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起,这下连周围的邻居也被惊醒了,二麻子听到枪声的时候,踉跄一下,然后发挥出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跑远了。而徐长河被他甩在后面,抱着受伤的腿不停叫唤。
“疼死我啦!疼死我啦!”
刚听见枪声的那一瞬间,周围的邻居们还以为又要打仗了,在自己家待了一会儿,然后听见外面叫唤的人有点耳熟,大家纷纷披着衣服出来。
聂白用绳子把清醒的那个捆好,然后第一脚把他踹出了楚家的屋子,第二脚,又把他踹出了楚家的院子,而还晕着的那个,聂白跟拎小鸡仔一样,拎着他的脖子,把他扔到了外面的土路上。
他后脑勺受的伤不严重,流了一会儿血,然后就止住了。聂白有经验,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没什么大事,顶多能得个脑震荡,于是,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把他扔在了徐长河身边。
一个晕菜了,一个抱着腿哭爹喊娘,另一个逃之夭夭了,硕果仅存的那位,面对着青竹村众人的质问,恨不得自己也晕过去。
聂白:“说!你叫什么,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旁边的村民:“我认识他!他是徐长河的二侄子,哎呦,地上这个不就是徐长河嘛,你们这些日子没动静了,我还以为你们良心发现了呢,原来是想偷着报复啊!”
“对对对,解放军同志,您不知道,这几个人都是跟楚家有仇的,他们的儿子想对楚酒酒耍流氓,结果自己被烫了个半死。徐长河这回偷摸进村,肯定是来打击报复的!”
这么大的动静,楚酒酒居然没听见,枪声响起的时候,她无意识的皱了皱眉,直到外面传来喧闹的说话声,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旁边温秀薇已经不见了,顺着门槛,看见外面有人影和火光,楚酒酒慢吞吞的走下床,她来到堂屋,看见温秀薇在窗边一动不动的站着。
“温知青,发生什么事了?”
温秀薇没出去,她就在屋子里看外面的情况,听到楚酒酒醒了,她连忙转身,“刚才徐家湾的几个人过来,想闯进屋子里,现在他们被聂营长抓住了,已经没事了。”
楚酒酒本来揉着眼,听到这番话,她懵了两秒,然后瞬间清醒过来。
“徐长河他们又来了?!”
温秀薇揽着她的肩膀,让她到窗户前边来看,“他被小郄同志打了一枪,正在地上嚎呢。”
一年前,如果发生类似的事情,楚酒酒必须站在所有人面前,和楚绍一起,挑起自家的大梁,但一年后,他们不再是无家可归的小孩子,他们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房子,还有靠得住的长辈和同伴,楚绍不需要再把自己放在楚家唯一的男人这个重担之下。而楚酒酒,也可以像普通的小孩一样,依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心安理得的躲在最安全的地方,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大人们回家。
看信的时候,聂白也生气,却没有现在这么窝火,周围都是人,他不能把自己被人摸了屁股的事情说出来,当然,他一个大男人,肯定是不怕清白有损什么的,就是说了,别人也只会把这当成个笑话听。但当时他听得清楚,那人说的是“这小妞”,这说明,他原本的目标是温知青。
畜生!
长着人的脸皮,下面的模样却连妖魔鬼怪都嫌弃!
半夜十二点,聂白被气清醒了,他把地上的这三个人挨个踹了一遍,然后又拿皮带狠狠抽了两下他们的背,这都是他训新兵的手段,平时在部队里,他踹几脚、打两下,那都是有分寸的,会让新兵觉得疼,却不会让他们真的受伤。如今时代就是这样,觉得打是疼骂是爱,他这个连体罚都算不上,毕竟其他的教官更狠,冬天抱冰的事情都能吩咐的下去。
但现在,他手下的不是新兵,是几个枪毙都便宜他们的畜生,所以,聂白一点都不吝惜力气,光他这几下,就让徐长河够受的了。
折腾了半宿,本来大队长披星戴月的赶过来,要把他们送到民兵连去关着,但他们这边还没把人送走,那边,远处走来一个村民,他现在是公社的小领导,还跟镇上有经常性的联络,他把家安在了镇上最边缘的地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回青竹村了。而他一路走着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挺大的手电筒,看见这边的情况以后,他满脸惊愕。
“这是怎么回事?”
