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小娥患了风寒。本就身子骨弱的她换了风寒比常人更难捱。郎中走了来,来了走,无非是“注意保暖”“按时吃药”两句话。于是她成日躺在卧榻上,门窗紧闭,涩苦的中药味闷在其中,熏蒸得整个屋子像是大型药罐,人也因此萎顿。
这日,女孩们来探望她,送来很多稀奇玩意。乌雅拉着米若昧到门外头,领口的一圈白狐毛衬得圆脸蛋可喜,“我有个主意……”她想让米若昧学点杂剧,给小娥解闷的同时也讨她开心。“我们会和你一阵学。菊姨娘教我们,不用担心乌七八糟的事情。”
“我要陪着小娥。”
“每天一个时辰嘛,又不要学的多像模像样,有个壳子就好啦。”乌雅撒娇道,“小娥会睡午觉的吧?你就那个时候溜出来。”说着,她摇晃米若昧臂膀,“一定要来!”
米若昧很难拒绝那双亮闪闪的星星眼,只好应了下来。
因为药物作用,小娥中午会睡两个时辰不等。她睡着的模样总让人疑心是不是溘然长逝,皮肤像是镀着一层薄冰,呼吸浅弱,不凑近根本无法感觉到。听到细细的呼吸声后,她悄然掀被,为小娥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离开。
女孩们在乌宅等她。米若昧到时,她们正和菊姨娘学制香。
菊姨娘是乌老爷唯一的小妾,曾经在杂剧班子里待过,会些戏词。她膝下无子,把乌雅当作亲女儿对待。乌雅和她也亲密,没有因为身份问题产生龌龊,而乌夫人默许了她们的来往。乌家的妻妾关系是坎城数一数二的好,多少男人羡慕。
人到齐了,菊姨娘开始教学。女孩们很是投入其中,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危险的游戏。她们把青春的浪漫幻想映射于另一位少女身上,以此为食,不知疲倦。菊姨娘及时制止了危险的来临。她是那样过来的——接受少女的倾慕,渐渐沉浸其中,真的把自己当作男人……最终,那些不过是水中泡影。她不忍这些女孩们经历同样的事情。
菊姨娘摆弄米若昧的手臂,“对,要这样做,才有男儿气概。”
“姨娘,”乌雅问,“仙境应该有仙女出场吧?折子上也有别的人物。”
菊姨娘温和地回答,“那样学起来太慢。只学最精华的部分就行了,毕竟不是登台演出。你们别在这里看着呀,去调配适合天庭使用的香。”
“哼……”
乌雅领着小姊妹去制香。她们在屋里,米若昧在屋外,两间屋子的距离似乎在不断扩大。
菊姨娘捏捏她的上臂,“呦呵,回神了。”米若昧敛回心神。“等你们大了,就知道我是为你们好……”菊姨娘不知怎得说出了口。米若昧笑笑,“我晓得。”
这样学了大半个月,米若昧终于学的有模有样。菊姨娘颇为满意,私下送给她一套戏服。
她抚摸戏服缎面,“若夷,我将你当作徒弟。可能有点大言不惭,想当年我也是个名角,穿着它风光满面。如今我陷在后宅,它也无见光之时。你有空就穿穿它吧……”
“您为何不离去呢?”这里没有项府戒备森严,易于逃脱。菊姨娘有一技之长,出去后总能活下去。
菊姨娘低声道,“我的爱人在这里。”她抿唇一笑,多是女子柔情,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知晓——她为了模仿这种笑容,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的练习……
坎城下了第一场雪,湿润的小雪刚落地就化作了雨水,饱含水汽的寒冷无缝不钻。小娥的精神越发衰落,倚着床背咳嗽,脸颊烧红。
门开了又迅速合上。锦衣华服的少年溜进屋中,张皇失措地问:“这儿可是仙境?”
他自顾自地打量四周,唱到自己被贼人追赶,慌忙里不知跑到了何处;此处与凡间大不相同,所用器皿皆是珠玉宝石,金银珊瑚等等。他才发现小娥似的,惊吓之余赞叹其美貌,“现下我可确定是仙境了!”
小娥渺渺地望着米若昧表演,像是飘回了往昔。
“小娥,小娥?”
