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楚绍一秒都没有睡着过,楚酒酒跟他差不多,也就是快天亮的时候,她才睡着了一会儿,然后没多久,她就又醒了。
两人匆匆吃过早饭,就赶紧前往队部,队部的人们是真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大早便招呼着大家去往镇上,连公社那边的领导听说以后,都把空闲的拖拉机弄了出来,拉着他们进城找人。
而陈三柱此时,正睡在镇上的一家破旧小旅馆里,还不知道全村都出动了,势必要把他抓回村子里去。
那天他和周小禾的事情被村民们撞破,陈三柱忐忑不已,倒不是因为自己没了面子,而是,他马上就要去镇上上班了,他怕这件事会影响到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工作。
不敢在村里多待,半夜,他就骑着车来到了镇上,在河边晃荡了好几个小时,终于,等到天亮,他赶紧来到坝上,报道以后,很快,他就加入了运输队,而正当他暗自窃喜,甚至开始盘算,以后就在镇上住下来,再也不回村的时候,他被运输队开除了。
陈三柱一头雾水,他找上负责人,负责人一脸严肃的告诉他,他的生活作风有问题,运输队不能允许这样的同志加入进来,陈三柱暗骂一声,连忙去找陈大柱,谁知道,陈大柱直接给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我说你怎么总是找赵前进的茬,原来你跟他媳妇好上了!陈三柱,你还要脸不要脸,那种货色也能被你看上?!你跟她的事,现在全镇都知道了,连开会的时候,姓杨的都在说这个事,你让我的面子往哪放?往哪放?!”
“工作你别想了!你赶紧给我滚出去,以后也别来我这,我丢不起这人!”
陈三柱不禁哀求他哥:“别啊,大哥,我都成这样了,你还不帮我一把,那我真没活路了,咱们可是亲兄弟,你得救我啊!”
陈大柱吹胡子瞪眼:“我怎么救你,我自救都来不及了!”
话是这么说,但看着陈三柱一脸狼狈的模样,他又不能真的不管,烦躁的踱步,想了片刻,他指着陈三柱的鼻子说道:“你赶紧给我跟那个女人断了!不准再见她,不准再跟她说话!还有别的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全都给我断了!我不管你找谁,随便谁都行,赶紧结婚!只有你结婚了,让别人知道你不会再犯了,你才有那么一丁点机会再回镇上来,不然的话,你就老死在那个乡下吧!”
陈三柱不敢不听陈大柱的话,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哪有这么简单,他找谁结婚啊,他名声都这么臭了,好人家的姑娘不要他,不好的姑娘他又看不上。
这几天,陈三柱每天花几毛钱住在这个棺材一样小的屋子里,睡醒了琢磨这件事,睡着了还是琢磨这件事,这不,今天他刚醒,准备出门买点吃的,他出门的一路上,依然在想这个事,以至于,他都没注意到,有好几个人气势汹汹的朝他走过来。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按住了,陈三柱一愣,抬起头,发现这些都是青竹村的人。
“干什么?!”
领头的张庆发:“带你回村!你可真是让我好找,你们几个,赶紧把他捆上,别让他再跑了!”
陈三柱吓了一大跳,前几年闹得厉害的时候,搞破鞋会被送到劳改农场去,但这几年太平了,这种事情基本上都看不见了啊,怎么还会有人来抓他。
陈三柱可不想去劳改农场,他可是个喜欢享受生活的人,真把他送那去,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他猛烈的挣扎起来,几个大男人都按不住,而且他一边挣扎一边喊,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冯如意恰好走在上班的路上,看见陈三柱被按倒在地,她不禁皱了皱眉。
这几人虽说没穿军装,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强盗,再说了,哪有强盗这么明目张胆,她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听到其中一个男人叫另一个男人副队长,她这才明白过来。
是抓逃犯的吧。
冯如意收回目光,不再关心这边的事,而陈三柱,也被五花大绑的带回了村。
回到村子里,看见大队长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陈三柱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
大队长:“陈三柱,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跟周小禾,到底都干过什么缺德事!”
