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亲事上次没谈拢也便罢了,这次刚刚谈妥,那秦家却立时反悔,不仅让人摸不清头脑更是令人惊怒交加。
感觉被人戏耍,乐天气的无名业火升起,破口大骂道:“士农工商,难怪商家被排在最末,似秦员外这等反复无常之人,就活该一辈子被胥伇欺凌,我乐二郎在平舆也是有身份与名望之人,秦家如此三番两次戏耍于我,简直是我生平奇耻大辱!”
斯文的骂,怎么能解的了心中怒火,乐天接着又骂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待我寻他秦家一个由头,好好整治他秦家,也教他秦家知道我乐某人不是好惹的!”
那王媒婆听得堂屋有人说话,探头一看是乐天,慌的忙寻个由头退了出去。
“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我家二郎现在越发的出色了,只能怪那秦家有眼无珠不识的我二郎的才干!”送走王媒婆,乐氏过来说道:“姐姐再托人看看,保准寻个比秦员外家更好的小娘子来!”
又安慰乐天几句,乐氏才对自家丈夫说道:“当家的,我去做饭你且开脱与二郎一番!”
一直不曾言语的李都头,心中似乎在思虑着什么,随口应了一声,待乐氏出去后,低声对乐天说道:“为兄想起来了,今日因诬陷你被逐出公门的手分刑文,似乎他的母舅家便是姓秦,莫不是与这秦员外家有姻亲关系?”
自己上午刚刚收拾了那刑手分,莫非这刑文便来报昨自己,乐天心中不禁恨然。
“吕押司的手段你也看到了,为兄估摸着这吕押司本是想给你个下马威,让你知难而退,却没想到他们设的局被你轻易破去,而且还搭上手下的一个得力干将!”李都头说完又叹道:“你与这吕押司己然结怨,恐怕将来不好易与了!”
乐天嗤笑:“仗着吕姓是本地大户,便要压人一头?这吕家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土鳖!”
“放在从前,吕家在平舆还是有这个实力的,只是现在不成了!”李都头的话音平淡,接着又说道:“为兄这两日在心中也揣测了一番究其原因,吕家之前在平舆能够呼风唤雨,也是因时因势而成的,只是如今吕家这一套现在吃不开了!”
闻言,乐天不解:“姐丈所说为何意?”
“我平舆今日不同往昔,昔日县衙三大老爷都是来自各地,彼此难免会有龌龊,律令行使不通,才让吕押司等人有了钻营的机会;如今衙中三大老爷彼此关系合睦,再加上你办事得力,深得几位老爷欢心,吕押司等人自然失势!”李都头又为乐天分析:“照此说吕押司等人只需忍耐过三年,待下一任老爷到任或许能恢复元气,只是你动了这些人的好处,这些人又岂能坐视不理!”
郎舅说话间,乐氏端菜上来,便止住了话头。
想起那秦家小娘子的容貎,乐天心中越发的不甘起来。这秦家能第二次与自家姐姐提及亲事,想来那秦家小娘子也是中意自己的,难道真不成是那刑手分的原因,才让那秦老头又改变了主意。
今日上午所遇之事,本来就令乐天心中不快,如今秦家再次退亲,给乐天造成的二次伤害甚巨,当下便无心思上差办事,出门唤来尺七去衙中告假。
尺七应了一声,看了下乐天小心翼翼的说道:“先生今日遇许多不如意事,莫非先生入衙时未拜过苍王与衙神?”
尺七住与李都头家隔壁,又在乐天手下做事,今日发生在乐天身上的事尺七自是知晓。
“苍王?”听得尺七的话,乐天心中越发的不解起来。
尺七更是吃惊:“先生莫非不知道不动尊佛与衙神?”
“这不动尊佛是什么?这衙神又是什么?说与我来听听!”乐天心中烦闷,见个有趣的事倒想打听个清楚。
“我家阿爷从前也是做过帮伇的,所以对这些知道些!”知道今天乐天的心情不好,尺七不敢哆嗦:“苍王他老人家,就是传就中创造文字的仓颉,衙中书吏所司之职便是以动笔杆子为生,按‘百工百艺,各祀一神’的规矩,仓王便被吏员们敬为保护神。书吏们最担心的就是被老爷们罢斥撵走,要想呆在衙门里不动,所以常拜求苍王何佑,又尊称苍王他老人为‘不动尊佛’!”
听尺七说话,乐天心中回想起似乎在官衙正门里木龕中供着一尊小神像,只是自己从未曾在意而己,莫非那尊小神像便是苍王?随即乐天来了几分兴致:“那衙神又是哪尊大神?”
“衙神是前汉首位相国萧王,就是那位月下追韩信的萧何!”尺七见乐天脸上烦相散去许多,开始放心的卖弄自己肚子里的那点货:“衙神萧王爷在前秦县衙里做书吏,历任官老爷上任都要拜萧王爷,以求在任时治下风调雨顺、平平安安,由于萧王爷是书吏出身,天下的吏员更萧王为祖师爷,拜起萧王来比拜官老爷更加勤快恭敬!”
