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就好像天性使然一般,他要不断往那人身边靠去。
所以说嘛,陆饮溪侧过身来,嘴里叼着根草,笑道,我也有个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人啊。
哪怕那个人的名字,样貌,记忆,统统从他脑海中被抹去了,但只要他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他就一刻都不会放弃爱他。
只是最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那个人似乎不但存在在他身边,还分成了好几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饮溪浑身一抖,爬了起来。
那,陆道长要和那个魔头成亲,岂不是很难过!
这个没事啦,我和你说哦,那个魔头就是脑袋瓜有问题,陆饮溪点点太阳穴,我这趟深入虎穴,就是给他脑袋瓜治病。
哦。
小娘子似懂非懂,反正怎么都觉得陆饮溪最厉害。
啊,对了,这个东西,要给陆道长。
小娘子递给他一样东西,是个迷你的小金笼子,只有巴掌大,却雕刻得很精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嗯?这是什么?
陆饮溪腹诽,这是什么诅咒他变成小金丝雀的道具吗?
这个是锁灵笼,虽然没有挖地道到不了的地方,但有时候我挖得没有那么快,万一陆道长有危险,就躲在这里面,我会带走你的。
这么神奇?陆饮溪把玩着那小金笼子,收进了囊中,那到时候就拜托小娘子啦。
放心吧,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小娘子一转身,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奇怪,刚才习舟还跟着我来着
陆饮溪一骨碌爬起来,往小娘子来的那个洞里看了一眼。
隐隐约约中,他仿佛看见一个光头缓缓浮了上来。
啊!习舟,习舟!
阿弥陀佛,习施主一路走好。
陆施主你好狠的心呐
陆饮溪故意不看拱了小娘子这颗白菜的猪,还不解恨地又给补了一脚。
现在的缓兵之计,就委屈一下陆道长了。
延明亲自送上来了礼服,陆饮溪倒是无所谓,点头应着,还在看上面的花纹。
届时,我与景道长以及我的一些师弟会时刻关注陆道长的情况,对方稍有动作,便及时中止。
陆饮溪摆摆手:也不必太打草惊蛇,那人你也知道,是个不按常理出牌之人,你们先保住自己安危,既是大喜之日,他必然不会害我性命,还是先趁机突破,接机保住镇魔碑为重。
不愧是陆道长,以他人之性命为重,延明自愧不如。
哪里哪里,还请延明大师多多关照了。
陆饮溪打着哈哈,心说不要再说屁话了,关键时刻你拿眼睛电你哥就行,不要给我整兄弟情深的戏码就好。
延明说完,便出去值夜了,屋内只剩下陆饮溪和景弘深二人。
陆饮溪一手捏着袖口里藏着的那个小金笼,一手翻着那婚服,层层叠叠繁杂得很,估计得穿个半个时辰。
你倒是好,上赶着给人做新娘。
啊?陆饮溪抬头看站在门口的景弘深,男人背朝着他,看不清脸,怎么,你吃醋啊?
满是开玩笑的语气,景弘深没答,陆饮溪就没事人一般去摆弄另外那堆头上的挂饰。
我若说,是呢?
烛火影影绰绰,映照着人的半边脸,陆饮溪哼着小歌抬起头来,巧笑倩兮:上次都说啦,是那瘴气,小娘子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玩意儿,劲那么大
陆饮溪!景弘深扣住他的手,眼中带着愠意,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懂!