听大队长说完来龙去脉,他更惊讶了,据他自己所说,他听说自己三叔病了,所以想回来看看三叔,就是工作太忙,搞得他现在才有时间过来。望着地上的三个人,他让大队长别那么麻烦了,干脆,找几个民兵,直接把他送公社去,明天一早,再送去镇上。
他出现的如此恰到好处,别人也没怎么起疑心,聂白倒是觉得他的表情有点怪,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一般人的眼光没有那么毒辣,而当过兵的人,因为经受了不少针对性的训练,所以总是对一些微表情和肢体语言更为敏感。
当然,聂白这种大老粗,他是不懂什么叫微表情的,他就是在训练后,直觉变得更敏锐了,别人是装模作样,还是实话实说,他看一眼就知道。
虽然搞不懂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人家才是这里正儿八经的领导,聂白也只能把人交给他,回屋之前,他叮嘱对方:“刚才有个小年轻跑了,他跟这些人一伙,你们别忘了把他抓住。”
那人愣了一下,不明白这是谁,怎么还敢对他颐气指使的,周围有人小声告诉他,这是外地来的聂营长,那人顿时换了一个态度,连连保证,自己一定把人全部抓回来。
聂白:“……”
小小的村子,竟然水还挺深,聂白在心里摇摇头,然后带着小郄同志和楚绍回去了。
一进门,小郄同志的表情就垮了下来,“营长,我打出去一粒子弹,这要写多少报告啊。”
聂白:“写个报告你怕啥,你是为了保护当地百姓,见义勇为,上面又不会找你的麻烦,放心吧,你写个一万字,说清楚经过,表明你的态度,然后就没事了。”
小郄同志:“……”
一万字!
他就知道,他来这里是个巨大的错误!
……
安慰完自己的勤务员,聂白还要去安慰剩下的孩子们,他平时在家跟自己的孩子相处习惯了,还以为楚家的这俩小孩也是一样的容易受惊吓,哪知道,他刚安慰完他们,然后,他们又反过来安慰他。
楚酒酒:“聂叔叔,你别担心,徐家湾的头头只有徐长河一个,他们村的人对他都是积怨已久,现在他被抓起来了,剩下的人肯定就不会再过来找事了。”
楚绍:“没错,您昨天太累了,现在也没睡多久,您接着去睡吧,我在这守着,等天一亮,我就去公社,看着他们把徐长河送到镇上去。这回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他们把徐长河放出来了,如果有人想要包庇他,我就跟韩生义再去找一回杨主任。”
温秀薇点点头,“杨主任和陈大柱有竞争关系,徐长河是他的爪牙,把他关起来,杨主任一定十分乐意。”
聂白:“……”
不是,你们真是小孩?
怎么说起这些复杂的东西,比他还熟练呐!
不仅比他熟练,竟然还比他淡定,尤其是楚绍,看他的表情,好家伙,跟胸中有乾坤一样,到底楚绍是大人,还是他是大人?
聂白一脸的恍恍惚惚,旁边的小郄同志看了,却是放下心来。就说嘛,几个孩子独自生活,怎么可能一点本事都没有,聂营长跟楚副处长就是当局者迷,想太多了,其实人家孩子过得好着呢。
小郄同志心最大,既然还有时间,他就回去接着睡觉了,剩下的人里,楚绍已经不困了,他说到做到,真的准备等到天亮再去公社,聂白不好意思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扔在这,然后自己去睡,只能跟着一起熬。而楚酒酒,她被温秀薇带回去,又躺进了被窝里。
别人都走了,堂屋就剩下楚绍跟聂白,氛围很安静,望着楚绍,聂白觉得这样也挺好,只有他俩在,他们还能说点悄悄话。
聂白张开嘴,刚要叫他,然后,他就看见楚绍点起了堂屋的油灯,然后,又从八仙桌底下拿出一本厚厚的书。
把书放在油灯底下,楚绍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完全无视了聂白的存在。
聂白:“……”
行叭。
……
五月份天亮的越来越早了,之前四点多天还是黑的,现在四点过一点,天空就跟按了明亮开关,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楚绍跟聂白、小郄同志踏着露水去了公社,而温秀薇做过早饭,她和楚酒酒没有吃,而是带着一起来到韩家,分给韩生义以后,他们三个一起去了镇上,准备到那去跟楚绍他们汇合。
昨天枪声那么大,韩生义自然也听到了,几人步伐匆匆忙忙,来到镇上的时候,供销社什么的都没开门,他们在主路旁的台阶上坐着,三个人坐成一整排,按理说,这边是公社进城唯一的路,如果公社把徐长河他们送过来,他们应该是能看见的,但等了半天,除了过路人,他们没看见一个熟面孔。
又过了半小时,聂白他们过来了,远远看见楚酒酒他们,聂白跟楚绍说了两句话,然后带着小郄同志继续往前走去。
楚绍往楚酒酒他们这边走,楚酒酒见他们分开了,愣了一秒,她快速跑过去,“怎么回事,聂叔叔他要去哪?”
