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人家根本不领情,甚至还翻咬一口,典型的农夫跟蛇,萨仁对他是半点同情都没有。
“你大儿子为什么没来?当时是他请我去给你治病,他第一次去请我时还有三位证人,第二次在你家蒙古包外,你母亲跟妻子直接拔出了扎在你身上的钢筋造成大出血,你儿子追出来跪下求我救你,当时也有一位证人。还有我帮你治伤从没收过费用,你告我什么?救死扶伤吗?”
塔娜阿爸每次痛的痛不欲生,还各种怪样子,只能编造谣言说是通了灵,可大家一开始信了,甚至还想听听他通灵后会说点什么,有的人甚至还想问几个问题,可他一疼起来浑身发抖,肌肉都无法控制,怎么可能口齿清楚地跟大家说话。
于是就有人说他是被腾格里惩罚了,他家邻居那家人也把他家扔孩子的事说了出来,大家就更觉得他是坏事做尽的惩罚。
塔娜阿爸可以忍受疼痛,但被人质疑是受神灵惩罚的罪人,他可受不了。
他的梦想就是成为真正的萨满,重开萨满面具,让大家重新供奉佛朵妈妈,以他的家族为尊。
他终于熬得能看到希望,没人再盯着祭祀,也没人再管这些叫四旧了,他以为再熬段时间他就可以明目张胆的传教,哪想到还没开始就被大家传成了罪人!
塔娜阿爸想到罪魁祸首,自然恨得咬牙切齿,他知道两家人每一代的恩仇,自然以为是萨仁在他身上动了手脚,让他成了半个废人,随时都会发病不是废人是什么!
这时听到萨仁的质问他冷笑道:“你在我身上做了手脚让我痛不欲生,这是救死扶伤吗?”
萨仁懒得跟人吵,直接跟公安说:“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不就行了,看看我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公安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可塔娜阿爸就不是配合,说急了就往地上一坐,说他们偏坦萨仁,说他们不管牧民的死活。
反正就是赖皮狗一样,非得让人去把萨仁抓来才行,这时正主到了,两边一对峙,公安就问证人是谁,要取证。塔娜大哥去呼市打工了,再说他是亲属,就算找回来会不会为了父亲撒谎谁说得准。
萨仁就说了塔娜邻居那家人,公安派人去询问时,塔娜阿爸突然发了病,看着他抽搐的样子,恐怖的表情,公安都有点不敢上前,萨仁自然也不想理会,她是医者,见不得人受伤生病,但她不是圣母,被咬了一次还上赶着往上送?
可塔娜阿爸就是伸着手找她,喉咙里还发出呵呵的声音,好像在求她救自己,萨仁只说:“打120吧,这种抽搐时长时短,要是再让他咬到自己舌头了,没准当场毙命的可能都有。”
公安也怕在派出所里出事,赶紧打120把人送去了医院,一检查真是破伤风。医生表示没治了,只能他自己靠意志抗着。
这时塔娜阿爸已经不抽搐了,萨仁观察他表情,居然没看到一丝惧怕,被医院的医生说没治了,居然都不怕,难不成这位还有后手?
结果萨仁靠近了听到他在念叨着自己不懂的语言,眼睛还一直盯着看护着他的公安同志。
萨仁疑惑极了,过去问那个公安:“同志,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她怕对方下药,可就算下药他应该也会冲着自己来吧。
公安同志摇摇头,一脸莫名其妙,萨仁想到萨满神师的那些手段,又问他:“你身上有没有不对劲?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
“能多什么?发工资还早着呢,你这小同志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这位公安一边说着一边摸自己的兜,然后突然愣住。
萨仁忙问:“发现什么了?”
公安同志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泥偶来:“这是个什么玩意?”
刚才塔娜阿爸抽搐时,这名公安同志上去抱住他,怕他咬到舌头,肯定就是那时候被塔娜阿爸放进裤兜里的。
萨仁再想到塔娜阿爸一边放着狠话,一边又冲着自己伸手求援的样子,心里更气,这个泥偶他很可能是想放到自己身上的。
估计是吃准了她的性子,再恨再气也不会见死不救,想着趁她救人时下手。
果然塔娜阿爸见公安这么快发现了泥偶,就慌了起来,嘴里念叨的速度更快了,公安自然也猜出了大概,虽说穿着这身衣服不惧鬼神,但那个小小的泥偶面相太丑太凶,让人心生不适,公安同志心里也是一哆嗦,上去把塔娜阿爸的嘴堵上了:“居然在医院搞封建迷信?还把手伸到我们头上了?”