陈三柱张开嘴就要喊冤枉,然而发出声音的前一秒,他突然反应过来,缺德事?
不是因为他搞破鞋才抓他的?
陈三柱慢慢闭上嘴,他转动眼球,把在场的人全都看了一个遍,发现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却没有对待犯人的那种极度愤怒。
也就是说,他们眼里的犯人,并不是自己。
至于真正的犯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么一想,陈三柱立刻就不紧张了,不止不紧张,他还笑了起来,“我跟周小禾干过的缺德事,就一个,我俩合伙给赵前进戴了绿帽子。”
赵前进就在一旁站着,他说这话一点都不避讳,但大队长生怕他把赵前进的火勾起来,于是,一拍桌子,大队长怒道:“别嘻嘻哈哈的,继续说,还有别的事没有!”
陈三柱一边揣摩他们的意思,一边摇头晃脑起来,“大队长,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我跟周小禾在一起,男人跟女人能干啥,不就干那种事,你到底想问啥,你说清楚点。”
大队长跟妇女主任对视了一眼,他们不是专业人士,审犯人那一套他们根本就不会,至于民兵连,他们其实也不会,他们只会拳打脚踢,那都不叫审,叫屈打成招。
感觉自己再这么问下去,就是浪费时间,干脆,大队长直说了:“周小禾和张凤娟的事,你知不知情。”
陈三柱眼神一闪,妇女主任最细心,看见他的眼睛出现变化,她差点没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她紧张的看着他,终于,陈三柱开口了。
“知道啊,你是说她把张凤娟从山上推下去的事吧,看样子,你们也知道了?”
陈三柱笑的吊儿郎当:“早说啊,要是你们告诉我,是为了这事把我绑回来,我就不挣扎了,行了行了,赶紧给我松开,还有什么问题,继续问,不过我可提前告诉你们,这事跟我没关系,我连张凤娟长什么样,到现在都不清楚呢。”
第50章
经过了昨天,大家对事实是怎么样,心里已经有大概的结论了,然而听到陈三柱的回答以后,大家还是忍不住的瞠目结舌起来。
大队长直接站起身,不可置信的问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妇女主任没出声,她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没必要问,刚刚他们只说了周小禾和张凤娟的事,都没说具体是什么事,可陈三柱一听,就说是周小禾推了张凤娟,必然是印象十分深刻,陈三柱才会这么快便脱口而出。
周小禾是昨天下午才被揭发的,陈三柱一直没回过村,今早被带回来的时候也是一直拼命挣扎,可见他说的都是实话,不存在说谎的可能性。
妇女主任在心里冷笑一声,准备明天就把村里的黑板报换了,让全村人都知道周小禾的“光荣事迹”。
没人给陈三柱解绑,他扭了扭红肿的手腕,虽说有点不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我骗你干啥,不信你们去问周小禾自己,哦对了,她肯定不说实话,哈哈哈。”
大队长:“……”
真不明白他怎么到了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啊,他的供词,直接决定了周小禾的生死,可他不是周小禾的姘头吗?怎么把她出卖的这么彻底?
大队长觉得奇怪,一时没再开口,另一边的陈解放忍不住了,他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陈解放:“你亲眼看见她把张凤娟从山上推下去了?”
