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一样吗!”安逸侯斥道。
孟欣然拉了拉自己的袖子:“有什么不一样?你做得, 我为什么做不得?你去花钱喝酒看美人歌舞,我也是;你去‘风流不下流’,我也是;你没将青楼粉头带回家,我也没带呀!”
虽然知道不应该, 萧熠和贺云樱还是对看了一眼,眼睛里全是想笑但是拼命忍住的难过。
安逸侯更是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你……你哪里来的歪理!”
孟欣然这时候才是真的破罐破摔,反正她之前轻车熟路地带贺云樱去秦月楼却被萧熠抓包,甚至可以说萧熠比她哥还更早知道她的小把戏。
“这叫实话实说!”孟欣然直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尹六叔都没说我什么,他还给我推荐了几道小菜呢。”
面黑如锅底的安逸侯这时恨不得将手中的戒尺换成一柄狼牙棒,只是不知道应该先收拾孟欣然,还是应该先回去昭国公府打死尹毓。
“行了,老孟,坐下说话。”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安逸侯的脾气被孟欣然出人意料的回答打断了两次,早已没有先前的暴烈,便顺着萧熠给的台阶坐了下来。
但想想仍旧愤愤不平:“我下次见到尹六一定要揍他。为老不尊,假仁假义!”
孟欣然回手从旁边书架上的食盒里抓了一把松子,还分跟贺云樱几颗,又继续嗤笑她哥:“大哥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尹六叔老,他比你还小一岁呢。且比你修身修容,樱樱,你说,六叔是不是比我哥俊?当然了,没你哥俊。”
贺云樱不由失笑,本能地看了一眼基本已经气死的安逸侯。
“说呀,樱樱,你说实话嘛。我哥跟你哥这么熟,他还能不知道自己不是美男子吗?”孟欣然剥了两颗松子放在贺云樱手心里,“怕什么,他们不是都觉得自己是君子吗,容人之量、仁义道德天天挂在嘴边,几句真话还是听得的!”
眼看着这话马上就要将萧熠也裹进去了,贺云樱怕孟欣然再说出什么来,真的会进一步激怒安逸侯,便按了按她的手:“安逸侯豪迈,尹六叔俊秀,各有不同的。”
手上这一按很是用了力,暗示孟欣然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孟欣然仍旧满不在乎:“樱樱,你还是顾忌太多了。其实很多事都没什么那么要紧。譬如,我哥在尹三这件事上犹犹豫豫的,不就是因为我将来可能不能生吗。有什么大不了。”
在座几人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孟欣然竟是这样口气说出这句话。
相较之下,先前的风月场子反而不算什么了。
“欣然你这是听谁胡说的!”安逸侯脸上再次变色,又惊又怒,但不是生气孟欣然,而是怒于不知谁泄露给了孟欣然。
贺云樱也愕然望向萧熠,但萧熠的意外之色反而较少,这才想起在王府夜话之时,萧熠已经隐约透了这个意思。
“谁说的还不都一样,不能生就不能生呗。”孟欣然继续剥松子,“女人家生孩子九死一生,自己能不能母子平安本就难说,更难保的是男人一颗真心。当年大嫂难产过世时,大哥你哭的那么伤心,可也没耽误你之后纳妾逛青楼啊。”
她脸上既没有黯然之色,也不回避安逸侯与萧熠、贺云樱的目光,继续坦然道:“那时我就想了,不生最好,既不用受罪,也能一直漂亮。男人的心在就在,不在我就自己玩。”
“要儿子传宗接代,让男人自己找人生去呗,我嫁给谁不是做正妻呢,小妾的儿子也得叫我一声嫡母,我好好待他们,大家和睦快乐,多好。”
“反正天下男子皆薄幸,我就算再用心伺候他,再吃苦受罪冒死生子,难道就能管得住男人纳妾养外室逛青楼?还是能保证他没有庶子庶女?”