等驼背大哥一家三口到了,详细的说了那天发生的事,公安对塔娜阿爸更是没了好印象,刚生产完的女儿居然就给轰出去,大半夜的搞什么清洁仪式受了伤求别人救治,求完了还倒打一耙?
驼背大哥说:“就是他儿子求萨仁去救的,还给萨仁跪下了,萨仁当时就说万一她救了,他家人不依不饶怎么办?他儿子说绝对不会找事。对了,治完了,萨仁还强调了好几遍一定要来左旗打针,他儿子也满口答应,怎么现在又来怨萨仁了?”
他媳妇也说了当时塔娜对她哭诉家里多迷信,差点害她难产一尸两命。
这还有什么好告的,就是无理取闹嘛!
被塞了泥偶的那位就说:“这辈子没见过这种人!”
另一位说:“这还能算人?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找咱们来帮他解决问题,居然还想着利用陷害咱们。”
塔娜阿爸闹这一拨,也是穷途末路,没别的招了,他心中对萨仁的恨意滋生必须得做点什么,他是觉得自己这么做能毁了萨仁神医的名声,二是想借机作法把自己身上的病转到萨仁身上,哪想到萨仁根本不上套。
驼背大哥的儿子跟萨仁学了套拳,又被她帮忙矫正了身姿,对萨仁是感激有加,自然会在外边说她好话,他说过不止一次,萨仁说就算是死刑犯也会救治。塔娜阿爸就是想趁她救治自己的时候把泥偶塞到她身上。
可萨仁不来碰他,他又疼痛难忍,就顺手把泥偶放到了公安衣兜里,他以为就算被公安发现了也不要紧,这些官家人就算信这些也不能认啊,只能吃个哑巴亏。
结果人家直接堵嘴,不让他施咒了,又把泥偶捏碎了,发现里边有纸条写着好多看不懂的蝌蚪文。
“你这就是在搞封建迷信,而且听证人的证词,你全家都在搞封建迷信?还差点害人难产?”
这种事要是不严重,批评教育就行了,可他居然敢算计公安,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公安把几方的说辞全都录了口供,直接立案了!如果让两方人对峙,各说各的理,那是调解,调解完了基本就私了了,现在立案了,那自然丁是丁卯是卯。
于是又把塔娜的奶奶跟阿妈带来录口供,询问当时的情况,这两位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还一心想着当家人成了萨满家里多风光呢。
塔娜奶奶听到破伤风都不急,医生给她科普破伤风是怎么回事,说塔娜阿爸已经无法救治,她也不急,居然还说有佛朵妈妈庇佑,儿子绝对不会有事,甚至还要回去给儿子拿神衣来护体。
这种程度就不是一句搞封建迷信这么简单的事了,再加上差点害人性命,就算是亲人也不应该啊。塔娜奶奶跟阿妈全被请进了强制学习班,塔娜阿爸因病不能离开医院,但也被控制了自由。
到这里,也就没萨仁的事了,但她出了病房,就发现有人在对她指指点点,显然这些事又不知道被歪传成了什么样。
第230章 野葬
萨仁这个神医的名头本就带着传奇色彩, 被誉为驼铃神医,还说是被腾格里赐福过的,现在又跟萨满教扯上关系, 就有人说萨仁会的不是医术是邪术,这次是两个萨满之间的对决, 塔娜阿爸输了。
这种说法居然还有很多人相信,毕竟萨仁一家没出过一个医生, 就是查达也从来没有出过医生, 都说她医术好, 谁教的她?
