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司庭衍入学到现在从没上升旗台发言过,偏偏在程弥需要当着全校面检讨的今天,他也一起上了。
程弥果然猜得没错,司庭衍那稿子是她的,因为他上去没带稿。
司庭衍咬字清晰,声线不是热络型,加上他那冷冰冰的性格,讲话的时候底下一片肃静。
司庭衍发言正式又简短,很快下来。
优秀学生发完言,就排到他们这些差生了。
司庭衍下来的时候程弥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司庭衍也没有回避,直直朝她走过来。
旁边跟程弥一道站着的人一下就知道司庭衍是来找程弥的,他们两个那点事在学校不是秘密。
只不过这么明目张胆的,还是让他们好奇不已,眼风不时瞥瞥。
程弥知道司庭衍是要过来干什么,要给她那张检讨。
她突然很好奇司庭衍稿子,即使她自己知道要上去说什么,但她好奇他会写什么,让她上去念什么。
司庭衍来到她面前停下,那张折叠成一半的纸张递给她。
程弥接过。
拿给她后司庭衍便走了。
程弥打开,纸张里面景象映入眼,她蓦然笑了下。
很巧这时广播里教导主任正好念到她名字。
上台检讨顺序按年级来的,这里高三有三个,程弥四班班级排最前面。
她阖上纸张,没有任何停顿和露怯,直接上了台。
接过教导主任手里话筒时,教导主任还低声警告她:“好好念检讨。”
程弥对他笑了下,说好。
她站在升旗台上,底下全是黑白色校服。
听违纪学生念检讨比听学校领导讲话有趣得多,底下一个个方才听校长讲话蔫头耷脑的学生眼下都伸着脖子看着听着。
因为台上站的是程弥。
程弥在学校可出名了不止一次,她的过去,她的不堪,还有她沾惹上的各种麻烦,全都被人赤裸裸放到日光底下嚼着。
司庭衍讲完,程弥上台讲,大家反应更是躁动。
程弥望着底下那些人,没有满身刺人的敌意,没有无法忍受的愤懑。
她站在升旗台上,坦荡又明亮,对着手里话筒说。
“我没杀过人,没坐过牢。”
程弥声音透过广播传出来,在场的人怎么想都没想到她发言开口是这样,都怔愣住了。
程弥面色坦然,继续道:“也没陪过酒,没陪过睡。”
一阵风吹过,把她声音送得更远,也开始吹起底下一阵骚乱。
“还有,我没勾引过什么所谓的继父,没破坏婚姻。”
升旗台这边的主任和老师们很快反应过来,教导主任匆匆忙忙让老师去抓程弥下来。
程弥没半点慌乱,腰身站得很直,身后长发被风吹起。
“关于那天在教室和郑弘凯起争执,我打了郑弘凯一巴掌。”
她讲完了她最后一句话:“是他先猥亵的我,我认为我那巴掌打得没错。”
“以上就是我的检讨。”
程弥说完,操场上人头骚动,七嘴八舌涌成细语浪潮。
一个男老师匆忙跑上来,正要抢走她手里话筒,程弥自己递给了他,还对他笑了一下。
然后自己走下了升旗台,手里还紧拽司庭衍给她的那张稿子。
这张纸上没有长篇大论的认错。
而只是一张白稿,一张一个字都没有的检讨。
空白的,没有任何罪过的。
司庭衍在告诉她一个字都不需要检讨。
想到司庭衍,程弥唇角微弯了下。
他们两个达成同谋,真是默契得可以。
身后是大家对她出格言语的议论,程弥通通将它们甩在了身后。
——
程弥原本以为周末那天晚上跟陈招池彻底撕破脸后,接下来日子会开始不安生。
可却意外风平浪静过了几天。
陈招池没出现,郑弘凯也没来学校上课。
学校后面也没给程弥下处分,也没再叫她写检讨,程弥知道是班主任魏向东去学校领导面前压下来的。
唯一一点风波便是学校里的人对她那日在升旗仪式上的发言窃声议论。
有人信,有人不信,但这些不重要了。
要继续恶意揣测下去的人拦也拦不住,就算证据摆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信。