没想到这尺七家学渊源,此时乐天心情也好了许多,催促道:“你且去罢!”
尺七应了一声,施礼便要离开。又被乐天喊住:“去过县衙,你且打听那秦家与在衙中当过手分的刑文有什么关系,打听清楚了回报与我知晓!”
心情不好,乐天也不想回家又无甚去处,向街上的一处茶馆走去,听曲喝茶打发下无聊时间。
正在行走间,听到有人呼唤自己,乐天停下脚步顺声音望去,只见一顶轿子停下,轿中出来一人,正是自己的熟人于若琢。拱手见礼道:“原来是于官人!”
于若琢微笑还礼,见四下无人,说道:“听闻今日乐先生险些被江湖骗子诬陷!”
闻言,乐天一惊:“于官人好灵通的消息!”
“不是为兄的消息灵通,是为兄族中也有人在衙中做吏员,故而知道此事!”于官人说到此处一笑:“今日为兄才知道,乐先生得知县大人之恩遇,在本县无人能出先生之右也!”
心中想起县衙有于姓的吏员,于官人知道此事倒也不出奇。随即乐天苦笑道:“今日若非大老爷慧眼如炬,乐某难免被那贼厮破坏了声名!”
看了眼乐天,于若琢意味深长的一笑:“想要败坏先生声名的,怕不是什么江湖骗子与那刑手分,另有其人吧?”
“于官人莫非也知其间缘由?”乐天半是惊讶半是试探。
于若琢未直接回答:“几日前衙中便有人言先生欲接手修建福田字院与慈幼局的差事,如此来便是断了某些人的财路!”
“他为吏,我亦为吏,为何他动得,我却动不得?”乐天愤然。
伸手摭住眼前刺目的阳光,于若琢笑道:“午时阳光正炽,不如先生与于某去茶楼品茶小憩?”
要了间僻静的雅间,待伙计上来茶水,于若琢命下人在门外候着,才对乐天说道:“他为吏,先生亦为吏,他动得而先生动不得,其间终只因为一个势字!”
“势?”乐天不解。
“不错,势力的势!”于若琢点头认真的说道:“先生虽得知县大人厚受,又有捕头姐丈为依仗,然平舆乐氏终非本县大户,故而论势不如吕家也!”
“先生才学智慧在本县乃上上,但为兄痴长先生几岁,对平舆的情况想来比先生更熟悉一些!”于若琢说话谦恭严谨,随后才慢慢说道:“先生为吏实属机缘巧合,然县衙吏员岂是谁都可以当的,俱由本地富户推选,世代盘踞于地方衙门,相互间早己勾结成一气。那吕家更是平舆大姓,县衙里大半吏员都与吕家非亲即故,所以吕家在县衙的势力不容小觑!”
“朝廷派来三位老爷俱是外乡人,上任之初口音尚且不通,又哪里熟悉的了民情,三年刚刚熟悉又得依照官制调动,再派来的继任者,一切又从头开始循环,如此来州县之治实为胥吏之治!”
说到这里,于若琢目光投向乐天:“乐先生近来在衙中为吏,听为兄之言心中必起疑问,近来吕家在县衙的势力不如愚兄所说这般强势?”
听于若琢这般说词,与自家姐丈所说几乎完全一致,乐天点了点头心中也有些疑惑。
“一则本县三位老爷关系合睦,二来吕家虽然势大,但在平舆若无李姓、于姓几家配合,吕家自然孤掌难鸣!”于若琢又说道。
说到这里,乐天明白过来,这李家想来就是姐丈李都头家族,李家在平舆也是大姓。
“老爷!”就在这时,门外一个于家下人持贴子进来,对于若琢施礼:“老爷,县尊大人给老爷下了贴子,请老爷今晚县公馆赴宴!”那下人送完贴子便离去了。
于若琢接过请柬刚刚打开,只听得门外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人探着头向雅间内张望,见到乐天便走了进来:“先生原来在这里,让小的一番好找!”
乐天自是识的此人,此人是县衙内堂门子,客气的倒杯茶水与他解渴:“寻乐某何事?”
那门子谢过,顾不上喝口茶水,自怀中拿出一张贴子双手递与乐天,满脸羡慕的说道:“乐贴司今晚可有口福了,知县大老爷今晚在县公馆设宴,特点了先生的名字前去,如今县衙里皆道大老爷恩遇乐先苍王信徒萧王子孙生,人人皆是艳羡先生无比!”
打发走这门子,乐天和于若琢打开贴子,才知道今晚陈知县在县公馆设下酒宴,是为赵明诚送行,只有持此贴子的人方才能入内。
第30章:苍王信徒萧王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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