要是萨满之术,那就说得通了。
萨仁救了人被诬陷不说, 还被传成了萨满神师,也是醉了,回到家她也没瞒着,把事都说了。
塔娜就有些急, 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的血脉之亲, 阿爸现在就是熬日子,阿妈跟奶奶都被抓了强制学习去了,她能不急嘛。
她先跟萨仁道了歉, 又把孩子让萨仁阿妈照顾着,自己去了左旗照顾她阿爸,这谁也不能说什么,她阿爸再坏,也是她阿爸,不可能真的断绝关系。
萨仁阿妈唉声叹气的,生怕塔娜又被她家里人蛊惑。
萨仁只好劝她:“放心吧,有了孩子, 她以后会更多考虑孩子的前程,应该不会再犯蠢了。”
达愣爷爷想起两家的各种纠葛,长叹一声:“这都是他家自找的,戏匣子里天天说社会主义新中国,天天宣传政策,他们就不听嘛?还抱着老一套,真以为穿上萨满神衣就是神了?佛朵妈妈本来是他祖上拿来糊弄别人的东西,最后却害了自家。”
萨仁也没功夫去管塔娜家的事了,有呼特他们在,让阿爸阿妈两个人在家带孩子照顾达愣爷爷,她每天巡查一遍,看看牧草。那两亩翻过地种出来的各种草里还是黑麦草最旺盛,其他随便撒播的草籽却是另一种萨仁没见过的长草长得最欢实,把原生的牧草都比下去了。因为这些草的侵占,原生牧草挤在长草之间,反而更抓地了,古博士来看了一次说她改良过的草场能更好的防止水土流失。
古博士那边也有新进展,这也是托了分地的福,因为留出来的草场算是国家的,在大家眼里也就是无主的,于是全都一蜂窝的跑去公共草场打猎。
还起了几次纠纷,东家下的夹子逮住了黄羊,结果被西家发现,直接给拿走了。这在草原上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大家都懂规矩,谁下的夹子谁挖的陷阱,打到的猎物就是谁的,没人会偷拿。
还有的是两伙人拿着烈枪盯上一群黄羊,差点开枪打人,出了几回事,公安就往上反映,开始限制烈枪,限制打猎。
萨仁也让家里人把家里的七八杆枪都找出来,要去办枪证,结果达愣爷爷居然翻出来一架没有底座的机枪,还有二十来颗手榴弹。
把萨仁吓得跳起来:“这都在那儿藏着的?我怎么没见过?”
阿爸淡定地说:“一直就在你爷爷包里放着呢,他枕头边那个大木箱子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不是还说箱子里能藏好几个人吗?非要哭着让你爷爷打开箱子,你要钻进去跟你三哥玩捉迷藏。你忘了?你爷爷说不能打开那里边有宝贝。”
萨仁想起搬家时,自己还帮着达愣爷爷抬过这箱子,还差点因为脚下不稳给摔到地上。
她心有余悸:“爷爷,您藏着这玩意干什么?万一炸了怎么办?”
达愣爷爷擦着机枪,眼里满是故事:“放心吧,这是老式的手榴弹,非得用力磕一下能才撞开撞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现在年景这么太平,您藏这么多东西有什么用?”
阿爸说她:“怎么就没用,这是你爷爷的念想。”
达愣爷爷却说:“这些东西当然要收好了,万一再有人来欺负咱们国家,我拿上家伙就能上阵杀敌。”他说着拍拍机枪,“你别看没底座,搁在肩上都能用!这可都是八路军怕我在运输途中被鬼子拦截,留给我的,都是好东西。现在国家说都得办证,那就办证吧,听国家的。”
萨仁抱住爷爷在他额上亲了一口,觉得这老爷子太可爱了,她心中满满的感动和骄傲,更加庆幸原主生在这样的人家,要是生在塔娜那种神神鬼鬼的人家,真能把人气死。
萨仁本来想自己背着枪跑一趟,可看这么多东西,还是架起了勒勒车,带着爷爷去了趟左旗。
机枪跟手榴弹自然是不能办证的,还把人家给吓了一跳:“哪年的?”
“什么?是解放前的?抗战时候的?你们居然放到现在?”负责登记的公安小哥真吓到了,轻拿轻放的,又赶紧让人去请驻军过来,他们有专门管武器的,让人家鉴定一下还能不能用,要怎么处理,免得放到库房里,哪天再炸了。
萨仁就说:“我爷爷也是上阵杀过敌的,他保存这些东西就是留个念想,也怕再有敌人来犯我中华,老人家虽然没参军,但以前帮着运输物资也上过战场,你们看能不能给开个证明。”
这怎么开证明?虽然为难,但公安小哥看达愣爷爷一把年纪了,藏着这些军用装备肯定是真的上过战场,还真就帮着申请了。
最后人家给开了个,抗日民兵达愣主动上缴军队遗留物资的证明,还用了汉蒙双语写的。
达愣爷爷看得懂蒙语,他拿着这张薄薄的纸跟拿着奖章一样,“抗日民兵?哈哈哈,我也是抗日兵了!这红戳是代表国家吧。”
“对,爷爷,这是国家认证的,您是抗日兵!”