陈三柱:“那倒没有,我不是说了吗,我根本不认识张凤娟。是张凤娟刚失踪的那几天,咱们赵连长天天都出去找人,将近十来天没回过家,周小禾寂寞啊,就把我叫过去了,我知道她们俩有仇,我就问了一句,是不是她干的,然后周小禾承认了。”
其实没有,张凤娟刚失踪的时候,村里人还没把它当回事,毕竟现在通讯不发达,时常就有一个人失踪两三天,死活找不着,过了几天,又找到的情况发生。第一天大家都不在意,第二天开始有人着急了,第三天,才终于有人害怕了。而陈三柱就是在第三天见到了周小禾。
周小禾日日夜夜都要扮演一个好女人、好媳妇,她需要喘息的空间,而在陈三柱面前,她不需要任何伪装,她把自己所有最真实的一面都留给了陈三柱,当然,那时候的她也没想到,日后陈三柱会成为那个背叛她最狠的人。
陈三柱到了周小禾家,看见周小禾心情特别好,再联想到刚刚出事的张凤娟,陈三柱有所怀疑,他就问了一句,到底是不是你动的手,而周小禾本来挺好的心情,被他这么一打断,她就白了他一眼,告诉他少打听。
陈三柱把这个少打听默认成了承认,在后来他和周小禾的相处中,他也提过这么一两回,比如前几天在山上,他直接用了推这个字眼,但周小禾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从来都没否认过,陈三柱更加认为这件事就是她干的了。
没错,她从来都没亲口承认过,但还需要承认吗?她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一切啊。
陈三柱回答的漫不经心,陈解放却是相当震撼,自己猜,和别人把事情凿实,这两种感觉还是十分不同的,陈解放愣了一秒,继续问他:“你怎么知道周小禾和张凤娟有仇的?”
陈三柱挑起眉,“这不是很明显吗?赵连长以前跟张凤娟订过婚,别人不知道,但周小禾特别清楚,咱们赵连长可是个痴情种子,张凤娟都逃婚了,他还对她念念不忘的,周小禾最讨厌的人就是张凤娟,本来她不回来吧,就万事大吉,可没想到啊,她回来了。赵连长嘴上不说,行动上对人家母子那叫一个关怀备至,周小禾推张凤娟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我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把那个叫楚绍的小孩跟着一起推下去,周小禾也烦他,你们知道的,她自己生不出来,所以看见张凤娟的儿子,她就恨得慌。”
很好。
这一点又和周小禾改楚绍的工分对上了。
记分员今天还兼职了一个书记员的职务,陈三柱说了什么,他就要在纸上写下什么,以后好送到镇上去,让镇上的同志当证据保留起来。
张庆发眼里揉不得沙子,他看见陈三柱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就来气,他一拍桌子,黑着脸,仿佛包公大人附身:“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你不说出来?!她可是杀人犯,你怎么能任由她逍遥法外!”
陈三柱:“你也知道她是杀人犯啊,我一看见她就害怕,把她举报了,要是她没事,她反手再把我宰了怎么办,你们是不知道,这女人真的狠,她绝对能干出这种事来!”
说到这,陈三柱的话突然变多了。
“她表面上和背地里根本不是一个性格,表面上她对谁都笑,背地里,她凶的很,你们以为我跟她在一起能捞到什么好处,其实我都是被逼的啊!她威胁我,如果我不跟她好,她就不放过我,还要切了我的……那啥,你们说,我敢举报她吗?我吓都吓死了!”
陈三柱边说边叹气,装出一副愁苦的模样,别说妇女主任了,就是张庆发都不信他,他们全都一脸疑惑的看着陈三柱,不知道他这演的是哪一出。
陈三柱还在说着,“不止我,连我二哥都要被她威胁,我跟你们说,我二哥脑子以前是好的,自从我认识了周小禾,她只要不高兴,就拿我二哥撒气,打来打去,我二哥就傻了!她没打我,那是因为我对她还有用,我长得帅,她喜欢我,不然,我也迟早要被她打死。”
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看向前面的几个人,“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在镇上待的这几天,我已经想通了,我不能总被她欺负,我得为自己讨回公道。大队长,我现在举报她,跟她断绝关系,这样是不是有功啊?”
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大队长啐了他一口:“就你还想要功劳,没把你一起关起来就不错了,给我老实交代,别说那么多废话!”
陈三柱撇了撇嘴,却也没有多么失望,“没功劳就没功劳吧,谁让我跟这种人沾上关系了呢,不过,我说我跟她断绝关系这可是真的,你们以后得给我作证,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主动交代,我是能改造好的好同志,不与恶势力同流合污。”
妇女主任:“……”
你这还不叫同流合污?你都快跟恶势力穿一条裤子了!
