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洋大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看这孩子客气什么，快坐快坐，又没什么外人。
    三人在桌边坐下，裴言之和程遥两个人紧挨着坐在王洋对面。
    刚坐好，程遥就捏起摆在面前的炸虾自顾自的吃上了，看起来也没打算认真聊正事。
    好在他也不用操心这些。
    王洋给裴言之倒上餐厅特制的青梅酒：裴队，你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我觉得我们没必要绕弯子，不如就直接开门见山吧。
    裴言之笑了笑：那再好不过了。
    现在放眼整个主播圈万里的影响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观众的根基也是在河豚，我相信转平台的想法你们暂时肯定没有吧。王洋说。
    那当然。裴言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青梅酒，遥遥很多粉丝都在河豚，转平台的话对他们来说确实比较麻烦。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王洋开怀的笑，那裴队你就直接说个数吧，只要合理，公司那边我可以去谈。
    裴言之把杯子轻轻放下，神色自若的开口道：六千万。
    话音落后，不仅是王洋，连程遥都被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半个虾尾差点掉到地上。
    啥？我这么值钱！？
    遥遥万里被这个数字吓的大气都不敢喘，整个人呆住。
    王洋见多识广，倒也不至于被这个数字吓到。
    他惊讶的是裴言之说的这个数字竟然和公司给的上限一模一样。
    无语，难道有内鬼不成！？
    不应当啊！当时开会的时候全都是内部高管啊。
    呃，裴队你还真是
    王洋想了半天都没能在自己的词库里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最终只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竖起大拇指，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您的表情，我不会是猜对了贵公司的最高价吧。裴言之勾唇轻笑。
    要是别人，我肯定无论如何都得往下压一压。王洋擦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叹气，不过我觉得你既然开了口，应该没有退步的余地。
    当然。裴言之在愣住的程遥眼前打了个响指让人回神，然后目光温和的扶着他僵在空中半天的手把虾尾送到他嘴里，转头对着王洋继续道，遥遥的价值河豚应该最清楚，这个数目并不高。
    不过我还是得说明白啊裴队，公司那边口风很一致，如果最终谈下来的是这个价格，那必须是
    包括我，对吧。裴言之笑着接上话。
    王洋失笑，然后低下头扶额。
    和聪明人交流真特么简单粗暴又让人心惊肉跳！
    是的，如果是这个数字，合同里肯定会要求裴队你独家且稳定的出镜几率，到时候也会要求你签字。王洋说。
    这是肯定的。裴言之十分干脆的点头，我这边没问题，你想让我别在遥遥万里的直播间出现可能都有点困难。
    聊到这里，已经是河豚TV最满意的结果。
    王洋心中的大石头骤然落下，然后对着裴言之举起酒杯：那就太好了，回去我们就会拟定新的合同，不会太久。
    和他轻轻碰杯，裴言之并没有把酒一干到底，而是轻轻抿了一口：不过我这边还有个要求，可能需要王先生你和河豚那边商量。
    王洋心又吊了起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什么要求，裴队你说。
    裴言之：减少合同里的直播时间和天数。
    第55章 坚果墙(16) KIKI也说了，这货
    知道程遥病情的王洋预料到裴言之可能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问道，具体减少到什么程度？
    裴言之：直播时长从每月120个小时减到60个小时，假期从每月4天增加到10天。
    这一下砍的太多，王洋一时有些为难：少了太多，我怕公司那边很难同意。
    我提的这个不是上限，而是下限。
    裴言之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耐心的解释。