达愣爷爷更高兴了:“这枪缴得值!”
家里那七杆烈枪也只有四杆能办下枪证来,萨仁的手抢因为有徐司令给开的证明,也办了枪证。不过办的时候,对方拿着那份证明翻来覆去的看,然后又看萨仁,显然是想不到她能拿到这种部门的证明,可以随身携带手抢。
小小巧巧的一把枪,还是质式的,还配有两个弹夹的子弹,把那位登记的公安给羡慕坏了。
萨仁家算是配合的,有那不配合的,各种藏,被举报的,被搜出来的,还有一家在藏枪的时候走了火,打中了孩子。
这家人离萨仁家不算远,跑来找她救治,还好不是散弹枪,而且是把手掌打了个对穿,十一岁的男孩疼得满头大汗,萨仁只给他止了疼,又简单包扎了下,就打发他们去医院了。
她不是舍不得用药,而是怕自己处理的太好了,他们不肯去医院,要是等他们自己换药的时候处理不好,发炎了感染了,不还得怪她嘛。
结果过了两天,这家人拉来了一头羊,要送给萨仁当谢礼。萨仁不肯收,万一这羊被人当做诊费,她就成了营利性质的非法行医了。
这家人跟塔娜家不同,他们是真心来感谢的,把羊扔下就跑了,达愣爷爷说:“也算是邻居了,有来有往嘛!收下吧。”
家里刚打过一只黄羊不缺肉吃,萨仁就叫巴音过来把羊赶进羊群里去。
正吆喝着,塔娜回来了,一脸憔悴:“我阿爸没了。”
萨仁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阿妈过来拉着塔娜安慰去了。萨仁阿爸让萨仁把孩子给塔娜抱过去,往前看吧,能怎么办。
没了这个一心想当萨满的阿爸,塔娜的阿妈跟奶奶在左旗恶补了几个月科学文化常识,被放回来了,塔娜跟她大哥二哥经了这次事,也长了教训,她大哥甚至把神衣都给烧了。
萨仁觉得他家只要不再出变故,应该很快就会正常起来,这样也好,小侄子还有个舅家可以来往。
小侄子是达愣爷爷起的名,叫纳兰,是古蒙语中太阳的意思,毕竟出生的时候太凶险,起个光明的名字压一压,也是希望他以后性格阳光一点的意思。
当时萨仁还想到了那日,本想让达愣爷爷重新起一个,不过一个男名一个女名,纳兰又是古蒙语,关系不大。
塔娜阿爸的葬礼也是个问题,国家早就取消了野葬,要求全部土葬或火葬。
野葬又叫天葬,就是把尸体拉到荒野里,等着狼或鹰来吃,如果七天后尸体还在,就会被人视为不吉,要请萨满教或喇嘛教的来念经。伊林草原一开始是信萨满教的,后来喇嘛教传来,又有不少人信了喇嘛教。大部分人家只信奉腾格里,至于什么教不教的并不在意,查达氏有自己演变来的一套规矩,其他部落也是一样。
塔娜他们这族只有塔娜家还是坚定的萨满教徒,也自有一套规矩,她阿爸临死前要求树葬,就是把尸体放到树上,三年后再把尸骨火葬。
萨仁听得惊悚,果然有点斜教的味道,挂树上三年?她都不敢相信以前很多人信此教时会是什么场景,满树挂着尸体?
虽然是父亲遗言,但塔娜他们三兄妹也不敢这么做,真要敢把尸体挂树上,肯定会被人举报,还会被公安制止,阿妈跟奶奶已经被强行教育过了,他们可不想一家子被抓进去醒脑子。
最后还是决定偷偷野葬,把尸体拉到没人的草原深处,等着野生动物来啃食。现在草原上好多老人都是偷偷野葬,不想入土。野葬也有个送别仪式,但因为要偷着葬,自然一切从简,萨仁家做为姻亲就不用去人了。
不管是达愣爷爷还是萨仁都松了口气,萨仁心说就算自己可以摒弃前嫌去送葬,塔娜阿爸肯定也不想在葬礼上看到她。
穿到七零开牧场 第1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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