陆饮溪没了笑容,咬了咬嘴唇,偏过脸去:你又在强求什么呢,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你来这个世界,和我不一样,我会留在这里,而你会结束这个任务,去下一个位面,他顿了顿,又说道,你忘了吗,你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精力保持人形,还不是因为,我效率太低了。
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景弘深才松了手。
我们那时候就说明白了不是吗,陆饮溪转过身去,坐在床上,褪去了衣衫,再说了,大家都知道,我嫁给他只是个仪式而已,代表不了什么,权当看个笑话罢了,当真就可笑了。
他展开双臂,漂亮而瘦削的背上还有血痕和牙印,落在雪白的肌肤上,像冬日里的落梅。
替我穿上吧。
好。
景弘深展开那大红礼服,替陆饮溪披上。
他的手只碰着布料,而不敢触碰对方肌肤的一丝一毫。
曾几何时,他梦里都是那人自由洒脱地跑,折腾来折腾去,都是一个人的身影。
现在想来,原来他做梦都未曾想过,有一日他会身着大红嫁衣,牵过自己的手。
红盖头落下的时候,景弘深忽然意识到自己鼻头酸了。
他从来都只是远望而已。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陆饮溪占为己有。
他也从来都不是陆饮溪心里,那个哪怕只有一个虚像,都值得他翻来覆去思念的人。
作者有话说:
其实你是的啦,就是你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哈哈
嗨呀,好想给你们剧透一下哦,我太心疼统哥了
第55章 离开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这大概是寒山寺最浓妆艳抹的一天,出寺下山的那条路上就连夹道的树都恨不得涂成红色,八抬大轿被魔物簇拥着,抬轿人青白的脸色和他们的呼号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延明立于寒山寺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轿子,不明白自己那疯子似的兄长到底在想些什么,紧闭的双眸甚至连轿中人穿上婚服的样子都看不见,和尚微微颔首,脑袋转向了另外一人所在的方向。
景弘深匿于林中,那轿子往前一步,他就跟着走一步,但他和轿子之间隔着人声鼎沸的乌合之众,那么近,又那么远。
本来是由他带着陆饮溪上轿的,可他没去,先一步走了,由延明扫了尾,所以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过。
他试图把脑中陆饮溪身着大红礼服的画面抹去,可他再一怔神,其实连对方盖头之下的脸都觉得模糊。
男人捏紧了拳头,牙根都咬碎,却不得不被姓陈的牵着鼻子走,不然内外树敌,他一人难敌四手,护不了陆饮溪周全。
至于姓陈的打的什么主意他也清楚,距离够近,只要陈璞瑜不会瞬移,他就能轻松回到陆饮溪身边。
景弘深捏了捏双手。
不知为何,他像是已经习惯了以实体待在陆饮溪身边,都不想再以系统的形态钻回对方脑子里去,他开始畏惧陆饮溪的思想,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听不见对方的心声。
景弘深憋了一口长长的气,才轿子终于在陈璞瑜面前停下来时,终于缓缓地吐了出来。
那怪人依旧坐于轮椅之上,双足像是面条一样无力地耷拉下去,遮在同样是红色的喜服之下,他春风满面,就连病怏怏的脸上都露出红光来,笑意很深,眼睛里冒着憧憬的光,带着孩童般的喜悦,活像是个真要迎娶新妻的少年郎。
可当轿中人伸出手的那一刻,陈璞瑜脸上的笑便立马垮了下去,阴邪的眼一眯,血色乍现。
你们就是这么表诚意的?
刀光一闪,瞬息之间,景弘深已挺身向前,挡下了陈璞瑜那一击,但帘子已经落下,红盖头也被劈成了两边,那之下是张娇俏的小脸,但显然不是陆饮溪。
景弘深愣了一下,这人好像是那日截他们马车的山贼?
晃神间,他被陈璞瑜反手打开,另一只手如鹰爪一般擒向小娘子,但小娘子身形娇小,打小就习惯了躲避伤害,往下一溜便落了地,随后从身后拿出了暗箭,一挥手就扎在了陈璞瑜的废腿上。
可废腿上没有知觉,再一次出击的时候,陈璞瑜已经摸清了小娘子的套路,掐着对方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你休想让陆道长下嫁
小娘子断断续续地说着,哪怕气都快断了,也一错不错地盯着陈璞瑜看,一边努力朝他吐口水,一边胡乱踢着对方的头。
去死吧去死吧臭怪物
景弘深提剑想来搭救,却被站在后方的陈永望阻拦,陈璞瑜嚣张地笑着,气定神闲地问着他:怎么,陆饮溪养的狗都不敢说声不,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野种?
那话轻蔑嘲讽至极,陈璞瑜对着的人是小娘子,却是说给景弘深听的。
就连个半路杀出来的不知名小山贼,都能为了一面之缘出来代替陆饮溪,而你道貌岸然隐忍着爱意,却连阻止他出席这场可笑的筵席都不能。
景弘深一张脸煞白,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总是秘而不宣,总是忍气吞声,总是要斟酌着,找个最恰当的时机再告诉陆饮溪,他和他的相遇不是偶然,是执念。
可他从未想过,从来没有一种时机,是完美的,他不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浪费他们彼此的时间。
陈永望如同机器人一般猛烈得进攻着,景弘深又要招架,又要寻找突破救人的时机,可他到底只是个系统,数据能支撑他的时间不够久,他也不能对陈永望造成致命性的伤害,否则一旦判定他违规,他将永远退出这个位面。
夹道的魔物此刻成了铜墙铁壁,把随行的僧人严严实实挡在了门外,而景弘深在这里面犹如困兽,撕咬不出这险境。
小娘子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眼前逐渐变白起来,才后知后觉地想,因为太过于仓促,他还没来得及,和习舟道个别。
习舟习舟再
天上阴影盖下来,下一秒,一个手持长棍者落于地上,怀里抱着已经晕过去的小娘子。
习舟轻吻了下怀里人的唇,确认对方还有气,那长棍在他手上一甩,便朝陈璞瑜袭了过去。
他妈的,陈璞瑜啐了一口,咬牙切齿,一个两个的,都要来搅和我大喜的日子!
