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谈过恋爱,更别说是同性之间的感情,这超出了十几年来所经历的所有范畴。
自己平时朋友多,又是老大,习惯了照顾大家,一开始对苏敛也是同样的对待。
只是在这过程中,好像那份照顾已经悄无声息变了味道。
原来这种感觉是喜欢么。
夜风把头发吹得凌乱,却让人的心逐渐清醒。
在阳台上站了半小时,池妄盯着远方的夜空,发现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好像和那天陪着苏敛看过的月亮一样的漂亮。
他低头自嘲笑了笑,就自己这性格,还能盯着月亮看一晚上,后知后觉想起来,简直邪门了。
也许,真如他们所说,他是喜欢苏敛的。
不知道是哪种喜欢,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想要苏敛开心快乐。
甚至不愿意在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出现一丁点儿皱眉表情。
想到这里,池妄心弦微动,现在就想去再看看苏敛。
他站在夜风里散掉身上的烟味,转身进屋,径直拉开大门。
顾安久在后面嚷嚷:别冲动!你还没搞清楚人家的想法,别当禽兽!
池妄晃了晃手,轻轻推开403的房门,苏敛正躺在靠窗的床上睡得正香,呼吸清浅。
在月光之下,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柔和的温柔里,很安静,很好看。
他慢慢走过去,伸手捏住那只垂落在床边骨节修长的手,指尖缓慢收紧,十指相扣。
睡梦之中,苏敛无意识抓了回来,反手扣住。
池妄仓皇失措,心跳开始剧烈加速,不受控制,几乎是要跳出嗓子眼。
肌肤上好像起了一层颤栗的电流,顺着手臂一路麻痹到大脑和心脏,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世界在一瞬间万籁俱寂,听不到风声和树声,只能感受到那只手的温度和柔软。
他侧身靠在床边,微微抬眼,视线落在那张睡颜上,情不自禁想更靠近一些。
夜深露重,两只手就在无人知晓的夜里交缠在一起,很久都没有松开。
池妄不情愿放,也不舍得放。
少年还未见风雪,却先动了情,倾了心。
如果半小时前,他还不太确定自己的情感,那么现在,他可以相当肯定地告诉自己。
是喜欢的,比任何想象中还要喜欢。
第32章 Chapter 32
池妄把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放回床单上,生怕他睡着不舒服,但手仍然没松。
他盯着交缠在一起的两只手,左看右看,都是暧昧。
这感觉就挺奇妙的,在今天以前,他都觉得自己是纯直,半根烟烧完,猝不及防弯成了蚊香。
然而对于这个剖析内心的结果,好像也并不那么意外。
如果喜欢的人是苏敛,他碰巧是个跟自己一样的男生,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爱情本就与性别无关,即便世俗还存在偏见,他性格狂妄,完全毫不在意。
苏敛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比谁的心都要热。
一开始不想帮顾安久他们补课,嫌笨嫌烦,但口嫌体正直,到底是嘴硬心软,临考前还揪着人不放。
平时那么早就休息的人,今天硬生生扛到十二点。
现在再想起那些奇怪的养身糊和蔬菜粥,好像也没那么难以下咽。
更别说督促自己学习锻炼,想来想去,大概也是为了他好。
池妄轻轻捏住握住的手指,突然觉得内心一片柔软。
能够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人,好像也没什么遗憾。
就是不知道苏敛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有个忘不掉的前任,这事儿有些麻烦。
无端的,他挺羡慕那个人,占据了苏敛的情感和初恋,享受过不为人知的温柔体贴,甚至还有亲吻和拥抱。
池妄垂眼,心里泛酸。
只是,如果苏敛喜欢的是女生,贸然告白,大概连朋友都没得做。
想来想去,他微微叹了口气,觉得道阻且长。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池妄动作僵住,侧头看向发声的方向,发现隔壁床的宋嘉词双眼紧闭,嘴里嘟囔个不停。
要命,这小朋友说梦话打结巴就算了,诗词内容还这么扎心。
池妄低头笑,月考前夜,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心意,是挺凄惨的。
不得不说,很是应景。
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双腿都有些发麻,也没移动半步。床头的枕头边上一阵震动,扰乱了寂静的深夜。
突然惊觉,他猛然把手松开,往旁边一躲,苏敛恰好缓缓睁开眼。
闹钟响了。苏敛低声嘟囔了一句,抬手关掉震动。
迷迷糊糊往床边一看,差点儿吓得心脏病出来:你鬼一样站这儿干什么?背完了?
