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裎脑子一嗡。
不会罢?
难不成真是做梦?!
廉大学士和纪将军走了?
是啊,我瞧你昏昏欲睡,给他俩赶出去的。
那,我................说梦话了没?
说啦。蔺衡莞尔。这个太酸,给本太子换个甜些的。
皇帝陛下晃悠果脯,满脸求表扬。所以我给你塞了块糖渍梨片。
........................投喂也分分时间场合好吗?
慕裎忍住翻他白眼的冲动。只说了这个?别的呢?你好好想想!
蔺衡蹙眉沉思半晌,诚恳道:打饱嗝儿算不算?
太子殿下立即眼露凶光。
我错了,我应该自信点的。
去掉高低这两个字。
蔺衡的脑壳就是有毛病!
不明就里的皇帝陛下很无辜。剩半包零嘴儿呢,还吃么?
吃你个大头鬼!慕裎咬牙切齿,抓起衣裳七套八塞拾掇齐整,就预备着回池清宫扎小人泄愤了。
蔺衡压根拉劝不住,只得小心翼翼追问。
今晚,你还来睡吗?
慕裎昂首阔步,往外拿的腿一路踢踏。宛如踩的不是长明殿地砖,而是登基大典的汉白玉阶。
人临溜进暗道口的霎那,传回掷地有声的应答。
来!
慕裎也知道,拿状况外的国君撒气是不理智的行为。
但他就是忍不住。
梦境里的触感太过真实,连蔺衡呵在耳廓的温热都分明可闻。
如此倾露心迹的盛重场面,怎么就是一场梦呢?
而且倘若没笑醒的话,那下一步.....................
该是亲吻了罢?
太子殿下脑补出唇齿相接的画面,没来由一阵脸红。
他了解蔺衡,看似温吞和缓的人,在关键时刻绝不轻易妥协。
梦境一旦成真,那个狗皇帝,肯定会疯狂伸舌头的!
好在朝暮阁附近没有宫婢往来。
不然慕裎一张熟透了的脸颊让旁人瞧去,他必然要在羞愤自尽前,掐死蔺衡一块儿做对亡命鸳鸯!
毕竟对心上人蛮横不讲理,是普天下所有深陷情爱的人,都会做的事。
蔺衡:不见得。(叹气.jpg)
朝暮阁的锁匙自上回给了慕裎,蔺衡就一直未取走。方便小祖宗无聊,来找找看得中眼的玩意儿。
此时的太子殿下歪在一张青蒲搭成的藤架摇椅上,铺有软枕,起伏晃悠瞧着很是闲适。
他正玩转一颗蹴鞠球,调整好的神情放松,模样与往常无异,眉宇间却无端生出君王威严。
出来罢。
话音落,窗外人影浮动一瞬,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参见殿下。
慕裎轻飘飘睨了眼面前半跪的暗卫,唇畔溢出声凉笑。好久不见,宋乾,你的轻功进步不小啊。
名唤宋乾的暗卫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听到夸奖后先是一怔,随即按捺住喜色,恭敬垂首。
殿下过奖,属下依您的吩咐,勤于习武不敢懈怠。
是么?慕裎一哼。本太子当初让你蛰伏在南憧,伺机而动。你倒好,混得风生水起啊,这暗卫司总督的职位坐得可还舒服?
被当头质问,宋乾肩背一凛,忙转为双膝跪地:承蒙国君青眼提拔属下,属下自知护驾不力,失职有过,请殿下降罪!
慕裎听罢懒懒摆手,示意此事容后再论。
失职的罪的确要罚,不过眼下不是恰当时机。
他动用安插在南憧的势力,并不单单只为秋后算账。
蔺衡先前受伤,怎么回事?
宋乾惴惴道:回殿下,行刺者一共三十余人,其中一部分是旧朝逆贼,隶属于安常王蔺彻,剩余.......................
他顿了顿:是淮北派来的。
淮北?
