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爷爷思考了好几天,最后觉得,还是就把他安排在秘书室,当个助理吧,离自己近,而且他接触的人多,这样以后他要是找到喜欢的工作了,韩爷爷也好把他介绍过去。
说实话,刚把韩生义安排进来的时候,韩爷爷没对他抱多大的希望,这时候的秘书,和后世大众认为的秘书可不一样,这时候的秘书,什么都会干,而且地位极高,离开了这里,出去以后一定都是高级干部,或者在地方上当一级领导,换句话说,这是一个机关里最有能力的人,来学习、当跳板的地方。
韩爷爷就想让他来看看氛围,顺便多认识一点人,哪知道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在秘书室混的风生水起,不仅可以帮忙完成工作,连接待首长的事情,都能完成的游刃有余。
私底下,韩爷爷选定的接班人王秘书,都悄悄跟韩爷爷说,您孙子真是一个天生的政客,长袖善舞的很!
韩爷爷:“……”
这是夸奖吗?他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楚酒酒的天分从小就展现出来了,即使在校园里,也遮掩不住她身上那些会发光的品质,然而韩生义,他以前可是非常低调的,原本乖巧孝顺的孙子,一下子变成了人人称赞的好部下,韩爷爷有些不适应,也有些心情复杂。
他自己一辈子都浸染在官场中,他喜欢这里,也厌恶这里,清官贪官,韩爷爷觉得自己不算在这两类中的任何一类,他不贪污,却也没有从一而终的一心为民。
年轻时候,他确实是为了国家而战,为了民族而战,可后来,天下太平了,那些要你命的敌意顿时消失了大半,坐在极高的位置上,说自己一点野心都没有,那不可能。
他动摇过,深思过,甚至还犯过错误。
比较幸运的是,他犯的错误不大,而且没什么人知道,所以,他还能保持一个完美的名声。
站得越高,望得越远,大家一般都是记住这八个字,韩爷爷还想在这八个字后面,再添八个字。
捧得越多,摔得越狠。
世人骂贪官,而且特别疑惑,为什么贪官永远杀不尽,因为贪官是人。
人有劣根性,总是会飘飘然,一飘起来,各种本性都暴露了,即使有些原本是好人,可看着大环境,又被别人不停的劝,心里冒出一点小苗头,没过多久,这小苗头,就变成了实际行动。
所以说,心性是多么的重要。
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圣人被考验之后,说不定都能变成一个禽兽,韩爷爷就是知道这其中的门道,才对韩生义展现出这方面的天赋,感到十分纠结。
他已经老了,没法一直监督着韩生义,他怕韩生义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变成另一个人。
韩爷爷的担心不无道理,在楚月的印象里,韩生义就是这样,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他乖乖的,什么都没干,爷爷奶奶死了,他靠着爷爷留下来的人脉进入官场,他蛰伏了几年,直到风向和实力全部具备,他才开始自己的报仇计划。本来,报完仇,应该就结束了,可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杀伐果决、无情无义,没用的人被他直接抛弃,有用的人被他按着继续用。可以这么说,他就是一个升级版的丁伯云。
到最后,他取得了非常高的成就,可成就这种东西,如果本人不在乎,那就是为外人道的谈资,根本一点用都没有。韩生义孤独一辈子,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追随他的,也没有一个真心的,这样的生活,到底是痛快,还是痛苦,那就只有前世的韩生义知道了。
韩爷爷担心了很久,因为怕韩奶奶跟着担心,他也不敢告诉韩奶奶,就自己一个人闷头的纠结。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自己的门被敲响了。
穿着的确良的衬衫,韩生义还真有几分年轻干部的模样,他走进来,问韩爷爷:“到时间了,爷爷,回家吗?”
韩爷爷反应过来,他慢吞吞的站起,“嗯,回。”
韩生义已经过来扶他了,等韩爷爷站起以后,他才松开手,乖顺的跟着韩爷爷出去。
坐在吉普车上,爷孙俩谁也没说话,韩爷爷闭目养神,韩生义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到家以后,韩生义先下去,韩爷爷那边的车门被打开,林秘书下来接他,一只脚还没迈到地上,屋子里,就突然冲出一个淡蓝色的身影。
楚酒酒穿着无袖连衣裙,暑假了,天气炎热,她把头发扎成了两个丸子头,好在这年代的人们没看过哪吒动画片,联想不到那里,反而还觉得她这个发型挺喜庆的。
平时他们回来,楚酒酒可没有这么热情过,韩生义站在原地,直觉是有事。
果不其然,楚酒酒冲过来,拽着韩生义的胳膊就要往里走,“生义哥!你快帮我跟楚绍说,我也要跟他一起去洛阳看薇薇,可他就是不让我去!凭什么啊,我作业都写完了,而且火车票我可以自己出嘛!”