楚绍:“昨天半夜,徐长河他们刚被送到公社,紧跟着就又送到镇上去了,根本没在公社停下,聂叔叔说他要去找镇领导问一问,让咱们在这等他。”
韩生义:“一会儿都没停?”
听到他的问题,楚绍顿了一下,“我不清楚,就算停了,也没停留多久,大半夜就往镇上送,也不知道他们着急个什么劲。”
温秀薇问:“徐长河的腿不是中枪了吗,他们是不是送他去医院了。”
楚酒酒听了,乐不可支的说:“那感情好啊,徐杰住在医院一楼,徐长河住在医院二楼,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要是他们还能住到地下一楼去,那就更好了。”
温秀薇听见,不禁戳了戳她的脑袋,“这种话别瞎说,给自己招不干净。好啦,那咱们就在这等着吧,楚绍,你没吃早饭,饿不饿,我去给你买个烧饼。”
楚绍:“不用了,我自己去买。”
说完,他就脚步加快的走了。
楚酒酒也是近期才发现的,温秀薇有点迷信,没到特别严重的地步,不过一沾上某种说法,她就觉得有忌讳,不愿意让楚酒酒说跟这些有关的话。其实说起这些,好像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楚酒酒怕鬼,却一点都不相信这些,她觉得温秀薇是庸人自扰,但这话,她又不敢真的说出口。
重新坐回到台阶上,楚酒酒百无聊赖的等着聂白出来,而聂白跟小郄同志找了一会儿,才找到革委会的大楼。
不得不说,这楼建的真气派,这么高的楼,部队都没有,也就是在首都的时候,聂白还能见到。
聂白的介绍信在这个镇里就是万能的通行证,不管到了哪,都是一路绿灯。说明自己的来意以后,聂白本想找当地的公安负责人,谁知道,听说聂白来了,陈大柱主动把人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对着聂白,他和颜悦色道:“我们当地公安局同志不多,局长也一直都是我兼任,聂营长是要问昨天闯进青竹村的徐长河等人吧,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听说这件事的。不知道您清不清楚,我以前也是青竹村的村民,不过后来在镇上工作以后,我就已经搬出来了,没想到自己的村子出了这种事,我比任何人都气愤,所以,我刚才已经签了字,让他们把徐长河,那那几个小流氓,都一起送到劳改农场去了。”
聂白很惊讶,“这么快?”
陈大柱呵呵的笑起来,“当然,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他们犯下这种罪行,怎么还能等呢,更何况这件事跟聂营长有了关系,特殊事件,特殊对待。本来就是证据确凿的事,早送晚送,不是都一样嘛。”
聂白皱眉,“可是,昨天我的勤务员打了徐长河一枪,他腿上中了子弹,你们没给他治,就把他送到劳改农场去,难道农场的同志会给他治?”
陈大柱心里笑了一声,这是哪出来的营长,天真的过分了吧。劳改农场还给他治病,等他到那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挨一顿打,徐长河能不能熬过那顿打,都还两说呢。
“您放心吧,罪犯也是人,总会有同志替他治疗的。不过,您昨天也看见了,他受的伤那么严重,我们这边是小城镇,能不能治好,就得看徐长河自己了,万一伤口发炎,或者他身体素质不好,这……都是说不好的,您说是吧。”
小郄同志一听,他立刻看向聂白,他的表情有点紧张,对他来说,打击敌人没问题,可他没想过打死敌人啊,小郄同志不知道原委,也不清楚昨天徐长河他们到底打算怎么报复楚绍和楚酒酒,所以在他眼里,徐长河虽然可恶,却罪不至死,然而陈大柱这番话,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听天由命。
要是徐长河因为腿伤恶化死掉,那害死他的人,不就是小郄同志自己了吗。
聂白眉头更皱,他不喜欢陈大柱的说话方式,更不喜欢他暗示自己的内容。陈大柱以为聂白跟楚家有关系,所以会恨不得徐长河立马就死,这样,他还能拉近跟聂白之间的关系,搞不好,还能顺着聂白,认识更多大人物。
但他没想到,聂白确实恨不得徐长河立马就死,可这不代表,他就能接受陈大柱故意让徐长河带伤上路。
聂白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边,陈大柱站起来,好奇的问他,“聂营长,不知道您跟青竹村的楚绍是什么关系?”
