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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位皇子的娇软白月光 第43节

    古人云‘檀香单焚,裸烧易气浮上造,久之使神不能安。’便是指合香时要用其余香药来中和檀香令人气浮上造的药性,但她方才所用那几品,却显然是不能。
    这样的香,即便再馥郁动人,也终究不算上品,更不会被选为魁首。
    而此刻,宫娥们已将香鼎一一打开,分别取了一银勺的量,放在彼此眼前的傅山炉中,袅袅点燃。
    贵女们没料到会是这样百香齐燃的场景,一时间不少合了淡香的,面上都隐隐透出几分后悔之色。
    淡香胜在清新雅致,如今百香齐燃,香味一混,缺了那一分韵味不说,还平白被浓香仗着香气馥郁夺人给压过一头。
    唯独那陆锦蝉,眸光愈亮,连连庆幸她方才因换了棠音的胭脂鼎,而不得不合了浓香。
    不然这如今,被压过一头的,可就是她了。
    而上首,徐皇后也款款走下高阶,与太子一同行至紫檀木案上,那一阵列傅山炉前,步态从容地慢慢品味过去。
    看着两位贵人行走其中,诸位贵女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行衍走了一阵,也细细品了一路,只觉得都麻木的快品不出差别来之时,倏然身畔一阵浓香传来,如春日里百花齐放,艳香无俦,可见制香之人手艺精妙。
    他心中微微一动,旋即记起沈棠音最善于制香一道的传闻来,步子也慢慢停下了。
    “这一炉香不错。”他轻轻赞了一声,玉白的指尖不动声色地在香鼎把手上轻轻一叩,里头合好的香便无声陷落了一块,正是一朵海棠大小。
    他心中有了底,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淡淡付之一笑。
    徐皇后凤眼微抬,视线在那香鼎上微微一落,也不曾开口,只与李行衍继续往前行去。
    两人一直行到了长案尽头,徐皇后重新于高座上坐落,金帘如雨,交错而下。
    贵女们又屏息等了一阵,终于等得皇后的贴身侍女珊瑚轻轻打帘出来,脚步轻盈地走到其中一只香鼎前立定,含笑道:“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看中的是眼前这一炉香。”
    “此香浓醇馥郁,如百花初绽,可为魁首。”
    候在一旁的小宦官长平忙紧步走上前来,将香鼎底下的花笺拿出,当着众人贵女的面慢慢展开。
    虽早已知道了上头写着的是谁的名字,但他还是做足了姿态,认认真真地往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视线便僵住了。
    珊瑚等了一会,没听见他开口,一双柳眉便蹙紧了,压低了嗓音催促:“还不快唱名!”
    长平的手腕颤抖个不停,几乎拿不住手里那薄薄一张花笺,脑中也是一片空白,被珊瑚一催,便颤着嗓音道:“今日品香宴魁首,工部侍郎嫡次女,陆锦婵。”
    陆锦婵?
    怎么可能?
    李行衍的面色蓦地一白,下意识地往金帘后看去。
    隔着重重珠影,徐皇后那张雍容的面孔看不真切,只两道视线透帘而来,凌厉又失望。
    “母后,儿臣……”
    李行衍哑声开口,似想解释些什么,却听紫檀木长案前娇滴滴一声:“工部侍郎嫡次女陆锦婵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之后,便是莺声呖呖地一连串吉祥话。
    金帘后,皇后眸底神色冷如霜雪,但终究是在人前说出去的话,不好收回,只得淡声吩咐珊瑚道:“赏下去。”
    自陆锦婵三个字一出口,珊瑚脊背上早出了一层冷汗,此刻皇后一开口,更是汗透重衫,只如拿烫手山芋一般,捧起那搁着凤血镯的金盘,挪步走到陆锦婵跟前。
    陆锦婵望着那凤血镯,一双眼里眸光愈发亮得灼人,忙连连福身拜谢。
    待她又是一连串的吉祥话落下,皇后已自帘后起身,淡淡道:“既已选出魁首,那其余贵女,便各赏一朵珠花作为嘉奖,各自回府去吧。”
    底下伺候着的宫人齐齐称是,遵着皇后的吩咐,拿出一匣子红宝珠花赏了下去。
    棠音坐的地方偏僻,是离宫人最近的一处,珠花倒也第一个分赏到了她手里。
    她接了珠花,也谢了一声,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只脚步匆匆地往北侧宫门处走。
    正当她转过廊角,以为这一日算是平安过去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娇滴滴的一声唤:“姐姐——”
    棠音家中没有姊妹,甫听这一声‘姐姐’还以为是在唤旁人,步子倒也未停,只径自顺着抄手游廊往前走。
    还未行出几步,身后脚步声一急,旋即一身青碧色锦裙的姑娘便自身后追了过来,气喘微微地拉住她的手,只亲昵道:“姐姐怎么不等我就走了?”