韩生义有点无奈,他不想进去,却也不想强硬的拒绝楚酒酒,所以只被她拉出去两步。
“人家俩人要见面,你凑什么热闹。”
大门是关着的,里面的人听不到,楚酒酒就瞪着眼睛,小声跟他说:“楚绍准备去半个月呢!我就去三天,看看洛阳风土人情,再看看薇薇,也打扰不到他们什么啊!”
“那到时候你怎么回来,你难道还打算自己一个人上火车?”
韩生义一脸的你要是敢说是,你就完了。
楚酒酒切了一声,“当然不会。”
恶劣的笑了一下,楚酒酒晃晃韩生义的胳膊,“生义哥~这不是还有你嘛~”
韩生义对她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很忙。”
说完,他往屋里走去。
楚酒酒:“……”
呆了一秒,她赶紧追上去,“就三天!三天!”
韩生义不理她。
“两天也行啊,咱们去那过个周末好不好?”
韩生义还是不理她。
“一天,不能再少了!”
说完这句,楚酒酒已经追进了屋里,林秘书看着楚酒酒这个活泼样,不禁笑了起来,“生义和酒酒的关系可真好。”
也只有在楚酒酒面前,韩生义还有点年轻人的模样。
韩爷爷望着重新关上的大门,听着林秘书的话,他不禁也笑了起来。
“是啊,关系真好。”
第115章
现在是七月份,楚绍就算准备去,也不可能今天就出发,他买了中旬的票,还有一个多星期,才会离开首都。
大人们没时间,不可能离开岗位这么长时间,韩奶奶倒是清闲,可她年纪大了,一老一小去人生地不熟的洛阳,家里没有一个人能放心。因此,楚酒酒只能仰仗韩生义,谁让她才十五岁呢,又小又扎眼,如今人贩子相当猖獗,在火车站抱小孩、拐卖女人的比比皆是,就算她心眼多如牛毛,大人们也绝不会同意让她单独前往洛阳。
任她怎么说,韩生义就是不为所动,最后,看她竟然真的这么坚持,他只好叹了口气,跟她解释:“我刚进秘书室,一起工作的同志们本来就因为我是爷爷的孙子,觉得我是个没本事的关系户,去洛阳光路上就要花费两天,秘书室每天的工作堆积成山,别说一天了,我就是无故离开半天,都会被人记在心里。”
在大家面前的时候,韩生义是不会这么说话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别人在,韩生义对待楚酒酒的态度,就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了。也不能说是不亲密,而是,感觉他在某些方面,故意的和楚酒酒分开,避嫌,楚酒酒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后来观察了一下,发现如果是他们俩单独相处,韩生义就不会有这些动作。
楚酒酒想不明白,她去问自己的智囊,齐宝珠同学,齐宝珠想了想,猜测道:“他应该是觉得你们俩年纪都不小了,不能再跟以前那样打闹了。”
楚酒酒:“是这个原因吗?可是,去年跟今年的我,就差了一岁,十四和十五,有这么大的区别吗?”
齐宝珠:“这个……”
楚酒酒对齐宝珠有种盲目的信任,她总觉得她特别成熟,所以在这种问题上,她都是来找齐宝珠求助。但齐宝珠就是再成熟,也不可能对每个人的心思都了如指掌,她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而已。
沉默片刻,齐宝珠再次猜测:“跟年龄没什么关系,这种事情,都是慢慢才意识到的,你不是说他私底下还是跟你挺好的吗?那就没问题。”
“再说了,韩生义都毕业了,他现在已经不是学生了,跟你有本质性的差别,稍微分开一点,对你也没什么坏处。”
楚酒酒皱眉,她搞不懂,怎么一毕业就多出了这么多的规矩,楚绍也毕业了,可他对自己的态度一点变化都没有,高兴的时候摸摸头,不高兴的时候就虚弹她一个脑瓜崩。
有时候她倒是希望,楚绍也能有韩生义的自觉,别再把她的脑袋当玩具了。
……
韩生义忙,其他人也忙,楚酒酒这才发现,家里的闲人,就剩下她了。其实算算时间,再过两三个月,温秀薇也就该回来了,她不用急于这一时。
心情慢慢的平复下来,楚酒酒就不上赶着当电灯泡了,马所长早在暑假开始前,就问她要不要来研究所帮忙,楚酒酒怕自己有事,一直没答应。这下正好,她也去给自己赚点零花钱吧。
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十分大,如果周围的所有人都努力学习,那么,多学渣的人,也能打起精神做两套卷子。如果周围的人都忙着开店赚钱,即使对商场一窍不通,人们也会试着做点小生意。楚酒酒就是这样,本来她不是一个多么勤奋的人,好不容易放假了,她其实是想好好玩的,但大家的努力和忙碌影响到了她,到处玩耍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乐趣了,还是干点正事更有意思。
今年夏天依然炎热,但是有一点好,下雨频繁,而且不跟青竹村一样,只在晚上下,这里的雨特别善解人意,每次都是正午和下午,太阳最烈的时候下雨,这可拯救了至今只能电扇降温的楚酒酒,她最喜欢下雨天了,穿着红色的套头雨衣,还有宝蓝色的橡胶雨鞋,啪嗒啪嗒的踩水,就是她夏天最大的乐趣。
韩奶奶看见过好几回,而每一回,她站在屋子里看窗外一边踩水一边傻乐的楚酒酒,都会想起自己牌友家养的一条小京巴。
……就差开心的进去打个滚了。
雨量多,听说永定河的河水都涨了不少,故宫旁边的护龙河水位也肉眼可见的上涨了,楚酒酒看见了,却没多想,她跟韩生义一起到火车站送楚绍出发,楚酒酒拿着一盒自己做的老味点心,忧心忡忡的叮嘱楚绍,“一共就三块,你可别在火车上全都吃了啊。”
楚绍:“……”
他是这么贪吃的人吗?
