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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刚 第162节

    梁栩其实一开?始想着山光远只要能抵御他一段时间也行,但没?想到?山光远跟对方?海军密切接触,搞奇袭与玩命那套,在三次作战中击毁大量敌方?船只。
    而且梁栩手下传信,说?山光远率领的天津水师中,有大量速度与续航极佳的新?型铁甲船,甚至为了?战术抛弃了?桅杆,全靠蒸汽机高速推进。
    山光远本人确实是天降猛男,梁栩都没?法说?他手底下的河北陆兵拉跨了?,他只能调派手中另外?军将调兵襄护保定、顺德两大府,却发现在一两个月内就节节败退。
    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卞宏一的军队突然跨越地形,率领数量众多的陆军,奇袭涿州。涿州打仗,京师周边偏远田村的百姓都能听到?炮声,这距离奔袭京师,真的就是一哆嗦的事情了?。
    梁栩急求蒙循南下,蒙循情真意切的回信,信中说?的是“马上就来?”,却迟迟见不到?人。
    另一边,说?是言元武被关进大牢了?,好像在徽地闹出人命打官司呢,梁栩想着言实是什么样的将军,竟然能被这种?事情困住——
    他总算品出不对劲了?。
    言家这是根本耍他玩吧!
    梁栩已经找言昳将近一个月了?,言昳的府中无人,不但不回应他的约见,甚至连信件也都没?有回过。
    这个女人……难道?是公主那边的人?难道?从一开?始都是骗局!?
    不可能,梁栩从利益上考量,也知道?言昳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站到?公主那边,那她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就在京军在涿州附近反击,却眼见着即将被击溃时,梁栩在宫中听到?了?自己?几乎不可置信的消息。
    本应该早在这一两个月的战事中襄护河北的军队,竟然出现在东北地区,向关外?进发,对蒙循的领地发起前所未有的猛攻,甚至以渤海湾的水师为前锋袭击东北的山海卫,从陆地与海上同时出手——
    这是山光远的军队。
    本来?应该替他保卫河北,抵御卞宏一,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东北,为什么会突然对蒙循下刀?
    山光远难道?想对京师全面包抄?
    而且蒙循似乎自己?也没?料到?,他一直在关上想做隔岸观火的人,还想着公主真要是攻进京师,自己?要掂量掂量战局再决定是否出手。而天津水师奇袭的山海卫,距离蒙循驻扎的大本营遵化距离并不远!
    梁栩捏着各方?而来?的军报,望着养心阁中的大明版图,忽然有种?预感。
    这一开?始就不是他和公主的斗争,而是言昳与公主的斗争。
    他作为被熹庆公主抛弃的棋子?,不过是被言昳拿起来?用一用罢了?。如果?说?熹庆公主的野心是做这大明的主人,那言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白瑶瑶翘腿嗑瓜子:这大哥现在才恍然大悟是不是有点晚……
    *
    我发现宝膺真的是会说话又茶茶的,如果这是后宫文,山妈真的斗不过他哈哈哈哈
    第130章 .信件
    言昳又一次消失在京师中。
    没人知道她在哪儿。梁栩手头有消息说她去?了天津, 也有人说她直接逃去?了金陵,还有人说她在山光远袭击蒙循的军队中。
    梁栩觉得哪怕自己一作狠,烧了她在城中的府邸, 也不过像是在她设的局中无能的发?怒而已。
    但梁栩现在怀疑, 白瑶瑶根本就是言昳送来稳住他的棋子而已。他觉得自己做了言昳的妹夫,算是一家人了, 言昳不至于会把?他坑的太惨……言昳会不会都不在乎白遥遥的死活。
    他还没到会因此责难白瑶瑶的地步, 但此刻也忍不住提出, 让白瑶瑶联系自己的姐姐。
    白瑶瑶倒是没哭, 只是皱眉忧心说自己确实寄信出去?了, 还将信件交予了姐姐旗下的几家投资公司, 但却没有回应。
    白瑶瑶也像他一样着急又尽力?张罗的样子,让梁栩心态稳了稳。白瑶瑶在宫中不爱华服衣冠, 依旧喜欢穿的像他们小时候认识那样清淡柔和的颜色。此刻灯烛摇晃,她宽袖展开, 柔顺的趴在他膝头,长发?如瀑, 任梁栩手指穿过。
    她轻声道:“公主打?进京师, 怕是因为?姐姐在经济上跟她太针锋相对了吧……听说这晋商银行本来也是公主麾下, 造船业更是公主曾经重视的,如今却全都被我?姐姐挤兑了……”
    梁栩听进了耳朵里,忍不住低头看她。
    白瑶瑶仰头对梁栩道:“姐姐跑了,怕是因为?真的争不过公主吧。但公主就算打?进了京师又能怎样,你们还是亲兄妹,她掌控财政大权,您是台前万众瞩目的圣贤,说不定?姐弟又能回到以前了。”
    梁栩摇了摇头:“想的太天真了。这年头这些女?人, 为?何会一个个都这样。我?小时候,我?姐姐不是这样的……”
    白瑶瑶觉得,公主和言昳走到今日,跟是男是女?也没大有关系吧。但她如今工作在身?,业务为?重,理应要柔顺的稳住他:“人长大了都会变的。姐姐小时候好像也不这样。”
    说起言昳,梁栩的眸色敛深了,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面颊上的疤痕:“那说明你不了解她。她打?从还只有这么高一点的时候,就是个会装会演的狠人。”
    宫门打?开,菱格窗的每一个深凹的格子盛满夜荫,院中的槐树开始抽芽,像是永远会有春天一样。
    梁栩忽然恍惚。
    他一面觉得自己十年前还不是这样的。明明他也有掌握大权的时候,但言昳诸多举动,就像是剥掉树皮砍断树杈的刀,很漫不经心的就把?他少年就掌握大权的枝丫砍成了这样——
    但又细想,也觉得不对。
    少年时候就有的权力?,好像也不属于他自身?,而属于熹庆公主、属于梁姓王朝。
    把?这一切都剥掉,如果他也像言昳一样,失去?家族,改掉姓氏,甚至几年内都成为?世间没人注意的存在,他手中还会剩下什么呢?
