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想帮杜安民一把，不过这事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杜安民需不需要。
    如果杜安民不需要，那李东出钱出力反而不讨好。
    这事又不能直接问杜安民，沈茜一个外行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李东犹豫片刻，最终只好向吴昌国求助。
    等电话里李东拐弯抹角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吴昌国愣了好一会才道：“你不好好做你的生意，这种事你瞎搅合什么？”
    李东无奈道：“老学长，不是我瞎搅合，我这也是没办法，您知道我情况的。”
    在江北官商两界，李东和杜安民就是绑在一起的。
    杜安民要是倒霉，李东也落不到好。
    虽然李东早就想和政府划清关系，可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划清的，起码到目前为止，李东还离不开官场上的支持。
    吴昌国沉思片刻，许久才道：“如果真遇到了麻烦，可以和我说说。”
    李东神情微滞，吴昌国这是招揽还是真心想帮自己？
    深深吸了口气，李东思绪急速转动，过了一会才道：“老学长，谢谢您了。可就算不看在杜书记的情面上，沈总这边我也得给她个交代。”
    吴昌国这下明白李东的意思了。
    没再继续刚刚那个话题，吴昌国想了想道：“如果你真决定了，那就去做，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一切后果都需要你自己去承担。”
    “我明白。”
    李东点了点头，他懂吴昌国话中的意思。
    同样的，吴昌国既然这么说，说明杜安民真的遇到麻烦了，而且压制房价上涨也的确能给杜安民带来助力。
    挂断电话，李东使劲揉了揉脸。
    压制房价，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的事，这其中涉及到的东西太多。
    在办公室中徘徊了几圈，李东对门外喊道：“让张庆张主任来一趟！”
    “好！”
    ……
    五分钟后，东宇地产战略部主任张庆进了办公室。
    招呼张庆坐下，李东开门见山道：“张主任，我有几个问题想咨询一下你。”
    张庆连忙道：“李总请说。”
    “现在平川的房市你也清楚，门申这几家地产公司封盘，房价上扬是必然的。如果，我说如果，我想恢复原本的房价，你有什么好办法？”
    张庆满头雾水，下意识道：“李总，房价上涨不好吗？”
    对东宇地产而言，他们巴不得房价上涨。
    房价一涨，他们才有更大的利润，所以李东的假设在张庆看来有些莫名其妙。
    李东皱眉道：“先别管这些，你先回答我。”
    张庆见李东皱眉，也顾不得李东为什么问这个了，连忙道：“想调控房价，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政府出台政策进行调控……”
    “政府这边先不说，我说我私人方面，单单是我自己。”
    “您自己？”
    张庆有些惊讶，紧接着便道：“李总，如果是您私人想压下房价，那办法可不多，唯一可行的大概就是提供充足的房源了。满足买方市场，让买方市场饱和，这样一来，房价自然下来了。”
    “买方市场饱和？”李东喃喃一声，接着又道：“什么状态才能算得上饱和？”
    “我举个例子吧，去年平川房产成交量达到了六万套。今年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现在姚总他们进行封盘，如果我们能提供三万套房产，市场自然就饱和了……”
    “三万套！”
    李东有些吃惊道：“这么多？”
    张庆干笑道：“李总别急，我说的是最极端的情况下。实际上用不到这么多，如果现在我们大量进行抛售房产，姚总他们的封盘持续不了多久的。没了买方市场，那他们的房子岂不是全砸在手上了？
    所以当我们抛售出近万套房子，姚总他们就坐不住了，崩盘是迟早的事。
    一旦产生崩盘效应，封盘自然无从谈起，重新开盘之后，因为大量房产的积累，房价恐怕会跌破我们的想象。”
    李东这才松了口气，问道：“那就是说一万套左右就够了？”
    “差不多吧，具体的还得看情况，说不定用不到这么多都有可能产生崩盘效果。这次参与封盘的可不都是大地产商，部分中小地产商可不见得愿意封盘。
    大量的资金积压，对他们来说就是走钢丝。
    行情好也就罢了，一旦市场不好，这些人恐怕马上就会撤退。
    中小地产商开始抛售的话，封盘自然也就结束了。”
    李东若有所思，接着问道：“那就是说，如果我们手上有一万套房子出售，房价崩盘是肯定的事？”
    “可以这么说吧。”
    “那你说，咱们手中的两块地，能建多少套房子？”
    “这个不太好说，得看小区的规划，房屋面积大小，以及其他参数影响……”
    李东打断道：“你给我个大致的数据就行，房子就按现在平川的平均数据来。”
    张庆点头道：“那差不多在八千套左右。”
    “八千套？咱们建筑面积不是在九十万平米左右吗？”
    “李总，这是纸面上的数据，实际建筑面积没这么大，八十万左右也就到顶了。所以八千套，应该差不多是极限了。”张庆说着又低声道：“当然，如果咱们和其他地产商一样，那就算建一万套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李东看了他一眼，明白这家伙的意思。
    现在地产行业规矩没那么大，审查也没那么严格，超出规划范围那是正常的事。
    比如说李东的两块地，官方给出的数据是九十万平米的建筑面积，可最后超出一部分，只要关系到位，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有些地方规定只能建造低层建筑，可最后建成小高层，只要没太大的影响，验收难度也不大。
    当然，这些实际上自然是违规的。
    可国内嘛，只要你打点的好，违规不违规，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李东摇了摇头道：“先不说这些，如果严格按照规定，那咱们这边只能建成八千套房子？”
