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锋一转,她又说道:“不过,当童养媳也没什么不好的,家里当媳妇养着,就不会苛待,等到岁数了,往房里一放,连亲事都省了。这么一想,这一百五十块,就相当于人家送的聘礼,根本就不叫卖孩子呢,大嫂,你说是吧?”
牛爱玲:“嗯……嗯,你说得对。”
其实她连赵石榴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赵石榴看她这样,心里嘲笑一声,她站起来,“行了,我家里还好多活呢,大嫂,我先回去了。”
然后,她又对院子里喊道:“春花,洗完衣服,记得带妹妹回家。”
说完,赵石榴款款离开,心里那叫一个得意。
整个老张家,全都是蠢货,只有她赵石榴,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卖孩子这种缺德事,她才不去干,牛爱玲要是干成了,她就可以借势提分家,把卖孩子的钱分过来,凭她捏着这么大的一个把柄,不怕牛爱玲不给她钱。
牛爱玲要是没干成,对她也没什么损失。
哎呀呀,这一手空手套白狼,只有她这么聪明的人想得出来。
楚酒酒还不知道已经有人打上了她的主意,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蘑菇。
上山以后,她才知道,原来韩生义不会采蘑菇。
具体地说,他是不知道哪种蘑菇能吃。
不像楚酒酒,他在村子里不能随意走动,连上山,都得避着人,或者晚上去,人们见到他就躲远了,当然不会有人来教他,怎么辨别这些小东西。
现在好了,有楚酒酒在,她会特别热情的把采蘑菇这一技术传承下去。
楚酒酒学得快,是记蘑菇快,但是她不会使劲,总是把蘑菇弄碎,有些根部深埋在地底的,需要刨土,她也不会刨。韩生义正好跟她互补,他动手能力很强,即使楚酒酒的示范是错误的,他也能自己矫正过来。
两人一个找,一个挖,忙活的不亦乐乎,最后,他俩把蘑菇又带到了溪水边,竹林在山的阴面,溪水在山的阳面,他们走了好久才回到这条溪水边,这里已经变成了他俩的大本营,去别的地方,好像都不习惯了。
照旧是架火烧烤,楚酒酒看着洗干净的蘑菇,语气遗憾:“要是有锅就好了,煮蘑菇真的好好吃啊……”
韩生义没有锅,但是他默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
楚酒酒好奇的看过去,等他展开布包,楚酒酒仔细看了看,立刻惊喜的笑起来,“是盐啊!”
“生义哥,你怎么会有盐的?”
韩生义也跟着她笑起来,“我奶奶给的。”
实际上是韩爷爷在他今天早上出门时,偷偷塞给他的,韩爷爷自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殊不知他们这个屋子太小,东西要是少了,韩奶奶闭着眼睛都能发现,他能把盐偷出来,完全就是韩奶奶默许的。
吃过楚酒酒送的鱼和鸡,韩奶奶已经说不出让他远离楚酒酒的话了,现在连续五六天,每天中午楚酒酒都会来找韩生义,跟他一起吃饭,韩奶奶不阻止,韩爷爷则想办法给他们提升了一点午餐的质量。
蘑菇不像肉类,熟没熟一看就知道,两人都是烤蘑菇的菜鸡,韩生义等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熟了,先自己尝了一口,刚吃进去,味道怪怪的,他凭着第六感,认为已经熟了。
接过蘑菇的楚酒酒:……
虽然她有点怀疑韩生义的判断,可是,她也不知道蘑菇要烤多久,他们都烤了十几分钟,应该没问题了吧。
于是,楚酒酒也试探的吃了一口。
假如蘑菇真的有问题,那他俩的人生也就在这里画上圆满句号了。
……
吃着蘑菇,楚酒酒想起自己带来的莲蓬,她把外面絮状的表皮剥开,露出一粒粒椭圆形的翠绿珠子。
楚酒酒捏起这些珠子,表情有些疑惑。
她没见过生莲子,但是见过莲子桂圆八宝粥,那里面的莲子,不是白的吗?
韩生义捏起一粒,用指甲破开翠绿色的皮,露出里面的白色果肉,他递给楚酒酒,“把外面的也剥掉才能吃,尝尝,很好吃的。”
楚酒酒惊奇的点点头,发出大公鸡一般的叫声:“喔喔喔!”
“原来是这样!”