    白瑶瑶抬手紧紧抱住他:“小五哥哥,不论怎样,我?都会陪你到最后。我?都会在这宫里的!”
    梁栩将眼睛看向白瑶瑶。他有时候也不能辨明真假,他没有勇气去?问“你爱的是韶星津吗?”“你真的想入宫吗?”,他只能伸手,去?用力?拥抱住白瑶瑶。
    白瑶瑶之前说公主只是想杀言昳,话?语虽然天真,梁栩心里也大多不信,但就像是一丝光,一根线,在梁栩心里留出一点点希望。那个既雍容华贵也有些天真甚至缺乏常识的姐姐,真的会想要当武则天吗?
    难道不是他们姐弟重归于好,才是让这大明破局的最好办法吗?
    外头的传言大概不会想到,言昳正在天津港东北侧上百海里的海面上。她光脚穿着一双羊绒底的拖鞋,在微微晃荡的玻璃煤油灯下,倚靠着水雾浓重的舷窗正在看报纸。
    单边的门开着,海腥味灌入船舱,不过这里并没有吵闹的蒸汽机声,这条铁甲船正飘荡在海面上。
    轻竹摇摇晃晃的从下层跑上来,几乎是要吐了般倚着外头的栏杆站了会儿,深吸一口气,才撞进船舱:“遵化已经被打?下来了,蒙循昨天夜里炸铁轨而逃,目前似乎在关外的抚顺。他是只带亲信跑的,将几万大军扔在了关内,目前都已经被俘虏了。”
    言昳身?子下头的吊床随着船只轻轻摇晃,她嚼着两?片薄荷叶子,伸手道:“嗯,给我?看看。比想象中要快啊。我?以为?关内关外这片地方?是蒙循的老家,他会多坚守一阵子。”
    轻竹:“估计是因为?言二?爷也领兵前来,他听说了消息。”
    言昳微微挑眉。
    轻竹偎在言昳旁边,拿火石将床头油灯点上,拧开点风口,捧着灯照亮言昳手中的信件:“之前都说言家被困在了山东南部,现在言二?爷竟然能直接跨过河北来东北支援山爷,那就说明河北、山东的局势都在山爷的预料之内;更说明山家、言家是连在一块的。蒙循一细想,自然就慌了。”
    言昳笑:“我?本意不过是让言涿华护送高炮过去?,谁能想到他快自己登场当主角了。听说路上因为?有些不长眼的流匪霸占铁轨与官道,他还带人花了个下午,把?人家营寨给夷为?平地,还把?流匪都给收编了。”
    轻竹笑起来:“言二?爷那脾气,说不定?到当下,就跟那匪头子勾肩搭背兄弟相称了。他也就是生在言家、又被按头读了几年书,否则也是个做山大王的脾气。”
    言昳捏着手里的信奉,山光远的要留到最后读,她顺手给压在腿下头,然后就打?开了言涿华的信。
    言昳不得不承认,他俩虽然长得跟兄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他俩的字可谓是一个娘胎里没足月的歪瓜裂枣,他笔下动作狂野的撇捺若是会穿裤子,早裂了□□,书信上便是一行热情洋溢的感叹:
    “高射炮太他娘的牛逼了!”
    言昳:“……”
    这货竟然感慨完了之后,在边边角角才想起来要报平安,说了几句阿娘阿爹都好的话?。
    算了还是看看工作信件吧。
    言昳翻了一圈,大概都是在意料之内的汇报,她扔在桌子上,这才拆开山光远寄来的信。他说不上是粗糙还是细致,信纸是那种军中公文用的劣质厚黄纸,但却叠的边缘齐整,里头的信纸也是被他那双粗糙的手仔仔细细的对折两?次。
    言昳竟然难得期盼山光远信中会说几句情话?。他虽然不是那样主动的性子,但在无人的时候还是会笨拙的表达的吧。
    言昳打?开信纸之前,心里都忍不住跳了一下,而后看到第一行,傻掉了。
    “新型号的高射炮,实属强势了得。”
    就是言涿华那句感慨的文雅版本而已啊!果然男人最关注的还是打?|炮啊!