是,属下暗中探查过那些人的尸体,左肋处皆有荼蘼刺青,隶属...................殿下您的羽刹营。
羽刹营。
那是慕裎手里的底牌之一。
由数千名精锐死士组成,只在侍主遇危难关头或是执行任务高度机密时,才会奉命而出。
不论如何慕裎也是淮北太子,若仅凭一腔信任便胆敢贸然前往他国,实乃莽夫之勇。
所以他很早就在南憧有所部署,甚至执行效率要超过现任国君。
蔺衡得已顺利推翻旧朝登基称帝,民心所向是一方面,其另一方面则少不了羽刹营推波助澜的作用。
慕裎刚来南憧时本就想召宋乾探听一下情况,谁知蔺衡怕人日子过得不安逸,在池清宫外围放了一帮子暗卫随侍。
他恐贸然会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一直耽搁到现在。
偏巧朝暮阁是宫中禁地,除了蔺衡不会有人胆敢擅闯,这倒机缘巧合,给小祖宗提供了一个搞事情的好地方。
你去替我做件事。慕裎勾手将他召近。
就算是将功恕罪罢,若做得好,本太子自当履行过往对你的承诺。
若再有失职犯错,你一个,宋礼一个,本太子就亲自送你们俩到奈何桥头当差。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宋乾眸中转瞬即过一丝欣喜:是,属下一定拼尽全力,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慕裎满意挑眉,而后低声将计划知会给他。
过些时日,我会想法子让蔺衡调遣你来持卫池清宫,接头暗号和之前一样。
切记此事千万不要让旁人知晓,对外你仍然是南憧的暗卫司总督,与本太子不曾相识,明白?
属下明白。宋乾应声,应完后他面上似有些许难色。
可.............殿下,您吩咐属下做的事,怕对国君名声不利罢?
这个你不用管。
慕裎含笑,抛起蹴鞠球,在指尖转了几个圈儿。
必要时为大局牺牲一下色相而已嘛,他会理解的。
蔺衡:咦?似乎有人在馋孤的身子?
第54章
冬季的傍晚总是短暂又惹眼的。
夕晒余晖铺洒殿檐,浅橙和赤金混杂,使得肃穆的皇宫看上去无端有了零星烟火气。
批完折子的国君大人老早便回了长明殿,顾不上用晚膳,先使唤宫人将太子殿下所需的物什准备齐全。
他自个儿也没闲着,溜溜达达到厨房研制了两碟子点心。然后在四散弥漫的香气中,等着小祖宗的临幸。
慕裎还沉浸在鼓捣机关的乐趣里。
待他顶着那张好看到出奇的脸颊,衣衫松垮从暗道钻出来,蔺衡长达一个时辰望妻石般的张望才得以消停。
怎么这么晚?
太子殿下正拿湿绢帕擦拭衣摆,捕捉到话语里的急切意味,忍不住调笑:天亮堂着呢,就等不及要和我睡觉了?
什么啊...............国君大人面色一红,折身将点心捧到他跟前。尝尝?
蔺衡神情里带着些孩子气,眸子亮津津的,活像只小奶狗在昂头等夸。
慕裎不禁莞尔,薄唇微启,下颌朝碟子方向伸了伸。
意思不言而喻。
向来在这茬儿上脑子不大好使的国君大人,这次也丝毫没有让人失望。
他会意的点头,抬起双臂,连碟子带点心一股脑送到慕裎唇畔。
然后......................他的小腿骨就麻了。
你是打算让我低头拱食?还是希望点心自己跳进我嘴里?!
慕裎十分想把铜盆扣他脑门上。
手上有灰瞧不见?喂我呀。
蔺衡原本怨念的在揉腿,听清句尾三个字后,立马抿唇傻气一乐,依言捏去块莲花状的糖饼。
撇开对文武的崇尚,南憧和淮北最明显的不同,大抵就在吃食上了。
淮北在这方面一扫文人墨客的雅习,糕点扫眼而过琳琅满目,但样式多半呈方正,看着中规中矩。
而南憧虽说是各种秀气的点心摆在更秀气的银碟里,可里头夹裹的馅料却极丰富。
一口红豆饼入口,香甜即刻充斥得满满当当。慕裎那句风味绝佳的形容词,绝不是空口白谈。
蔺衡揣着笑意一连喂了好几块,小祖宗仍不满足,嚼够红豆饼又眼巴巴望向旁边的小碟。
这会儿少吃些,还得留点肚子用晚膳呢。
馋虫被勾动的慕裎哪里肯听劝,见他要撤走,忙探身将托几搪住。
蔺衡无奈,在人鼓囊囊的脸颊上轻戳。都贵庚了还护食?你若喜欢,明儿我再做就是了。
明儿再做。
慕裎倏然想起梦里蔺衡说过的话。
你喜欢的糕点我都会做,回头一样样做给你尝。
表露心迹的茬儿是落了空,那总得在别的上面讨回点利息罢。
太子殿下依恋不舍的放弃继续进攻,唇角一抹,轻快下达旨令。
明儿我要吃个酥酥脆脆、绵柔软糯的甜饼,陷儿要有嚼劲,但一掰开就能流淌,最好回味还带着三分花香、七分果香。
份量别太大,也别太小。至于形状嘛...................除了长的、圆的、方的、扁的、都可以。
那你接着吃。蔺衡毫不犹豫把点心塞回去。要不就杀了我。
慕裎一顿,真就拿绢帕当吊绳,作势要把这个出言反悔的狗皇帝给勒断气。
蔺衡只得一脸苦笑的躲开。小祖宗,我每日上的是朝堂,不是厨房,你是不是对我国君的身份有什么误解?