“既然拼了一切也最多就是多几年虚假恩爱,之后他还是要出去浪,那何不一开始大家一起浪,美人一起看,青楼一起逛,反正只要大哥你不倒,人家看着娘家也不敢欺负我。”
孟欣然这一番话全说完,书房便彻底安静下来。
安逸侯脸上阵红阵白:“你——我……,你大嫂……”
连萧熠也默然片刻,随即起身拱手:“孟兄,你与欣然妹妹好好说话罢,我们回去了。既然妹妹知道这件事,若有什么求医之事的打算,与我们说就是。”
贺云樱便是不想跟萧熠一起走,也觉得此时是应该告辞,让孟欣然与安逸侯兄妹说话,因而也没有反对,同样站起身来告辞。
只是与萧熠出了孟家大门,她便立刻叫住了林梧:“劳烦送我回荣业大街。”
林梧虽然执礼恭谨,眼睛却望向萧熠。
萧熠点了点头,随即含笑望向贺云樱:“我可否也到妹妹府上再讨一盏茶?”
贺云樱直接摇头:“不用了,兄长若是有话想说,到百味斋罢。青梅雪羹许久没吃过了,再尝尝也好。我不想在家里让安叔与剑兰他们听到什么胡思乱想。”
萧熠笑笑应了,然而心头却不免微微黯然。
礼记上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他这时便生此叹,就是人心思太过细密,有些时候也是徒增烦恼。
因为知道贺云樱会顾虑家中的老仆与婢女挂怀忧虑,也不愿意在意他心绪大起大落。
但终究贺云樱还愿意与他说话,还是强过先前罢。
很快两人到了百味斋,与先前贺云樱自己过来时一样,掌柜伙计待客热络,好像对萧熠与贺云樱并没有什么特别看待,只是很自然地将他们领到了二楼最清净的、特意加了隔音夹墙的单间。
“兄长有话直说便是,也不要在外头耽延太久了,不然母亲一个人在府中难免惦念。”贺云樱坐下抿了一口茶,随即主动开口。
萧熠在过来的路上已经反复思量过了,有些话他想问,却又不想问。
因为他大约能猜到贺云樱是怎么想的,尤其再经过今日孟欣然无意之中的几句话,贺云樱一心想要更加独立、更加自由、斩断先前牵连的意思,已经呼之欲出。
“我只问一件事。”萧熠又轻又缓地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将他放在心头多日的这句话问出来,“过往种种,皆已难追,便是有些事情不会重蹈覆辙,已过之事,终究还在。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贺云樱叹了口气。
萧熠有此言此想,她当然不意外。
但到底要如何让他死心,却终究是件难事。
“殿下这是何必呢。”
其实相类的话,贺云樱先前也是说过的,此刻便耐着性子再温言说一次,也说得更清楚些。
她起身走到窗边,向外远眺:“先前旧事,已经过去了。殿下待我有亏负,但也有不少恩惠,能不能相抵,都在殿下一念间——”
“你以为我所求的,是自己心安?”萧熠到了贺云樱身后,伸手轻轻去拉她的手腕,让她转身过来,重新与自己相对。
贺云樱倒也没有强拗,顺着转身,冷淡地直视萧熠:“殿下可以补偿的,是您自己的心魔与执念,安或不安,都在殿下自己。”
“云樱。”萧熠的声音更轻了两分,轻轻叫她,“我如今所求,只是一个机会,若是终究不能让你再回心转意,那将来——”
这明明只是一句极简单的话,萧熠想过不知多少次,若是不给出一个足够有力的条件,贺云樱怎么会考虑。
可是即便他知道的再清楚,甚至自己在书房里反复练习过几次,但此时面对跟前二尺之内的贺云樱,望着她莹白明秀的面孔,澄澈清亮的眸子,他那最后半句“将来我便丢开手、不再打扰你”,竟死活说不出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将来——我——我……”
我了两回,还是说不出。
贺云樱静静看他半晌,忽然轻笑了一声,伸手去摸了摸萧熠的鬓发:“殿下,别说孩子气的傻话了。旧事如许,如何补偿?难道你要反过来给我做十年外室?”