    张庆点了点头。
    李东揉了揉脑袋，想了想道：“八千套房子，你觉得能把平川房价压下来吗？”
    张庆笑道：“如果真有八千套房子，那问题还真不算大。不过咱们也就只能想想，哪来的八千套房子。”
    “为什么没有？你不是说咱们能建成八千套房子吗？”
    张庆满脸无奈，觉得李东对地产行业了解的实在太少了。
    可大老板问话，张庆只得解释道：“李总，难道您没发现吗？很多小区都分一期二期甚至是三期，哪有地产商同时开工建八千套房子的，按照东宇目前的规模，如果我们先期要建房子的话，三千套差不多就够了。”
    “为什么？”
    “两个方面吧，一个是资金问题，另一个则是风险问题。”
    “那如果我一定要八千套一起开建呢？有问题吗？”
    张庆摇头道：“问题倒是没有，不过资金压力太大，所以李总要是真有这个想法的话，我建议您还是缓缓。”
    说到这，张庆忽然愣了一下。
    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李东，张庆眼神闪烁了起来，李总不会真要开发小区了吧？
    八千套同时开发，李总玩这么大手笔？
    还有，李东一直说压下房价，这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就在张庆狐疑的时候，李东再次问道：“那如果咱们现在动工，来得及压制平川上涨的房价吗？”
    张庆嘴角有些干涩，他忽然觉得李东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听到李东问话，张庆讪笑道：“李总，您是认真的？”
    李东敷衍道：“这个你先别管，你就当真的来说。”
    张庆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才道：“不太现实，现在封盘已经开始了，除非咱们在他们重新开盘之前就开始出售房子。可姚总他们封盘多久，这都是未知数……”
    李东打断道：“半年！”
    “半年？”
    “对，封盘半年，大概就是这么长时间。”
    “好吧，如果是半年，那就说明我们要在半年之内进行预售。先不说开发的难度，只要肯花大价钱，半年之内，达到预售的标准还是没问题的。”
    张庆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李东道：“不过李总，我有个事得提醒您一下。”
    “你说。”
    “房产想预售，有个条件您恐怕不知道。”
    “什么条件？”
    “土地转让金必须全额支付，这才能取得预售的资格，要不然，就算咱们建成了房子，也是不许进行买卖的。”
    李东瞳孔一缩，全额支付！
    他两块地还差了差不多有二十亿，要是全额支付土地款，再加上紧急开工建房，那花的钱就多了去了。
    就算土地款可以贷款解决，可建设费用也不是小数目。
    李东深吸一口气道：“这个我知道了，你现在帮我算算，如果我要在三个月之内达到预售标准，开建八千套房子，要花费多少？”
    张庆问道：“是按照什么标准算？”
    “就按照普通房屋的标准。”
    张庆点了点头，没再问话，而是拿起纸笔算了起来。
    他身为地产公司的战略部主任，对当前的房地产数据都有一个详细的了解。
    虽然不能给出具体的数据，可大致算算还是问题不大的。
    过了大概有四五分钟，张庆终于开口道：“按照目前的行情，咱们大致计算一下桩基工程、砌体工程、抹灰工程、外墙工程、层面工程……这些工程的费用就够了。
    因为钢材市场最近价格不太稳定，我给个大致的数据吧，建筑费用大概在800元平米左右。”
    说着张庆又补充道：“当然，这是普通情况下，如果按照李总您说的，加班加点，那费用大概要超出一些，恐怕会达到900元以上。”
    “那就是超过七个亿？”
    “对。”
    “七个亿是总造价，达到预售标准呢？”
    张庆无奈道：“其实盖房子，主要就是前期，钱大多也都花在前面，达到预售标准，最少也得投入五个亿左右。”
    “五个亿！”
    李东眉头皱了起来，造房子要五个亿，地皮款要二十亿，那就是二十五亿！
    二十五亿，自己哪来的这么多钱。
    就算银行有贷款，可银行又不是李东家开的。
    远方现在在银行的负债已经是个天文数字，就算用土地抵押，那也贷不到多少。
    就在李东想着土地抵押的时候，张庆忽然又道：“李总，忘了说了，想取得预售资格，土地抵押是不允许的。”
    李东差点被口水给呛死，好半晌才道：“不允许土地抵押？”
    张庆无奈道：“普通销售倒是可以，要不然地产商们也没这么大的资本。可想要预售却不行，银行主要也怕地产商捐款跑了，毕竟预售就代表房子还没建成，规矩要严格一点。”
    “可我见别的地产商经常进行预售，难道他们的土地款就是自己全额付款的？”
    张庆耸耸肩道：“这里面道道多着呢，不过李总，那些方法大部分都是违规的。如果真要查起来，那一查一个准，我听您的意思是不涉及那个，所以咱们要想预售，那就得花真金白银才行。”
    李东嘴角直抽抽，这年头想做点正经生意怎么就这么难呢。
    违规的东西李东当然不能碰。
    他这次是想帮杜安民一把，可不是想害他一把。
    要是违规了，到时候李东又得罪了既得利益层，不用想，那些人肯定不会干看着。
    别弄到最后，把自己也给栽进去了。
    李东使劲揉着太阳穴，那这么说，自己就要真金白银地准备二十五亿？
    哪怕只用一段时间，哪怕预售的时候可以资金回流，可二十五亿，李东去哪弄去。
    就算把股市的钱全部撤出来，他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李东敲着桌子，许久才摆摆手道：“我知道了，张主任，这件事你不用告诉别人，我自己再考虑考虑。”
    张庆点了点头，再次看了李东一眼，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觉得李东有些魔怔了，看他那样子，分明是准备玩真的。
    强压平川的房价，这想法太可怕了，李总难道就不考虑一下后果？
    而且这样做，对远方有好处吗？
    损人不利己的事，张庆实在不明白李东到底在想些什么。
    轻轻叹息一声，张庆没再说话，悄悄退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