国君怎么啦?
慕裎叉腰,不过近距离一相比,略矮的身量就让他的威慑力跟着弱下一畴。
蔺衡在低头俯视和松缓腰背间迟疑片刻,最终果断选择了后者。
做个本太子满意的点心,或者,试试本太子的手艺。慕裎暗暗踮脚,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你选一个。
很好。
现在有两条路摆在蔺衡面前。
一条是死路。
另一条...............也是死路。
二者唯一的区别,就是死相难看,以及死相无比难看。
好罢。
蔺衡沉沉叹气。
为殿下洗手做羹汤是我的无上荣幸,欢迎殿下明日同一时辰驾临长明殿品鉴,届时我一定对殿下提出的建议进行自我反省和虚心改进你的匕首可以收起来了吗?
慕裎玩转的那把短匕上嵌有猫眼石,袖珍小巧,在夜间会闪出粼粼碧蓝幽光。
看着既古朴亦显诡谲。
蔺衡一睨,而后一笑。是我送你那支?
当然。
太子殿下没刻意去遮因摩挲多次而变圆润的刃柄,反倒大大方方的挥了挥。
睹物思人,你明知道分别三年我很想你。
一语戳心。
蔺衡简直爱惨了他这副坦然至深的模样。
撩拨过分后的害羞是真的。
直言不讳的回护也是真的。
一句我很想你,再遭所爱之人定定一望,皇帝陛下顿时心软如水。
别说是糕点,就算你想尝尽天下佳肴,我也愿意为你逐一去学。
慕裎咬唇,面上浮出浅浅绯色。那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会。蔺衡笃定眨眼。只要不逼我吃你做的饭。
............................刀还是收得早了点。
本太子的厨艺有那么糟糕?!慕裎气鼓鼓。
你少瞧不起人,在淮北我可是经过高人指点的!
嗯?那位高人是不是姓阎?蔺衡作死补充:阎王的阎?
嘶..................小腿骨不仅麻,好像还有点肿。
行行!殿下厨艺精湛,无与伦比,蔺某甘拜下风。
国君大人时刻秉承着见好就收的优良美德,毕竟认怂才是保全性命的终极奥义。
然而胜负欲熊熊燃烧的慕裎压根不接受敷衍,他狠狠咬了口距离最近的糖饼,顺便举起剩余半块充作拍案板。
五日后到池清宫吃小年夜饭,我亲手做!
蔺衡:下毒就下毒,别说的这么委婉。
蔺衡从来没觉得和太子殿下独处的时刻被打扰,是件多么令人心情愉悦的事。
幸而有唤月和风旸的解围,否则按小祖宗的脾气,怕是等不急五日后,此刻就要在长明殿架锅生火以证实力了。
这个.................慕裎盯着一团逐渐移动进屋的厚实锦衾,面露疑惑。是南憧研制的新型武器?
殿下,是我。唤月含混的回应从棉被底下传来。
他话音刚停,风旸落后几步紧跟着踉跄出现。状况倒是比前头那个好上一点,起码鼻子眼睛尚看得清在哪儿。
两个小侍从好不容易双双站稳卸货,一句参见陛下未道出口,头顶就挨了一记重栗子。
干嘛呢你们俩?
唤月抽着凉气揉脑袋,表情委委屈屈:执行您布置的任务啊。
慕裎一指满案几的换洗衣裳、软枕长被。
我让你们悄!悄!送点常用物什,你们这是给本太子送嫁妆来了?!锣鼓队呢?噢,我忘了,宫里没有!
非要的话其实也有。
但他们不敢说。
风旸小声辩解:是陛下的旨意,咱们做奴仆的那敢违抗啊。
蔺衡?
分卷(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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