除此之外便是很多人说,程弥那天什么都澄清了,关于她的那一系列谣言。
但唯独没澄清的是关于追司庭衍这件事。
而且那天升旗台那里空荡宽阔,大家排队站在底下,都能看到司庭衍从升旗台下来后走过去给了程弥一张纸。
司庭衍脱稿发言,那张纸只会是写给程弥的。
有人说程弥上升旗台说那些话是司庭衍给写的。
不管是她,还是司庭衍,都活在了大家的注视下。
连司庭衍那天上升旗台发言,手腕那里缠着绷带这个都有人注意到。
而程弥在那几天没等来陈招池,倒是等来了黎楚。
黎楚自从上次在楼下被陈招池接走后,就没再回过这个家一次。
那晚回来是傍晚,司惠茹不在,家里只有她和司庭衍。
程弥当时正好到厨房倒了杯水,出来正正和推门进来的黎楚碰上。
黎楚没忽视她,看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关上门直接回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程弥觉得黎楚今天气色不太好,像累了很多天睡眠不足那种疲色。
她本来在司庭衍房间,看见黎楚回来,水杯放上桌,后脚也跟着黎楚进了房间。
黎楚进屋后外套都没脱掉,就要走到床边躺下:“今晚借你床躺躺。”
说这话的时候黎楚没看程弥,就要掀开被子躺下。
程弥却一步没停,缓步径直走到她身后,直接把她右手袖子捋了上去。
手腕那里两个烟头烫出来的痕迹。
疤痕丑陋,能想到发红烟头按下去时这块皮肉有多扭曲。
而黎楚却一点也不在意,似乎像觉得程弥有点烦,轻挥开她手。她瘦,袖子宽大空荡荡落下,伤痕又被掩盖。
程弥心里冒上点火,眼睛回到黎楚脸上:“陈招池干的?”
黎楚虽然心理状态不算特别积极乐观,但不会做这种事。
但她对程弥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想答,拉开被子要睡下:“我要睡了,别吵我。”
程弥没让她逃避:“为什么?”
黎楚已经闭眼。
因为对黎楚的愧疚,程弥这两年对她很少硬声过,不像以前说什么都口无遮拦。
但此刻她语气有点不容拒绝,即使不算强硬。
“黎楚,我问你,怎么回事?”
而黎楚也不是个善茬,她向来性子冷,那双眼睛有时候看人都让人感觉像利箭一般。
她张开了眼:“你能别问了?”
程弥说:“不能。”
本来以为她们会大吵特吵一场,可让程弥意外的是黎楚竟然张口了。
“陈招池他妈死了。”
程弥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回答。
“可能恶人有恶报吧,他妈死得挺惨,”黎楚看她,语气并不悲凉,“死前一句都没问过他。”
陈招池这人就靠仇恨活着,人一走,他的仇恨一下变得像笑话。
程弥说:“所以呢,他发疯了?”
何止发疯,他那破出租房里所有东西摔得稀烂,酗酒度日。
发疯的时候连黎楚抱着他都没用,用烟头烫她,让她从他出租房滚。
黎楚说:“你倒是对他挺了解。”
难怪这几天陈招池没来找过他们。
“所以他拿烟头烫你你也不吭声?他发疯的时候你不会走?”
程弥心里压着火,却没发泄出来:“黎楚,陈招池这个人渣,你觉得我会认为你喜欢他?”
黎楚本来望着天花板的眼睛斜回程弥身上:“揣测我?”
又说:“你怎么觉得我不会喜欢陈招池?你之前喜欢黎烨衡的时候想过后来会喜欢司庭衍吗?”
磨牙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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