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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亘古未闻

    除了公事以外,乐大人在杭州暗中做下的布署早己完毕,只等着去汴梁的诏令了。正因为家里提早有了准备,所以很快就可以动身。
    在令乐大人回京的诏令到达后的第三天,新任的杭州知府上任的红谕也派到了杭州,这新任的知府唤做赵霆,此前在江南东路知江宁府事,也就是现在的南京。江南的冬季极少结冰,走水路的话,江宁距离杭州也不过数日的路程,赶来的也快。
    钱塘知县的任命也下来了,做了十几年佐贰官员的洪主簿如愿以偿的做上了钱塘知县。当然这是在乐大人运做下的结果,杭州日后要成为自己的在东南的大后方与根据地,自然不能放弃,将洪主簿培养成自己的亲信是最好的办法。
    花了几日的光景,乐大人将杭州府衙的事务尽数交与赵霆。临行前又去拜别两浙路置制使陈建,说实话乐天对这个看透自己的官场老狐狸,心里还是有些忌惮的。
    若不是乐天家中妾氏一堆,陈建都有将乐天招为女婿的打算,端起长辈的架子叮嘱了乐天一阵,才相互告别。
    钱塘堤坝己经修筑完成,新来的赵霆抢不了功,乐大人也算是了结一桩心事,江边堤坝上更是立有乐公堤三字的大碑,其后镌铭有筑堤经过等等数百字的小字铭文,可想而知,百多年内乐公堤必将在杭州百姓百姓中口口流传。
    俗语云,想走三六九,乐大人选了个吉日,打算十二月初九动身。
    在杭州城任职,前后时间加在一起也不过半年,乐大人这官可以说是做的有声有色,轰轰烈烈,走的时候自然不能寒碜。早前乐大人便做好了准备,王员外、白员外等人更是心有灵犀,什么万民伞、青天匾等等这些应有的场面道具必不可少。至于什么青天功德碑就算了,一个乐公堤碑文足以胜上千言万语,其余皆是画蛇添足尔。
    至于离任的仪式,没了公务烦恼的乐大人苦苦的扒了半日以前官员曾经走过的形势,也是了然于胸,免的到时弄出什么不必要的笑话出来。
    且说乐大人还未离任,杭州城里便发生了起殴斗事件,殴斗的还都是士子读书人。
    事情起因也很简单,此前被乐大人以非钱塘籍驱逐出钱塘县学的生员,听说乐大人走了酒后发起了牢骚,肆无忌惮的大骂乐大人早该滚蛋了,谁知这下捅了马蜂窝,被钱塘县的读书人听到痛殴一顿,差伇上前又将那生员捉去,虽说乐大人离任了,县学岂敢又不给乐大人面子,将那醉酒生员革除名籍了事。
    对于此事,乐大人一笑了之后,又很大度的让县学将此人的学籍恢复,使的那生员痛哭涕零的在乐大人住处前请罪。
    置制使陈建闻言,苦笑道这乐大人离任也不忘刷下声名。
    时间到了十二月初九这日,一大早,乐家的家眷与一干仆伇、婢女早早到了北关上船等候出发。
    杭州运河北关码头,乐家的船只居然有八艘之多,在这八艘之外还有杭州水军兵船八艘,可谓是浩浩荡荡。
    有看官要问乐大人赶赴汴梁,连同家眷最多三、四艘就足够了,如何使的八艘,那杭州水军又为何跟前同去?