第45章 交易 只要你肯,我也还你十年……
“可以。”
萧熠默然了一瞬, 随即点了头。
贺云樱摇头嗤笑:“殿下,不是什么话都好胡说的。你以为做外室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没有名分, 不能光明正大地,去该去的地方。”
萧熠的喉头动了动,艰涩开口。
“不知什么时候,枕边人便可能会有一件可以光明正大的婚事。”
他继续说着,声音更低,更干涩,目光也一点点垂下去。
“你娘家无力,不能像孟欣然那样有退身的余地。”
“因着我的政务种种,你受了萧婳的委屈,最终也那样揭过去了。”
“哪怕你为我挡刀中毒, 也因着名分——”萧熠咬了咬牙,心内的悔恨愧疚如同山呼海啸,说什么都不过是自己无能与过错的遮掩,亦难以直面。
而贺云樱面容从先前的冷淡漠然, 终于有了一丝丝的触动, 再说起中毒之事, 她的眼眶也在微微泛红。
但贺云樱终究还是没有掉下眼泪,也没有露出什么愤恨或是旁的神色,只是继续静静地看着他。
萧熠只觉自己的牙关因为咬合太紧都有些发酸了, 喉头却始终干涩着,说不出后头的话。
“云樱。”忍了又忍, 萧熠轻轻示意贺云樱重新回到先前的椅子上坐下。
随后缓缓舒了一口气,撩了长衫前襟,单膝跪在她跟前,与在王府花园中一样, 在贺云樱的膝头前,他带着一点点仰望,伸手去握她的左手。
“云樱,我以前只觉得你待我深情,咱们既在一处,我不染二色,便是待你好,旁的却没顾忌到。如此混账糊涂,先前不觉得,如今也知道了。”
贺云樱面上依旧平静着,只是心里到底难免翻起前尘,一时酸楚一时委屈,也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想要跳起来再将萧熠打一顿。
可同样忍了又忍,她还是轻轻拂开萧熠的手,自己双手合拢,和声道:“殿下如今知道了,今后不要再亏负旁人就是了,那也算代我积德了。”
“哪里来的旁人。”萧熠的右手被推开,便直接转去握住她的袖摆,仍是直直望向她,“这等话不要再说。总之,只要你肯,我也还你十年,好不好?”
贺云樱心绪如何起伏暂且不提,她到底是从萧熠这话里察觉出几分认真。
但想下去却只觉荒谬可笑,甚至还有几分微微生气:“殿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浑话吗?你的政务不管了?面子不要了?”
再细想下去,又冷笑道:“你能在宅子里天天等着我伺候我?看着我去跟别人谈婚论嫁?体会我当年的担惊受怕?”
说到这里,心头越气,将袖摆也往回抽:“还是你只是拿这名头糊弄我,换个法子,将澄园送给我,你再住进去,里外还不是在你掌心里?”
“不是。”
萧熠心思转的极快,此时已然决断,当然不肯松开贺云樱的袖子,依旧认真望着她:“我不会打扰你开铺子,开书斋茶楼,也不会叫你离开荣业大街的宅子,一切都随你。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旁的我会安排。”
贺云樱心头越发诧异,摸不准萧熠想做什么:“你要安排什么?”
萧熠唇角微微扬起:“只要你点头,到时便知道了。”
贺云樱还是觉得萧熠纯粹在胡说八道,但又不免有一点点好奇,他到底在谋算什么。
不过再几息之后,她也有了决断,嫣红柔软的樱唇便同样浮起一丝微笑:“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萧熠心头先是猛然一喜,但又迅速地克制了自己的心绪:“什么条件?”
并不敢直接答应。
“你若真的想还我十年,那你就得跟我当时的处境全然一样。王府与母亲这些长辈事,可以不计在内。”
贺云樱平平望向萧熠,声音清澈而坚定:“但有一宗,你若不答应,这就只是糊弄人、羞辱人的把戏,再提起来,我只会更加看不起你。”
“婚事。”
萧熠这时已经猜到,便自己说出。
“对。”
贺云樱颔首,仍旧正色直视他:“当年你虽然不染二色,可你能随时去明媒正娶高门女做王妃,我并没有置喙的资格。倘若今天你要与我在一处,却管着我不能与旁人议亲,那算什么补偿?你还是换个法子圈着我罢了。”
顿一顿,又道:“当然,我比你大方,你随时想与旁人成就姻缘,我敲锣打鼓倒贴嫁妆送你走。”
萧熠本是心头沉凝,几乎一口气吊在那里,生怕贺云樱随时再次翻脸推开他。可听到这句,也不由失笑:“我是要补偿你,倒也没有扮成姑娘的意思,嫁妆便不必了。”
摄政王外室重生了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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