陈三柱在妇女主任这里极其没面子,她连跟他说句话都觉得膈应,扭过头,不再看陈三柱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而陈解放也继续问了起来。
“周小禾推张凤娟的事,你还知道什么?”
陈三柱:“我就知道这些,要是你问别的事,我还能多告诉你一点。”
陈解放狐疑的看着他,“你还知道什么事?”
陈三柱:“那可太多了,比如李二拐子他闺女出嫁,周小禾在出嫁前一天,往他家门口洒了一盒图书钉,咱们这的新娘子都穿绸鞋出嫁,鞋底软,她扎了一脚的血,没弄到好兆头,听说现在还被婆家嫌弃呢。”
陈解放:“……”
岂有此理!
“还有呢?”
陈三柱:“还有宋家老大和老二闹分家,那其实是周小禾撺掇的,就因为宋老大和宋老二没帮她搬粮食。”
“还有呢?!”
陈三柱:“还有黄大夫,早些年他不是谈了一个对象吗,后来莫名其妙就吹了,其实是因为周小禾去黄大夫那看她为啥生不出孩子来,黄大夫说了她不爱听的话,然后她就跑人家对象那,暗示人家,黄大夫人有问题,所以这么多年一直不结婚。”
“……还有呢!!”
陈三柱不愧是周小禾的姘头,可能周小禾自己都不知道,陈三柱居然知道她这么多秘密,也怪她平时太大意,干了坏事还想炫耀,别人都炫耀不了,她就只能告诉陈三柱了。
陈三柱这人也精,他只说周小禾自己干的那些事,凡是涉及到他的,他都忽视了。大家听了半天鸡毛蒜皮又缺德到家的小事,越听越气愤,到底是有多少人被周小禾害过啊,而且她害人的原因也太草率了吧!就因为不帮忙,或者说了两句无伤大雅的实话,这用得着生气吗?
变态,周小禾绝对是个变态!
记分员那边好几页纸都写满了,妇女主任听了半天,一直没听到跟陈三柱有关的,她不禁把头扭回来,问了一句:“让陈二柱去陈大红家里占便宜的,是不是你?”
陈三柱越说越顺溜,一开始还都是真事,后面就开始添油加醋、放飞自我了,冷不丁听到妇女主任的这个问题,他想都没想就回答,“是我啊。”
说出来以后,他就反应过来了,冷汗差点下来,他赶紧往回找补,“但那是周小禾威胁我的,她让我一定要把这件事给她办了,因为陈大红害她丢了帮忙记分的工作,还在村里丢人了,跟之前那些都不一样,她一定要陈大红特别惨才行,她一开始想让我去,但我怎么可能干这种缺德事,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我怕她,就只能答应她,去问问我二哥,哪知道,我二哥是真傻,他竟然答应了,我本来是想假装答应,然后私底下拖着,把这件事拖过去,可我二哥也怕周小禾,他直接就过去了,我想拦都拦不住。”
这番话说完,陈三柱自己都想给自己鼓掌,说的多好啊,责任都是周小禾的,跟他陈三柱一点关系都没有!
死道友不死贫道,周小禾,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你放心,你要是真的死了,我以后每年都给你烧纸。
该交代的都交代的差不多了,改工分的事情陈三柱并不知情,不过跟他交代的这些事比起来,改工分真的不算什么,甚至可以直接忽略了。
把事情全都问清楚了,这屋子里的人却轻松不起来,一个恶魔般的人,生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十来年,他们竟然一个都没看出来过。
全村都被耍的团团转……
怎么想,怎么觉得窝火。
大队长摇了摇头,站起身,他想让张庆发把陈三柱带出去,可就在这时候,始终沉默的赵前进突然说话了。
有个问题,他觉得,他应该问清楚。
“陈三柱,你跟周小禾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别人可能都没注意到,陈三柱说的这些事,最早的就是黄大夫谈对象的事,可这件事,都是五年前了,赵前进记得很清楚,因为黄大夫的对象跟他来自一个村,他娘还叮嘱过他,要他撮合着点这两个人,以后他在青竹村,也能多个照应。
爷爷比我大三岁[七零]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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