    正是陆锦婵。
    棠音微微一愣,有些不大习惯初次见面之人这般热络,便将手指从她的掌心里抽了出来,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陆姑娘今年可及笄了?”
    陆锦婵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也是稍稍一怔,旋即却又展颜笑道:“姐姐怎么这样问?我是去年及的笄。”
    棠音轻轻点头:“我还未及笄,比你小两岁。”她说着,又怕陆锦婵尴尬,便又补充道:“你唤我一声沈姑娘就好。”
    “这怎么敢呢?”陆锦婵却没有半分尴尬的意思,仍旧是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袖口,一迭声道:“古人都说‘岂以长幼论短长’,况且往后都是自家姐妹了,姐姐又何必与我那么生分呢?”
    “自家姐妹?”
    棠音一双秀眉轻轻蹙起,正想说些什么,游廊上便又是一阵脚步声急急而来。
    这回却是李行衍。
    他于两人面前站定,看也不看陆锦婵一眼,只对沈棠音解释道:“棠音,你信我,这是个误会。并非是我本意。”
    他说着,就要来执棠音的衣袖。
    棠音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一步,躲开了李行衍的手。目光静静往两人身上一落,便想起了方才鼎上的胭脂香,两番一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语声里愈见疏离:“这是您与皇后娘娘选出的,心目中的魁首。且诸位贵女也都做了见证,再为公允不过,想必是没什么误会了。”
    “加之如今品香宴已散,臣女便也该回府了。”
    她说着,对太子微微福身一礼,随即便转过身去,独自往回廊上走。
    李行衍见她要走,心下一急,也不顾还有旁人在场,伸手就去捉她的手腕。
    只是手指还未触及到她的袖口,便见廊角里倏然转出一人,状似无意般,将手臂往前一伸,正好挡在两人之间。
    李行衍收势不及,一把便抓住了他垂落的宽袖,再一抬眼,便看见一张姿容昳丽的面孔。
    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微微一眯,眼底似乎泛过一缕厌恶,但转瞬又很好地掩饰过去,只铺上淡淡一层笑影,温声道:“不知皇兄皇嫂在此,是容徽唐突了。”
    刚沉下面色的李行衍听到这一句,倒是微惊了一惊,下意识地甩开了他的袍袖,皱眉看着他:“你方才说什么?”
    他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李容徽嘴里,又能吐出什么好话?
    孰料,李容徽闻言,却只付之一笑。他人仍旧立在廊角,将身后的小姑娘牢牢挡住,不让太子窥见半分。但终究,还是清晰地重复了一次。
    “不知皇兄皇嫂在此,是容徽唐突了。”
    李行衍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反常,却也不想知道,只冷声道:“既知道是你皇嫂,那便让开。”
    李容徽闻言,那双浅棕色的眼睛轻瞬了一瞬,只讶异道:“皇兄在说什么?”
    “皇嫂不就立在你身边吗?”
    他说着,将视线一抬,随意往李行衍身旁的陆锦婵上一落。
    只见这山寒水冷的冬日里,陆锦婵却将袖口往上褪了一截,有意将自己戴着凤血镯的手腕露在外头。
    即便莹白的肌肤上都起了一层细细的寒粟,也毫不在意。
    李容徽目光只落了一瞬,便又冷冷收了回来,语声里却仍旧是带着笑的:“皇后娘娘曾说过,这只凤血镯,是要给未来太子妃的。”
    “那如今戴着镯子的,不正是容徽的皇嫂?”