池妄低声骂了句脏话,心说全顾着儿女情长,书还一页没翻。
他舔了舔下唇,压低声音:不是,我看你要是睡着了就接着睡,不然明天精神不好。
不睡了,我起来监督你们。苏敛撑着床铺从床上坐起来,感觉手心上烫得厉害。
也没发烧,也没生病,却觉得温度有些过高,邪门。
他捻了捻指尖,顺着楼梯爬下床,经过池妄身边,轻轻低下头闻了一下。
一股很淡的烟味沾染在外套上,在窗外席卷进来的空气里更是明显。
神色冷了些,他淡淡质问:抽烟了?
明明散了这么久,果真是比狗鼻子还灵,池妄不自然嗯了一声:困,而且烦,原谅我这一次,只抽了半根。
苏敛轻哼,也没说话,冷着表情拉开宿舍门朝着对面走。
池妄快步跟上去,求道:我错了,你别生气。
见人没应声,又补充道歉:下周我绝对都不碰。
吃瓜二人组刚好听到最后一句,碰什么,不会直接按着人亲了一嘴吧?
脑内疯狂脑补完一系列小剧场,顾安久瞪大眼:不是吧不是吧,你干什么了,让你别这么虎你不听。
我干什么了?池妄瞪他一眼,远远地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示意闭嘴。
苏敛没意识到暗流涌动,视线扫了一圈,轻声问:谁先来?
这话一出,全员沉默。
背了一篇是一篇,来。苏敛嗓音带着困倦,慢吞吞开口。
池妄心说一篇都没来得及背,这会儿脑子一片空白,什么单词都蹦不出来。
他再次主动认错:刚才走神了,我现在背。
顾安久:我也走神。
林衍更简略:我也。
苏敛直接气笑:你们仨在脑内联机打连连看呢?没一个人记得?
给我半小时,马上就好。池妄不敢插杆打诨,赶紧回到桌子前坐下,埋头苦读。
另外两人结束废话,赶紧跟上大哥步伐,开始摇头晃脑默念,场景一度像是进入了传销组织。
苏敛捏了捏眉心,微微叹气,真是拿这群人没办法。
他这几天监督补课,连带自己也把重点全部复习了一遍,几乎没什么可看的。
环顾四周,视线落在阳台的烟灰缸上,烟灰边上留着半截烟。
说是一半,倒还真是一半。
苏敛知道戒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能够少量就是进步,循序渐进,总有一天能完全戒掉。
他摸出手机打字搜索:如何快速戒烟,弹出一大堆评论。
无非是糖果代替,或者多做运动,转移注意力。
吃糖太多对身体不好,锻炼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敛想了想,月考过后就是运动会,各种长跑可以替人安排上。
心里盘算完毕,他靠着小沙发眯了一会儿,再睁眼的时候,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顾安久可怜巴巴看着人,双手合拢:我们背了十篇,尽力了。本来想叫你,妄爷不让。
语气酸溜溜的,在阴阳怪气含沙射影某人见色忘义。
不过苏敛倒是没听出来,只是点了点头:来吧。
于是开始卡顿着开始背范文,池妄这回倒是真是用了心,十篇几乎一字不漏,错误极少。
除了某几个单词不认识读错音,没什么大毛病。
你看,你明明可以。苏敛抬眸,语气认真,你要是稍微用功,成绩绝对突飞猛进。
被心上人表扬,池妄懒散笑道:都是小苏老师教得好。
这种时候,也不忘了拍一马屁。
等另外两人背完,苏敛合起资料,打了个哈欠: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生物和化学明晚继续。
什么!还有明天!顾安久苦不堪言,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我可以上吊吗?
考完再吊,睡觉。苏敛从沙发上站起来,扫了一眼池妄,别又熬夜。
池妄这会儿心境突变,觉得苏敛说什么都觉得好听,笑着说:行,都听你的。
嘴甜得要死,心也腻得要命。
早上八点,一群人从六班教室出来,分散到各自楼层准备考试。上回苏敛成绩突飞猛进,一越进入了第一考场。
他刚把笔袋放上桌面,就感受到四面八方都是好奇的视线落到身上。
说是好奇算是好听,更多的是猜测和质疑。
苏敛面无表情坐下,后背还没靠上椅子,手腕被人捏住。
他微微抬眼,看到一位五大三粗的男人抓着自己的手:同学,有事?