说完,楚酒酒把白色的莲子放进嘴里,韩生义只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在烤的蘑菇,就这一眼没看到,楚酒酒又出意外了。
捂着嘴,她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莲子被她吐了出来,可味道还停留在她的舌头上,于是,她用一副即将中毒身亡的表情,艰难的对韩生义说道:“好、好苦……”
韩生义:“……把莲心去掉,就不苦了。”
他给楚酒酒展示了一遍,掰开莲子,露出里面绿色的嫩芽,把嫩芽去掉以后,再吃白色的部分,嫩芽黏糊糊的,韩生义没让楚酒酒碰,直接把处理好的放到了她嘴里。
楚酒酒谨慎的嚼了嚼,然后发出熟悉的赞叹:“好吃!”
于是,韩生义又笑了一下,他把蘑菇交给楚酒酒,自己则剥起莲子来,他手指长,剥这种东西特别得心应手。
“其实,在来青竹村以前,我也没吃过这种东西。”
楚酒酒转着蘑菇串,闻言,她问:“生义哥你是哪里人啊?”
韩生义回答:“首都。”
他垂着眼,注意力都在莲子上,直到说出这个答案,他才愣了一下,似是有些错愕,又似是有些不解。
青竹村以外的事情,韩生义从不跟外人说,现在这样脱口而出,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怔愣只在一瞬间,很快,他就继续剥起莲子来,那丝错愕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酒酒可没有韩生义这么谨慎,她直接就把自己老家秃噜出去了,“我家祖上也是首都人哦。”
韩生义还以为她说的是很久以前,他哪知道,她嘴里说的祖上,其实现在年纪还没到六十,正在某个穷苦地方下放,当服装厂厂长呢。
……
顺着她的话,韩生义也说起祖宗辈的事情,老韩家家史平平无奇,祖上都是农民,直到韩爷爷这一辈,才突然起势。
吃莲子,啃蘑菇,听韩生义讲,那过去的故事。
很快,天就晚了,两个因不同原因流落到同一个山村的小孩,各自拿着分好的蘑菇,回到了各自的家中。
楚绍吃蘑菇的时候,不出意外,又听到楚酒酒提起韩生义这个名字。本来他是想让楚酒酒离牛棚远点的,可是,眼下的情况,楚酒酒根本没有玩伴,她喜欢韩生义,韩生义对她也不错,而且跟韩生义在一起,她也不会总是被村里人拉着,问东问西。
出于警惕心,楚绍问了几句:“他有没有跟你打听过,你家里的情况?”
楚酒酒摇头,“没有,生义哥几乎不会问我问题。”
“那他有没有让你做一些事情,比如,替他翻土、浇菜地?”
楚酒酒再度摇头,“我想帮忙,可是生义哥不让我弄,他说这批菜苗很贵,我踩不起。”
楚绍:“……”
“睡吧。”
楚绍躺下去,心情有些麻木。
是他想太多了。
第15章
楚绍和楚酒酒睡下了,另一边的大屋里,几个孩子都睡了,隔壁房间,张家老两口的鼾声也传了过来,牛爱玲和张庆国夫妇,却还没睡。
张庆国光着膀子,表情很为难:“你说的这都是啥事,哪能卖孩子呢。”
牛爱玲拍了他一巴掌,“说啥呢,啥叫卖,咱这是给外甥女找人家。咱家有三个孩子,老二家有四个孩子,自己孩子都快养不起了,哪还养得起张凤娟的孩子,娘都把他俩赶到小屋去了,小屋是住人的地方吗?你再想想,出得起一百五十块的,那是啥家庭啊,楚酒酒过去了,过的肯定是吃香喝辣的日子。”
张庆国还是犹豫:“可是……”
“可是啥,富贵今年十五了,该相看人家了,富来十三,过两年也得娶媳妇,你这个当爹的没本事,家里一分钱没有,都在娘手里攥着,到时候富贵娶不上媳妇,你不着急啊!这一百五十块到手,除了娶媳妇,咱们还能存一大半下来呢!”
张庆国:“娘手里不是有二百块钱嘛。”
一提这个牛爱玲就来气,张婆子确实对大房最好,可是她抠啊,每天抠抠搜搜的给大房一点好处,而大钱,都被张婆子藏起来了。
她翻了个白眼,“天上下刀子,娘都不可能把那二百块钱拿出来,你说你也是,当初去搬张凤娟的东西,你咋就那么没眼力见,净拿那些没用的家什,这么大一个红盒子,现在被娘抱走了吧!”
