，汝将魂飞魄散。气运神龙既然曾经遇上那样的大劫，当会忌惮，不愿伤恩人性命。汝能助它返回四千年前未死之时，彼无必要下那毒手。”
    “就是吃了我还有剩的？”没有把她撸干了，她难道还要谢它吗？
    “然。”
    尹羲实在是悲痛，忍不住又趴在地上捶着地，哇哇大哭：“妖龙，你还我气运、还我精血……啊……老娘跟你不共待天！”
    一周目刘梦瑶的气运和精血只够那妖龙返回二三十年前，它把一周目的她的身体全都吃了。
    可是那样也不够妖龙穿到它未遇大劫时，它只能将她的灵魂返给了二周目的少女时代的她，所以刘梦瑶就重生了。妖龙耗尽了自己的灵力从神龙变成了脆弱的幼崽，也只能采用另外一种复生之法——寄生共存。
    气运神龙，亦正亦邪，就像被降臣咬了的人一样，遇恶则恶，遇善则善。不幸，当时它遇上掠夺型人格的刘梦瑶——瑶华的恶面，在弱小时就被驱使着食他人之气运了。
    尹羲能怪自己太补了吗？她要是没有那么补，食运妖龙就不会穿回四千年前了，她也不用受这个苦。
    玄昊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静静陪伴，等她哭得累了，就才趴在地板上睡去了。
    玄昊施法，将她放到了垫子上，化出蚕丝被给她盖上。
    看到她脸上趴地板上产生的印痕和哭后的泪痕，他用袖子小心擦拭着，她忽然抓住他的手。
    “沈墨，晚上吃河豚……”
    玄昊的耳朵不知怎么的红了起来，手也不敢动了。
    一想到她是他在四千年后的情人，他又忍不住好奇打量她。
    想到她一说起四千年后的沈墨如何钟情于她，就唯恐他因伤心而“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人间如今正是秋天，可是昆仑山一带虽然冰雪覆盖，可是仙境之内四季如春。
    凤凰心中的春天到了。
    ……
    尹羲这一觉睡得久了一些，醒来时已是第四天近中午时分了。她走出休息一晚的大殿，温暖的阳光拂在她的身上，抑郁感才散了一些。
    发现这殿外比昨日多了许多奇花异树、灵芝仙草，四周奇香馥郁、彩鸟飞鸾叫声此起彼伏。对于上古时代的神族来说，移山倒海尚不是难事，何况是移来这些？
    天宫两只彩鸟落地，化为两个小鬟，朝她一拜：“见过仙子。”
    尹羲忙说：“快快谢起，我可不是什么仙子。”
    一个丫鬟道：“太子殿下令婢子二人服侍仙子。”
    “我不用人服侍的。我在人间是会请佣人，但这是仙境，我会一点避尘术，我用不着的。”
    两个丫鬟再拜倒：“请仙子不要赶婢子们走，婢子想留在昆仑服侍仙子。”
    原来昆仑境内极少有女子，玄昊的师姐慈航道人专心修炼，身边也只有两个童女，他只好连夜去天庭向天后讨要了两个婢女来服侍她。
    玄昊自幼到昆仑学艺，是元始天尊最为宠爱的弟子，天后从未见他求过自己，这样的要求又怎么会拒绝？
    却说天后原来还以为渡过三千年大劫的玄昊开窍了，自然要精心挑选美貌一些细皮嫩肉的仙子。
    但是玄昊要求的是能干活、又能陪尹羲说话解闷的，修为低一些无妨。
    所以他挑了一个原身是喜雀的婢女和一只原身是鹦鹉的婢女。
    这让天后十分怀疑儿子审美扭曲，拉着他问出个原因，他才垂着头说：“得师尊恩典，吾携一位有缘女子在昆仑修炼，彼身边无人服侍，才特来求天后。”
    “竞是天尊恩典，定是来历不凡的神女，不知出自何族？”
    “人族。”
    “人族？这……既是天尊允了，便是人族也定不凡。待汝返回天庭，再选几位出众天女为妃……”
    “吾绝无此意。吾……”
    天后眼中有些落寞，说：“天帝原也有些人服侍，五百年前还纳了素萦天女，孩子都快生了。汝为天帝之子，纳几个妃子，不算什么。”
    “师尊未令吾离开昆仑，便是吾修为尚浅，吾不想移了道心，天后不必为此费神。”
    天后被这双标弄得许久反应不过来，半晌才说：“天尊赐下之女子便不会害汝移了道心？”
    玄昊知道那根本不是“赐下”，彼是他四千年后的情人，但此事不宜为外人所知。
    “不会。”
    玄昊带了婢女回昆仑，再布置了自己的宫殿，将之装扮得像天后宫一样花团锦簇，让未来媳妇住得开心一些。
    玄昊是原身是玄凤，这跟雄鸟天性。雄鸟攀比垒窝，然后唱歌吸引雌鸟的青眼，雌鸟与雄鸟一起后就可在窝里抚育下一代。
    却说此时尹羲说不用人服侍，青雀精和鹦鹉精两位婢女当然不想走。昆仑地界内多好，没有天宫的宫心计，还有机会好好修炼。
    尹羲见她们这样哀求，心想她们也做不了主，便问玄昊在哪里。
    宫殿后园已经大变样了，不过它原来长什么样，尹羲也并不知晓。
    尹羲一进园子，除了见到些奇花异草之外，便瞧见园中开辟了一大片的“仙家农场”。玄昊已经从四海八荒移来了各种美味的作物栽于此间，园中挖了一个“鱼塘”，塘内动静不小。
    尹羲到那塘边一看，忽见一个约有一头猪大的“球形鱼”甩着尾巴飞出水面，正是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