    遥遥现在每天上课都会开直播，加上打游戏每个月的直播时长其实远远超过了120个小时。我压到60是为了避免突发情况，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王洋条件反射的望了一眼埋头喝汤的程遥，顿时了然，但还是有些犹豫。
    裴言之微笑，继续说：其实这些不用卡的这么死，河豚愿意花这么多钱留住遥遥也是因为他直播间的礼物都是货真价实的，对吧。
    这话一下说到了点上。
    直播平台主要营收说到底是靠观众给主播送出去的礼物。
    而每个直播平台都有合约礼物也是公开的秘密，平台和主播达成协议背后操作，看起来好像是一次性刷了许多价格不菲的礼物，实际上只是为了全站广播的引流效果，主播并拿不到一分钱。
    还有一些签约主播的工资收入本身就是通过礼物的方式发出。
    而遥遥万里收到的礼物全都是真金白银。
    不仅如此，因为已经火出了圈，程遥还可以吸引很多外来流量进入河豚TV。
    加上裴言之能够吸引到小虎牙这个等级人物的广阔人脉带来的潜在收益。
    这些全部累积在一起，就是遥钱树的全部能量。
    面对这样巨大的收益，资本怎肯放手。
    我个人是可以接受，但是假如，我是说假如王洋忍不住试探裴言之的口风，公司那边要是不能接受直播时长减少的话怎么办？
    俩人聊的这些东西程遥感觉像是在念经，完全没心思听，只觉得这家店菜色确实不错。
    他认真的剥了只蒜蓉小龙虾，转头递到裴言之嘴边，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
    裴言之顿时放下此时的话题，低头咬住虾肉吃掉，然后温柔道：好吃，再来一个好不好？
    程遥开心极了，背后如有小狗尾巴在摇，笑的眯起眼睛，点头。
    好~
    慢慢的，当心别让虾壳划到手。
    带着手套呢，没事~
    程遥一边剥虾一边说，忽觉自己鼻子有点痒，因为带着手套不好挠，干脆转身伸着头在裴言之肩膀上蹭了蹭。
    狗粮来的猝不及防。
    王洋阅人无数，反应快的很，从裴言之的眼神就看出了一切。
    那样热烈的爱意，分明已经彻底栽在程遥手里了。
    刹那间，王洋觉得这6000万的开价似乎已经很客气了。
    果不其然，裴言之转过头，表情和刚才一样彬彬有礼，说的话却让人细思恐极。
    总有人可以接受。
    比如？王洋心惊胆战。
    我和鲨鱼TV的关系也还不错。裴言之笑。
    王洋顿时慌得一批，吓得腿都软了。
    谁不知道河豚和鲨鱼作为直播界两大巨头整天斗的水深火热！
    如果遥遥万里愿意转平台，同样的条件，鲨鱼一万个乐意。
    认真剥虾的程遥并没认真听他们的聊天话题，在捕捉到一些关键字的时候耳朵动了动，转眼望着裴言之说道：要去鲨鱼吗？
    裴言之伸手给他倒了一杯果汁：不一定呢。
    那要是去鲨鱼的话程遥眼珠子咕噜在眸中转了一圈，眨了眨眼：你直播间不是在鲨鱼嘛，我直接在你的直播间直播好不好呀！
    裴言之会心一笑，伸手轻轻捏着他的脸：好，你说什么都好。
    谈笑间，王洋的心态灰飞烟灭。
    别啊，河豚不好吗万里。王洋抓紧时间赶紧抢救，担心一晃神的功夫俩人自个商量好了。
    程遥转过头：河豚也很好啊。
    就在河豚吧，转平台很麻烦的。王洋冷汗已经凝成了实质，转头望向裴言之道，直播时间我会和公司商量，应该没有问题。
    裴言之温声细语的，但总让人觉得有点笑里藏刀：嗯，麻烦王先生了。
    王洋深深出了一口气，端起酒杯和裴言之捧杯，在两人都把青梅酒一饮而尽之后突然想起什么：说起来，还有一件挺重要的事。CCLV电视台那边我和接洽，说想要采访万里，你们这边方便吗？
    CCLV是正儿八经的官方电视台，门槛高的很，连裴言之也是一愣：什么类型的采访？
    节目采访，应该是会上电视上报纸的。王洋笑。
    裴言之轻轻一挑眉，转头问程遥：遥遥，要不要上电视啊？
    程遥抬手把剥好的小龙虾送到他嘴里，伸手从盆里又拿了一个：是不是要问我好多问题啊？
    裴言之点头：嗯，不过你提前就可以知道他们会问你什么问题，接受采访的时候挨个回答就好了。
    有什么好处吗？程遥又问。
    裴言之一脸满足的嚼着虾肉，说道：嗯在CCLV电视台上电视很厉害的哦，会有更多人知道你，来看你直播。
    会有更多人来看直播。
    很厉害。
    这是程遥从裴言之的话中读取出的信息，而且通过表情观察，裴言之应该是赞成的。
    思及此处，程遥也不多想，点头同意。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饭局到达最后，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河豚的底线本来是6000万，聊着聊着就变成了不让遥遥万里去鲨鱼。
    续约的事儿基本就这么定了。