深灰色的眼珠子动了动,“若昧,我累了。”
米若昧仿佛看见胸口溅开血花的项抱朴,死的青灰色魇住他们漂亮的脸庞。她不断地探着小娥的鼻息,以此换来片刻的安心。
小娥的父亲听说百业寺香火旺盛,利于病人修养,于是捐了不少香火钱,拿到一间厢房的居住资格,仅米若昧和小娥两人去。说来奇怪,住了叁日左右,小娥就活泛了些,有精力看米若昧演戏,与米若昧同读一本书,也有余力说笑。
“这戏原不是这个词。”小娥将两枝梅花插进花瓶,左右观看,试图寻找最合适的角度。
米若昧停止整理戏服,好奇道:“那是什么?”
“可不敢在佛门净地说出,会冒犯佛祖的。”小娥向她招手,米若昧乖乖伸耳过去,中药的苦味,少女的馨香以及寺院的檀香彼此交融。
米若昧瞪大眼睛,“莫不是你现编的!”
“你仔细想想,少年先前明明狂妄自大,后来怎么变得知书达理?”
“但是……强奸仙女什么的……”米若昧起了鸡皮疙瘩。
“强奸二字过于僵硬,实际上少年用的手段足以叫石女开化。他吻着仙女的脖子,一手揉捏她的胸部,未尝人间烟火的仙女被吓住,使得少年继续下去……”小娥语调淡淡。
她见米若昧仍不相信,问她怎么了。米若昧如实回答,她并不觉得做那事会让人沉浸其中,甚至爱上对方。小娥轻哼,“性和爱是分开的,两者的快乐截然不同。”
小娥忽然咬住米若昧的耳垂,舔舐吮吸,所用力道恰到好处,老练地将米若昧拖入敏感的官能世界。起初的惊慌很快被异样的快感覆盖,咛嘤半掩面目,欲出还咽。
“小……小娥,你怎么知道这些秘辛?”
小娥张口,小巧的耳垂掉出来,湿漉漉的宛如被水浸湿的蝴蝶翅膀,泛着可怜可爱的艳红。她凝视着耳垂,感到久远的记忆和感受正在复苏。“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米若昧逃似的站到门口,紧捂耳朵,“我去……总之,我出去一趟!”
自米若昧和卢半岭做了那事的两日后,卢闲空回来了。他浑然不在意往事似的,兴致勃勃地说途中找到新汤,他们夫妻二人可以去享受一番。
“你们的集会结果如何?”
卢闲空哼声,“还能怎样,吵得一塌糊涂,非要争个高低。南北画风迥异,不同风格如何比较?恐怕指望以此抬身价。更有甚者,说什么文人画是最高雅的画画,真是放他娘的狗屁。大多不过是模仿古画,匠气十足,当真是书没读好,画也画不好,沽名钓誉罢了。”听他说话,一定要把里面有关读书和文人的指摘删去。他不加掩饰地敌视卢半岭那类人。
米若昧问:“这几日功夫就结束了?”“我懒得听他们唧唧歪歪,就回来了。”
卢闲空急匆匆地叫仆从收拾行李,看样子是打算即刻出发。他对和米若昧一起泡温泉有种莫名的执念,缘由须得追溯到未成亲前。
晚上的时候,他们到达温泉地点。温泉属于山里一座小寺。这寺只有两个虔诚的僧人守着。卢闲空做了幅佛画送给他们,可把他们感动坏了,当下答应卢闲空的种种要求。他们坚称,瞻仰画中佛祖犹如沐浴佛光,卢施主乃通灵之人,不能怠慢。
不能怠慢的卢施主做出了非常怠慢佛祖的事情——颠鸾倒凤。
他将米若昧压在温泉池边,下身抽动,暖融融的水随之颤动。月光泼洒,光线凝聚在她的乳尖,绯红的表面蹭破了皮。卢闲空顿时停住,米若昧默不作声。
半晌,他说:“刚才太用力了,真是对不住。”说罢,亲吻她的嘴唇。与其说是亲吻,更像是堵住,堵住一切他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的真相。
温泉表面荡起了激烈的水波。
张皇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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