轮椅伸出屏障来,堪堪挡下了习舟的一击,棍子被拦腰折断,陈璞瑜吐出一口魔气,但和尚攻势丝毫不减,哪怕面露紫色,还是步步紧逼,一路将陈璞瑜打退到林子里去。
陈永望见势头不对,忙甩开景弘深,跟了过去,景弘深这时候哪会松懈,一踏脚便跟了上去,四人缠斗在一起,景弘深借由习舟的攻势在一旁帮衬着,两人刚要占到上风,习舟的动作却明显慢了下来。
抱歉,景施主,金身状态持续不久,先带小娘子撤了。
什
景弘深话音未落,习舟那边已经缓缓从地道沉了下去。
陈璞瑜也不理会这半路杀出来的怪人,长剑直指景弘深:老子新娘呢?
景弘深不语,那剑尖快要刺到陈璞瑜时,一声清朗的声音自后面传出:住手!
景弘深抬头,看见陆饮溪拎着那大红婚服,有些凌乱地站在那里,他光着脚,礼服下面都被撕烂了,原本光鲜亮丽的礼服黯淡了颜色,却丝毫不减他姣好的容貌半分,发饰也被统统摘去,只剩个最简单的钗子插在上面。
就连旁边在打的魔物都停下了动作来看他,结果才没看一眼,眼珠子全被生生掏了出来。
我的新娘,岂是你们这些渣滓能看的。
陈璞瑜朝前走着,景弘深还想有动作,陆饮溪却摇了摇头,制止了他。
【抱歉,来晚了,我不知道小娘子惹了这么大的事,习舟原本是要带我跑的,但我半途醒来,习舟也回来救小娘子了。
陆饮溪与景弘深千里传音,景弘深刚想开口,却被打断了【先按兵不动,小娘子的暗器对魔物有效果,但起效没那么快,别忘了,你不能出手,若是出手,你便无法继续留在我身边了。
景弘深最终还是把话咽下了肚子里去,他看着陈璞瑜朝陆饮溪走过去,对方伸出手,陈璞瑜接过,却不要牵着,一使劲,把人拉进了怀里,抱着。
怎么能赤着脚就跑来成婚呢?陈璞瑜亲昵地贴着他的额头,语气极尽温柔,就这么等不及吗?
陆饮溪不作答,他扭过头去,故意只看着景弘深。
陈璞瑜也不恼,就这么抱着他,路过景弘深,往那礼堂里走去,陈永望刚才被习舟重创,一瘸一拐地靠了过来。
哦,对了,陈璞瑜手一甩,陈永望胸口漏了个大洞,男人跪在了地上,眼神依旧空洞,你也年纪大了,我想换条更好的狗。
那狗意指谁,在场人都懂,陆饮溪刚想要宽慰景弘深,却被人先一步说了句无事。
他越过陈璞瑜的肩头看对方,觉得鼻头有点儿酸。
若不是他,景弘深哪受得了这般贬低。
待事情尘埃落定,他得好好犒劳一下对方,比如说放个假,吃点好吃的,看点好看的,有机会的话,去哪条花街逛逛。
除了他金贵的小屁屁,什么都好考虑。
景弘深嘴角勾了勾,陆饮溪把脸低了下去。
该拜堂,我的新
陈璞瑜忽然定住了,嘴里吐出一口黑血,那魔气不受控制地往外溢,陆饮溪终于得以机会从他身上下来,刚想给景弘深发个新号,却愣在了原地。
他低头看去,那黑红色的血柱,直直地贯穿过陈璞瑜的身体,插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哎?
他看见景弘深朝他冲来,但是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听不见对方的喊叫了。
残余的意识让他转向了血柱来源处。
那是已然倒地的陈永望,心口血被他以最后一口气凝成了武器,在濒死之际冲破了陈璞瑜的控制,刺向了两人。
我儿不能活,你们全都给他陪葬。
陈璞瑜那双无神的眼里终于恢复了光芒,泪水盈满眼眶,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不是你的儿子吗?
陆饮溪听见自己在说话,但这个身体已经不由他控制了,在说话的人也不是他。
分卷(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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