    6000万就6000万吧，光是一个裴言之在这里杵着也是稳赚不赔。
    可惜白炒作了这么长时间的万霜CP，以后得在言遥上下手了。
    半个月后，这份河豚TV有史以来最高昂的合约就此落下。
    于是，裴言之出现在遥遥万里直播间镜头中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有些时候程遥休息睡大觉，只有裴言之一个人坐在这代班，一边玩植物大战僵尸一边和弹幕聊天。
    陆诚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程遥病情被引出的关键在坚果墙上头，那治起来也可以从这里入手，说不定会有奇效。
    裴言之不懂心理学，翻来覆去始终觉得这个天马行空的说法可信度不高。
    KIKI也说了，这货纯属扯淡。
    算了，无所谓，反正遥遥万里管得严，也不让他玩任何高难度游戏。
    别说是绝地求生了，连4399冒险分类都是禁区。
    植物大战僵尸倒挺合适。
    就这样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奇迹呢。
    反正目前是看不太出来有什么用，他无论怎么摆放坚果墙和向日葵程遥都一脸淡定，还没有看到裴钱玩自己尾巴的时候反应大。每天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注意力很难集中，学习进度慢，动不动就犯困。
    依然失眠。
    依然在深夜心悸，睡醒时头痛。
    依然食欲不振。
    而且，不只是食欲
    做到一半的时候，程遥总是因为自己的跑神和迟钝而难过，不停哭着和裴言之道歉，惹得裴言之心疼。
    陆诚说这都是中度抑郁症的正常表现，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只有药物能让他好过一点。
    程遥已经发现了自己状态不对，可因为对这方面的无知，只以为是自己不好，心情越来越低落。
    看着程遥把所有过错都归结在自己身上，瘦了一圈又一圈，裴言之越来越心疼。
    小朋友自己并不知道这是抑郁症的躯体症状在折磨着他。
    不知道这不是他的错。
    裴言之内心很挣扎，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生病的事情告诉程遥。
    最终，突然有一天程遥因为裴钱没有吃他喂的小零食而断定一定是自己很不好很糟糕才会连猫都讨厌，怎么哄都哄不好，难过的哭到干呕。
    裴言之决定把病情告诉他，跑对门找陆诚谈话，询问他的意见。
    KIKI听的红了眼睛，咬紧牙关才没让眼泪掉下来，陆诚无声的抱了抱她，给裴言之推荐了自己的学姐，一个在正规医院就职的精神科医生。
    回去的时候，程遥刚洗完澡，抱着裴钱坐在沙发上发呆。
    宝贝儿，在想什么呢？。
    裴言之走到沙发旁边的时候程遥才注意到他已经回来了，伸手拉住他的衣摆靠过去，语调蔫蔫的：本来想了好多，现在忘记了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裴言之说着，把手里的一叠纸放在前面的茶几上。
    裴钱耳朵一动，圆溜溜的眼睛机灵的盯着，对其产生强烈的兴趣，踩着程遥的腿跳到茶几上，左闻闻，右闻闻。
    而程遥却完全没有留意，掀起眼皮望着裴言之：什么？
    裴言之正欲开口，程遥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心却突然一紧，慌张的抢先开口补上一句。
    是好事还是坏事？
    裴言之一顿。
    没办法撒谎，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嗯应该算是坏事，但
    程遥听到这里瞳孔一颤，紧咬下唇，忽然捂着耳朵用力摇头：那我不想知道，你不要说。
    裴言之低头望着他，心脏又是烈火烹油版的疼。
    见他良久不说话，程遥把手放下来，见他的表情如此难看以为他是生气了，下唇开始微微发抖，委屈的往他怀里钻。
    我听我听你不要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这件事也不太坏。
    裴言之更难受了，环着他瘦弱的腰肢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用最柔软的语气安抚。
    你乖乖的，不要哭，慢慢听我和你说好不好？
    好。
    程遥把下唇咬的快要见血才憋住不哭，乖乖面对着裴言之在他腿上坐好，表情比被陷阱困住的小兔子还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