一听这问题,聂白顿时警惕起来,“你问这干什么?”
陈大柱笑:“就是问问,楚绍的妈妈张凤娟,我以前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要论起来,楚绍还应该叫我一声大伯呢,您……是张凤娟的朋友?”
聂白看了看他,回答道:“我只见过嫂子两次,算不上朋友。我是楚绍爸爸以前的部下,现在他在司令部,我在一线部队,已经不算是直系上下级了。”
司令部,这个超级能唬人的称呼又出现了,陈大柱也是个军盲,他一听,立刻在心里把司令部跟司令俩字画了等号。陈大柱心里都快把眼睛瞪掉了,表面上,还得维持他作为副主任的淡定。
“哎呀,这可真是没想到,娟子竟然嫁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娟子也真是,回来以后都不跟大家说,哈哈哈,我懂,娟子这是想低调。那聂营长,不知道……呃,楚绍的爸爸,他是不是也打算回来一趟呢?”
聂白眯着眼,他跟旁边的小郄同志对视一眼,小郄同志摸摸自己的鼻子,用动作暗示他,营长,这人欺软怕硬,势力的很,您是时候大胆的上了。
聂白也看出来了,这个陈大柱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对这种人,绝不能示弱,一定要把自己强悍的一面展露出来,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欺负到你头上了。
没什么表情的笑了一声,聂白说道:“他没有时间,陈副主任,你是不知道部队有多忙,上到司令员,下到普通的战士,我们一年都只能休假一回,但是达到一定的级别,家属是能随军的。我的老婆孩子就跟我一起住在营区里,不过你也知道,嫂子已经没了,我们政委没法自己带孩子,就只能把孩子寄养在这边的乡下。”
陈大柱听了这么多废话,就记住了一个词,“政委?您不是说司令部吗?”
聂白:“是司令部,不过当初我还当连长的时候,楚绍的爸爸是我们团当时的政委,我叫习惯了,所以后来也一直叫他政委。”
陈大柱哦了一声,然后又笑起来,“看来您和楚同志的关系不错。”
聂白嗤笑一声,“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关系不好,他能托我过来替他看看孩子,我们政委这次没过来,是因为他提前打了报告,准备把今年的休假用来去西北军区,我们政委的父亲,害,说了名字你也不知道,他以前是驻华北军区的老司令,现在被调到西北去了。唉,这就是中间人的难处啊,上有老、下有小,自己老婆没了,这就够不容易的了,现在竟然还有人想欺负自己的孩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聂白说完这句话,趁陈大柱还没反应过来,他先看了一眼小郄同志,小郄同志暗暗对他点头,表示他这句话用对了,聂白才放下心,继续用鼻孔看着陈大柱。
陈大柱已经被他说懵了,一个在司令部当官的爹,还有一个当司令的爷爷,楚绍和楚酒酒来头有这么大?不对吧,来头这么大,怎么还能在村里过苦日子呢。
陈大柱又不是傻子,他没那么好糊弄,不过,只要他能半信半疑,聂白就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了,他想做的,就是给两个孩子壮壮声势,让这个陈大柱知道,他们家的孩子,不好欺负。
徐长河已经被送走了,聂白再说他的事,也没什么用,于是,他又把炮火对准了还住在医院的徐杰。
“那种小畜生,你们还让他好好的住在医院里?!他比他老子还可恶!既然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伤口也治的差不多了,那就赶紧把他也按规矩处理好,陈副主任,我可就是因为这事才过来的,这都发生一个月了吧,我们都以为徐杰已经被关起来了,怎么对上徐长河的时候,您效率这么高,对上徐杰,效率就这么低了?”
陈大柱脸上冒冷汗,他连连表示,“我马上就去处理,您不知道,徐杰他受伤太严重了,之前都没法搬动他,您放心,既然您发话了,我马上就办!”
听到这句话,聂白总算满意了,他大摇大摆的走出革委会,直到身旁没别人了,聂白才咧起嘴:“怎么样,我这招狐假虎威,用的挺不错的吧?”
爷爷比我大三岁[七零] 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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