    第57章 剖白   国母之尊,天下女子的典范,殿下……
    话说到了这样令人难堪的份上, 连素来最会在人前端着姿态的太子都已青白了脸色,银牙紧咬,若不是顾忌着棠音在场, 怕是当场就要发作。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 一旁却传来女子低低一声笑:“七皇子这话太折煞人了。锦婵不过是低门小户里出来的女子, 今日一炉香得了皇后娘娘青眼,来日若有机缘,能够侍奉在侧, 便是天大的福分。哪里当得您一声皇嫂呢?”
    她说着,顺手将挽起的袖口垂落, 不偏不倚正将那红得耀目的凤血镯给遮住,复又笑起来, 这回却是对着李容徽身后的棠音说的:“锦婵尚有自知之明, 从未肖想过要与姐姐争太子妃之位。”
    她生得本不是十分夺目的长相,只如小家碧玉一般温婉如水, 但笑出来唇边一枚小痣轻盈一动, 倒也平添几分娇俏。
    太子皱眉,方想开口, 却见李容徽的玄色大氅后,慢慢露出一双柔白的小手, 无声拽了拽他的袖口。
    李容徽薄唇紧抿,抬步往旁侧让开一步。
    就只有一步, 也仅仅能让棠音看见立在她对面的陆锦婵,至于李行衍, 仍是挡得严严实实的,连一片衣角都不曾露出。
    棠音的目光也只落在陆锦婵面上,轻声开口:“你若想成为太子妃, 自然可以请父亲去陛下跟前求一张赐婚的圣旨来。”
    “我不与你争。”
    棠音话音落下,场中三人皆是微微一愣。
    陆锦婵轻轻睁大一双明眸看向她,眸中似有思量。而李容徽亦转过身来,定定看着她,眸中晦暗不明,似有诸多情绪如潮翻涌。
    最先开口的,反倒是李行衍。
    “棠音,你在说什么?”
    李行衍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你我之间,只隔着一张圣旨。”
    他往前踏出一步,终于看见了被李容徽挡在身后的沈棠音。
    小姑娘穿了一身再朴素不过的衣服,半点没有想来见心上人的姿态。瓷白干净的无半点脂粉的面上,神情平和,羽睫低垂,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女子争风吃味的表现。
    他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什么,小姑娘却先轻轻开了口。
    “殿下与谁之间,不是隔着一张圣旨呢?”
    李行衍一愣,旋即面上褪尽了血色,银牙紧咬,看向李容徽的目光锋利如刃,只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被旁人蛊惑了?”
    “你我相识多年,两情相悦,你不要听信旁人谗言!”
    李容徽却难得的没有反驳,他的视线一直紧紧凝在棠音身上,半寸也不肯离开。
    仿佛是怕转开视线的一刹那功夫,她便会再度改变心意。
    “没有人蛊惑我。”小姑娘轻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氅衣,羽睫被冬日里的朔风拂动,蝶翼般轻轻颤抖,但语声却是平和而凝定的:“是我自己听到的、看到的,所以才这般想。”
    她说着抬起眼来,安静地看向李行衍,一双墨玉似的眸子里平静疏离无半点波澜,愈发令人心生绝望:“我与太子殿下相识数年,却从未了解过您。也是如今才想明白,你我之间,并非是两情相悦。只是因不曾生出龃龉,而未心生厌恶罢了。”
    李行衍的眸光慢慢自李容徽身上,移回了棠音面上。
    他第一次见到沈棠音的时候,她才十二岁。豆蔻初发年纪,在倒春寒的天气里穿一件锦缎小袄,搭一条浅鹅黄的千褶裙,长发丝绸般软软地垂髫而下。
    只是一张小脸还稚嫩的很,像是还在少女与孩童的交界处,让人生不出旁的想法。
    可他是在母后的授意下接近沈棠音的,对他来说,她是十二岁也好,二十岁也罢,没有半分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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