    言昳强忍着往下看去?了。山光远确实因为?夺取东北和新型军备兴奋不已,一看笔迹连钩带痕,感慨了好几句此次行军的顺利,计划的缜密。
    到了书信的反面,他忽然跟心虚了似的,突然笔身?抬高,笔迹纤细,字挤在一块去?似的,说了几句他们之间的话?。
    “最近太累了,不怎么做梦了。或许也觉得你很厉害,不会让自己出事?,我?心也安了,就不会做那些意味不好的梦了。”
    “但有时候……”
    这里笔迹断了好一阵子,笔尖细细的划了好几道,才继续写道:
    “晴空白日却总是会走神,被你干扰。我?们下次还是不要在白日——”
    他又重重划掉了几个字,简直是给涂成个黑疙瘩。言昳猜那几个字应该是白日宣|淫的同义词,她捏着信,蜷在吊床上嘿嘿的笑。
    “……还是夜里熄灯比较好。哪怕没人知道。现在想来,不能再由着你这么胡闹,你也不要总是觉得戳破别人的定?力?就是你的胜利。”
    瞧瞧,一字不沾黄,却能把?心里有默契的言昳看的脸红心跳。
    看信也能想象到他抿嘴把?一些不合适的词咽下去?,换个说法,低沉的嗓音就跟怕让人听清楚似的囫囵说完。他教育她的时候,从未让言昳觉得别扭不适,因为?她知道自己下次还敢,而他也绝不会生气而只是略显苦恼又毫无办法的叹口气。
    下次言昳要连书房屏风后头都不去?,就在桌前与他闹,他怕是也会扶着摞在她桌上的书不让书堆倒下去?。最后真把?地毯或桌案上的毛毡弄脏了,他只会拧着眉又极度羞愧又绝无办法的收拾。
    就像言昳此刻,就这什么情话?都算不上的短笺书信,她也能毫不羞愧有绝无办法的捧着脸傻笑起来。
    山光远快结尾写道:“这边大胜,不知道信件要走几日,但或许它到了没多久,我?也与你汇合了。你不要总在海上飘着,到宁远卫下船后,要多吃些蔬菜与瓜果。”
    最后落款,不是什么爱称或名字,而是又一句老妈子口吻的叮嘱:“不要总躺在床上看书信账本。”
    言昳扁了下嘴。
    真啰嗦。真……细致。
    言昳想着,他反正夺下遵化后,还是需要率水师还朝,这书信中明里暗里似乎要她去?宁远卫,她不如去?宁远卫等他。
    言昳到宁远卫的时候,宁远卫作为?边防港口城市,似乎百姓生活依旧,只是收税的老爷、判案的官服换了些人而已。
    言昳到宁远卫陆地上住的第二?天清晨,她手中的情报来了。新发?的小报也在外头呼喊叫卖着爆炸新闻。
    京师卫军节节败退至外城,卞宏一手下大军正在凌晨炮轰广安门、西?便门与阜成门,报纸上的铅印模糊照片上,能看到城墙黑线的轮廓与京师外挖过沟壑的土地,几十架炮台像是在对城墙猛轰,阵势非凡!
    哪怕是几十年前洋人联军攻打?京师、宣陇皇帝因为?兵阀而外逃时,都从未有过这种级别的京师大战。而且战事?中使?用了大量的油弹、火药。
    京师极度依赖外阜供养,关闭城门抵御进攻更像是自断后路。再加上这些年皇权交替、经济不好,京师本应该大量囤积的粮食、盐煤,但估计封锁后核实数量,仓储都会远少于应有的数量。
    这座城如果封锁,根本撑不了多久。
    根据外头报纸所?说,目前广安门的城墙已经被击溃,城墙甚至在几处破口后,被大量火药炸塌,京师内如同地震连绵,广安门一侧的城墙几乎倒塌了一半,只剩下些断壁残垣与箭楼烽火台!
    京师的城墙伫立四百年了,没人觉得它会有一天被姓梁的公主和她情人的军队攻破过。
    言昳这头的消息比报纸上的进度要快得多。
    因为?她得到消息,梁栩在京师内外连绵大火的袭击中,打?开了正阳门,身?着朝服,云舆车辇齐备,请求与卞宏一和谈。
    卞宏一并未出面,而已经消失在公众视野中几年的公主,在炮车与火|枪手的簇拥下,踏上了天坛旁的龙车凤撵的御道。她一身?明黄色衣裙,与士兵一同进入正阳门,同意了与乾庆皇帝的和谈。
    乾庆皇帝至今登基才三个月有余,就迎来了熹庆长公主的还朝。
    言昳能这么快知道消息,就是因为?宝膺并没有离开京师,在京师燃火的油灌入京师的沟渠时,在炮弹如地震般要击溃外城城门的时候,他在自己的府邸中纹丝不动,写下了通知她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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