没什么,就是考前来沾一沾理综满分的圣光。男生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不着痕迹地从手里抽出,苏敛淡淡说:第一科语文,我上回考了九十七,你确定要沾?
男生被噎了一下,心说传说中的学神果然是高冷,说话能冰冻三尺。
回座位吧,马上开考。苏敛垂下眼,不再言语。
第一考场的人大多认识,常年坐在一块儿考试,至少能混上个脸熟。
旁边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声音不大,隐隐约约落入耳中。
看看这回考多少,就知道是不是作弊。
我还是觉得邪门,怎么能有人一个假期突飞猛进成这样?
说不定之前都是装的,上回打赌用了真本事。
可能吧,不然真是开了天眼,答题卷我看过,跟标准答案似的。
苏敛懒得辩解,只是慢悠悠晃着笔,有些出神。
世界上没那么多奇迹,都是以前刻苦换来的而已,那些挑灯苦读的日子,全是一心想着苏华生以后不那么辛苦。
他们不懂,当一个人信念足够强烈的时候,什么都会可能发生。
不、不许说人、人家坏话。宋嘉词憋红了脸,冲着议论的人小声反驳。
苏敛隔着一段距离,冲他做了个口型:没事儿。
考铃敲响,试卷发下,四周陷入沉寂,都是笔刷刷做题的声音。
到底是尖子生的考场,老师也管得松散,随意看了几眼,就开始埋头改卷。
卷子翻页,看到文言文和古诗词,苏敛嘴角扬了一下。运气挺好,昨晚背书蒙对了四道。
估计池妄做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大概狂妄又嚣张。
甚至,能脑补他散漫的语气:老子这回肯定全对。
想了一会儿,苏敛才发现走神已久,重新埋头,继续认真写下每一道答案。
既然上次已经暴露成绩,那就没有什么再隐瞒的必要,该答的题一道不漏全都填上。
上午的考试一晃而过,收卷过后,苏敛侧身从第一考场出去,跟宋嘉词并肩下楼,站在楼下等人。
池妄跟顾安久勾肩搭背出来,远远地冲他晃了晃手,少年迎着阳光,笑得很是灿烂。
小苏老师蒙题真的一绝。顾安久走近,语气谄媚道,那一部分我至少能拿一半。
我们不一样,老子这回肯定全对。池妄懒洋洋地看着天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压不住的自信。
苏敛低头笑出声,果然如此。
池妄侧头看向他,微微挑眉:你笑什么?很可笑吗?不信我?
苏敛摇头,憋着笑意:没有,就觉得你这人的台词,真挺好猜。
打什么哑谜?
没什么,去吃饭,红烧肉快没了。
池妄盯着他飞奔的背影,因为走得过快,校服下摆扬起一些,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
他盯了一会儿,情不自禁扬起嘴角:馋猫,真可爱。
妄爷,你真的没救了。顾安久跟在后面,五官夸张得挤在一起吐槽,早知道你开窍后如此恶心,我就不应该点醒你。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林衍点头附和:真的恶心。
池妄耸肩,慢步走着,一脸无所谓。
你们在说什、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错过一夜大戏的宋嘉词,满脸都是迷茫。
林衍扣着他的后颈往前走:小朋友别问那么多。
因为考试期间,今天食堂的人多得厉害,红烧肉窗口更是挤得水泄不通,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不想跟人贴得太近,苏敛端着餐盘站在人群外发愣。
还没想出解决办法,手上的盘子被人抢走,池妄回头说:你去坐,我帮你打。
谢谢。苏敛拧着眉心坐回老位置,心说这人怎么突然变了样,奇奇怪怪。
平时池妄倒是也挺照顾人的,但总觉得今天跟往常有些不同。
要具体说是哪里,好像也说不上来。
好不容易人员全齐,开始吃饭,顾安久又开始叭叭最近听来的八卦。
池妄懒得听,视线落在苏敛的左手上。那块很不符合气质的手表在纤细的手腕上绕了一圈,表带颜色比表盘深了几个度,大概上次打架坏了,拿去修了继续戴着。
这么好看修长的手,就应该配更漂亮的表。
想到这里,他吃饭的速度加快了些,五分钟解决完毕,起身离开。
你去哪儿?下午考试两点。顾安久扬声提醒。
池妄挥了挥手,头也没回:有点急事,考场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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