    乐家家眷着实只用三艘就足够了,其余五艘船中所载的尽是金银铜钱,乐大人要做汇通天下的大事,一百五十万贯的本钱里除了留在杭州三十万贯,另一百二十万贯就要分别放在自杭州到汴梁沿运河、通济渠诸多重要州府开设的分号上。
    至于那八艘杭州水军的兵船,一是用来护卫这些银钱,二来是押解海大旺几个得了霍乱劫后余生的匪逆。汴梁城金殿上好大喜功的赵官家,还在等献俘祭礼太庙呢。
    大宋税多,路上关卡无数,便是走水陆,每过一处水关便要以十五取一缴纳税钱,一百二十万贯钱若是押解到汴梁,经过反复盘剥后足足要缩水三成,此时借了乐大人进京与押解匪逆的势,将这笔税钱也就省了。
    省了许多的钱,同为股东的王员外等人自然是懂得投桃报李,在乐大人未动身之前,便派人先去汴梁,为乐大人在东京城里置办宅院。
    闲话不提,这日清晨,乐大人开起走起了离任仪式。出了公馆,乌纱官袍的杭州前任差充府事乐太守,在武松、尺七几个的陪伴下从公馆出来上轿,未走几步,便见杭州通判李孜、被扶正的钱塘前任主簿现任知县洪大人等佐官,守在路边搭好的彩棚里备下酒席相送。
    乐大人下了轿,与李孜、洪大人互相慰勉了一番,互敬酒水后道了一声珍重,告别而去。
    继续走了一程,又见杭州府衙、钱塘县衙里的差吏们搭着彩棚设席盯送,乐大人受过敬酒,上轿刚刚坐好,那王员外的堂弟王押司上前一步,掀开轿帘抱住了乐大人的大腿,口中苦苦捥留乐大人,其余差吏胥伇也是见势而上,口中苦苦捥留的同时,将乐大人的一只靴子脱了下来。
    这唤做“脱靴遗爱”。相传唐朝时有个名叫崔戎的好官,在任华州刺史时,为当地百姓做了很多好事。后来任满离开时,百姓们都不舍得让他走,拦在路上,拉断了他的马缰绳,脱掉了他的官靴。后来形成官场的一道必行式,无论清浊贤愚,离任出境之前,由绅民拦路,请大老爷伸出脚来替老爷脱掉那“螺蛳结底”的官靴,算是留作纪念。而且脱下来的靴子往往还要供在衙门前挂着的木匣里,到了下一任离任时再换一双。但到了明、清以后,为了省事索性就在木匣外画一只靴子,算是某官遗爱在此。
    乐大人很是想学崔戎那般骑马,将离任的仪式做的风光些,但一则是乐大人不会骑马,二则杭州做为天下排名前几的大县,街面上行人太多,生怕跨、下马匹受惊,做为一个很爱惜生命的人,乐大人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但暇不掩玉,纵是坐在轿子里,乐大人的风光也是不输前人。
    之前恶补过离任仪式的乐大人又换了靴子,继续乘轿向北门行去。刚到了北门近前,杭州府学教授与前任钱塘县学学长、如今被乐大人推举到杭州府学教谕,官升一品的孙学长带杭州府学、钱塘、仁和两县县学生员方阵,为乐大人送行。
    在生员方队的后面,还有那些享受免费教育的蒙受学儿童,也是齐齐来送乐大人。
    钱塘县学优秀生员有奖学金、钱塘蒙学是不花钱的,国朝有政息人亡的说法,乐大人走了,不知这两项优渥继任者会不会执行下去,这在百姓心中不由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于是乎更不忍乐大人离去。
    刚刚辞别孙教谕,出了杭州北门,前面便是王员外、白员外率领杭州一干士绅为乐大人送行,商贾们不差钱,那彩棚酒席更是绵延数里……
    说来杭州士绅还是很感谢乐大人的,乐大人剿匪平逆可谓剿清了杭州湾外的祸患,再出海经商也不需去缴买路钱了,那些曾与胡员外一起联名参劾乐大人的商贾们,更是感激乐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没有追究自己。
    除此外,还有自发赶来相送乐大人的钱塘百姓叩拜,涕不能言……
    莫说是一桌一杯酒,便是浅尝即止,数里路下来乐大人也是醺然。
    更令乐大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好不容易闯过这一杯杯敬来的送别酒大关,又行了数里在北关运河码头,有北风拂过,脂粉气迎面扑来,再细细望都去,只见一顶顶小轿停在路边,一个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立在路旁,虽是身着冬日厚装也是风情万种……
    这一幕何等的眼熟,当初自己离开平舆去太学念书时,伎家姐儿就是用这种方式来送自己,离开汴梁来钱塘任职时,京城勾栏里的名伎们也是这般,如今场面比以前更大了……
    乐大人深知自己与伎家姐儿之间那种相互借名的鱼水的关系,所以这面子是不能不给的。
    等乐大人将所有仪式走完上了船,天色己至未时。
    乐天是在武松、尺七二人的搀扶下上的船,上了船的乐大人早己酩酊大醉,着了床榻之后便酣声响起不省人事。若不是武松极力相护,怕是乐大人此时己经光着脚了,奈何杭州百姓准确的来说是钱塘百姓,太过爱戴乐大人了,将乐大人备好的靴子脱了个光,估计拿到家里供着去了。
    杭州志载云:重和元年,乐公去时,杭州一府两县百姓搭棚相送,把酒脱靴,见李公去者始丧父母,恸哭冲天……
    昔年苏子瞻清明出游随行女伎足有数百人,重和元年乐大人离任杭州,杭州水妓尽数来送,其场面苏子瞻亦不及也,亘古未闻……
    陈建身为两浙路最高|官员,却不是亲民官所以不在意这些。只是那刚刚接任杭州知府的赵霆,闻听乐大人离任之时景像,独坐书房不住长吁短叹,似乐天这般离去景像,自己卸任之时杭州百姓未必会给自己这个面子。
    事实上,赵霆离任时别说举办送别仪式、连举办送别仪式的机会也没有,因为一年多后,他是在方腊军队进城之前弃城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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