张国庆:“我以为大妹是在外面混得不好,才回村来的,谁想到她那么有钱……”
牛爱玲气呼呼道:“我不管,那二百块没拿到,我都快心疼死了,这一百五,必须拿到手。”
现在不比之前,童养媳被定义为陋习,卖孩子更是犯法,不过,天高皇帝远,有些山里的乡村,还是保留着这样的习惯。张庆国想想厚厚一沓的纸币,不禁也心动了。
他低声道:“那你找个好人家,还有,找远一点的。”
牛爱玲一听他松口了,顿时喜上眉梢,“知道,我明天就去找,行了,睡吧睡吧,明天还得上工呢。”
她吹了灯,张庆国又在黑暗里问她:“用不用告诉娘?”
牛爱玲简直要被他气死,“你傻啊,告诉娘,钱不就归娘了?等卖完了,就跟娘说,楚酒酒是自己跑了,反正她一看就不是能在这里待着的人。”
张庆国还想问,要是楚绍跟他们要人,那怎么办,但是媳妇已经背对着他躺下了,没办法,他也只好躺下。
第二天,吃完饭,趁着张婆子出去,牛爱玲也偷偷的跑了出去,而且一天都没回来,晚上张婆子问她去哪了,她就说自己老娘病了,得回去伺候。
张婆子听了,依然骂了她几句,牛爱玲已经被骂习惯了,甚至可以把这些话当成白噪音,快速扒拉几口饭,又夹走了最大的那个窝头。
张婆子:“……活没时间干,饭倒是不耽误吃,以后在你娘家吃,别回来给我添堵!”
恰在此时,楚酒酒和楚绍一起回来了,张婆子坐在屋里,火气更大:“丧门星,怎么不在外面淹死呢,没一个省心的!”
楚酒酒皱了皱眉,楚绍却牵着她继续往前走,不让她和张婆子起冲突。
楚酒酒只好跟着楚绍一起回去了。
她觉得楚绍有点怂,可楚绍是不想再惹麻烦了,口水战毫无意义,张婆子就是那样的性格,想让她改变、或是感到羞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比起当面呛声,他更喜欢做有实际好处的事。
比如,跟大队长求情,让他和楚酒酒从张家搬出来。
青竹村里有不少废弃的老房子,有些被人扒了墙,砖头都拿回去盖自己的房子,有些长满了苔藓和藤蔓,一到晚上,比鬼屋都吓人。但是收拾收拾,差不多也能住。
这几天楚绍回到了田里,他才十二岁,已经很能干了,平常家庭,一个男人一天可以挣十个工分,一个女人一天七个工分,孩子最少,像楚绍这样年纪的,一天也就四五个工分。可楚绍能拿到七个,有时候,还能有八个。
以他的本事,养活自己已经没问题了,带着楚酒酒,也许会困难一点,但楚酒酒也很能干啊,她比小蜜蜂都勤快,天天满村跑,就为了给自己和楚绍找食物。
楚绍在午休的时候找到大队长,大队长正在看天,晴了这么些日子,又下了一场小雨,接下来估计还有一场雨,等这场雨过去,就会出现几个难得的晴天,等晴天过去,大概直到八月份,他们才能看见一次太阳。
大队长背着手,脑袋里装了一个比天气预报都准的晴雨表,他打算在这两天的雨过后,就让村民们收稻子,收完赶紧种下一茬,然后就可以进入农闲期了。
楚绍来找他,大队长低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哦,楚绍啊,怎么,有事吗?”
楚绍:“陈伯,我能不能带着酒酒从张家搬出去。”
大队长也听说张家把俩孩子赶到小屋睡的事了,但还是那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在大队长看来,俩孩子还好好的,身上没病没灾,那就没啥大事,他最好还是不要管。
“搬出来,你们也没地方住啊。外面还不如张婆子家呢,你们两个娃,在外面根本活不下去。”
楚绍皱眉:“我能挣工分,酒酒可以跟着婶娘们,村里不是有废弃的屋子吗?陈伯,我们住那就行,等我攒够了钱,我再跟你买下来。”
爷爷比我大三岁[七零]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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