韩生义也拿着一个纸袋,里面装了韩奶奶做的饭,“铝饭盒里的肉饼是给你晚上吃的,铁饭盒里的炸酱面是给你中午吃的,里面有两个洗好的梨,你带着的时候注意点,别压坏了。”
楚酒酒一听,不禁往那个袋子里看了一眼,“怎么带的炸酱面,不会坨了吧。”
“所以要尽快吃,”韩生义对她说,“奶奶昨天面条买多了,再吃不上,就该扔了。”
楚绍:“……”
越听越糟心,楚绍背着一个军用背包,里面鼓鼓囊囊全都装满了,没地放,干脆,他一把抢过来,把楚酒酒的小包袱塞进韩生义拿的袋子,然后,他又把袋子挂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俩回去吧,再过半小时我就上车了。”
楚酒酒:“不回。”
韩生义:“看你上车,我们再走。”
楚酒酒:“世道不太平,男孩子也要注意保护自己哦。”
韩生义:“注意安全,如果遇到扒手,还打不过,那你就把炸酱面交出去。”
楚酒酒:“扣在他脑袋上,韩奶奶炸的酱比沥青还黏糊,糊住他的眼睛,可以给你增加一点逃命的时间。”
楚绍:“……你们以为乘警都是吃干饭的吗!”
楚绍觉得心累,楚酒酒也就算了,现在韩生义也近酒者酒,前些年他是蔫坏,现在他的坏摆在了表面上,既把人气个半死,又让人找不到抽他的理由。
损不损啊……
楚绍摇摇头,最后还是在他们俩的注视下,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说笑归说笑,其实,楚酒酒真的有一点担心楚绍,因为这是他一辈子里,第一次坐火车,还没有人陪着他,在楚酒酒的想象中,楚绍肯定就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看什么都新鲜,万一遇上什么不懂的,被人骗了,或者出点意外,那可怎么办。
楚酒酒完全想多了,楚绍确实没上过火车,但他都多大了,该有的常识和警惕意识,他全都有。
跟韩生义一起回家,路上,楚酒酒得知,楚绍这次去洛阳,身上带了足足五百块钱,三百是楚立强给的,剩下二百是韩爷爷给的,这样比起来,楚酒酒偷偷贡献的十五斤全国粮票,实在是有点不够看……
楚酒酒默,“给他那么多钱干嘛呀,他就去半个月,又不会在那里常住。”
韩生义:“穷家富路,给他钱,也是怕在那边遇到什么难题,而且,秀薇姐也在那里,以楚绍的性格,他应该会把钱全都留给秀薇姐。”
听到这句话,楚酒酒与有荣焉的点了点头,“那是,不留私房钱是我们老楚家男人的传统美德。”
韩生义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这个年代的男女地位仍然有差距,很多女性都选择一结婚就辞职,专心在家带孩子,即使她们拿着钱,也不能乱花,家里的财政大权,还是属于男主人的。
不过仔细想想,韩爷爷和韩奶奶,他俩就是韩奶奶执掌家中大权,所有钱都在韩奶奶那里,韩爷爷手中常年只有几百块,是供他跟别人吃饭结账用的,现在这几百块都给楚绍了,韩爷爷顿时变得比楚酒酒还穷。
韩生义轻笑一声,然后,他转过头,问身边的楚酒酒:“老楚家男人的传统美德是不存私房钱,那女人的传统美德呢?”
楚酒酒回答的很快:“监督他们不存私房钱!”
韩生义:“……”
沉默一秒,然后,他垂下头,低低的笑了好几声,楚酒酒被他笑的莫名其妙,茫然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视线。
温秀薇走了大半年,现在楚绍也走了,楚立强最近在忙工作调动的事情,听说他有机会再多一个军委的职务,最近正上下活动着呢,也是忙得很。整个楚家就剩楚酒酒一个人了,韩奶奶倒是想让她来自己家住,但是二楼的房间空荡荡一片,三楼的杂物间经过了这一年,变得更乱了,楚酒酒大了,不再愿意和韩爷爷韩奶奶住一起,也不可能跟韩生义住在一起。
爷爷比我大三岁[七零] 第1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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