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傅府华宅。
    季南夏赶到的时候，傅华独自坐在茶厅等她，就连管家都没有随侍身旁。
    这样的深夜，死寂一般的大宅，让她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
    “傅爷爷，这么晚了，您着急找我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夏丫头来了？过来，坐吧。”
    傅华面上一切如常。和颜悦色没有半点怒意。
    可是，往日总是早早就歇下的人，今天却破天荒再这么三更半夜的时间把季南夏叫到这里来……要说只是为了唠唠家常。那她当然是不信的。
    季南夏谨慎地坐在傅华对面的位置上。
    “傅爷爷，怎么不见佣人和管家？”
    “老叟嫌他们太吵，让他们先去睡了。”
    “那总该有个人在身旁伺候着，云姨呢？”
    “你是知道老叟瞧不上她的。这斟茶的手艺，还是你好一些。”
    听到傅华如此坦言，季南夏心下咯噔一下。
    她连忙操弄起桌上的茶具。不一会儿。热腾腾的茶香扑鼻而来。
    尽管茶已经斟到了杯子里，但季南夏还是多问了一句：“傅爷爷，这时候喝茶……我还是担心你一会儿会休息不好。”
    “呵呵，不必挂心了。本来今天晚上老叟已经没什么好休息的了。”
    “这话……怎么说呢？是有人惹得您不顺心了？”
    “谈不上什么顺不顺心。”傅华把茶杯接了过去，只是闻了闻茶香，却没送到嘴边，“夏丫头，你也有心事吧？这茶，不如从前了。”
    话音未落，那双苍老却不浑浊的双眼透出一抹厉色。
    季南夏只觉得背后一凉。
    她心知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隐瞒的余地，于是开口便道：“傅爷爷，如果您今天把我叫到这儿来，是为了那张照片的事情，那您真的误会我了。这件事情，我完全可以解释。”
    “哦？什么照片？”傅华明知故问。
    “我知道，一定会有别有用心的人，把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传到您的耳中。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您可以相信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好啊，那老叟倒是也想听听，你想解释什么？”
    老爷子放下茶杯，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季南夏看不出他的情绪，也不知道该如何揣摩，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会回到华司集团，只是因为欠了傅也诺的一个人情债。他现在根基未稳。需要利用我的身份在董事会鱼目混珠。至于这段时间以来那些荒谬的绯闻，都只是有心之人想要挑拨离间罢了。您应该也很清楚，不希望看到傅季两家和睦相处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是吗？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老叟倒是想问一问……”傅华拨弄着手里的茶杯，“你今天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说这些话？是傅家的女儿，还是这傅家的孙媳妇？”
    “这……有什么区别吗？”
    “难道，你觉得没什么区别吗？”
    季南夏不知如何作答。没想到傅华又把这问题抛回去给了她。
    她皱眉发难。本来早想跟傅家划清界限，但如果此时强调这一点，无疑会让傅华震怒。
    思来想去，季南夏沉声：“傅爷爷，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您都是我最尊敬的人。”
    “呵……你这丫头啊。倒是越来越机灵了。”
    对于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傅华只是轻嗤了一声。
    没等季南夏接话，他转而又问：“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跟傅也诺那小子之间，没什么关系是吧？”
    “我跟他只是上下级的关系。他是也承的弟弟，情理上我也许也该多帮他一些。除此之外，绝对不会有更多的交集。”季南夏毫不犹豫。
    听到这话，傅华看似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敢说，老叟就肯定会相信你。”
    “那……”
    “不过。”
    季南夏正想开口，却被傅华的一个“不过”再次堵住了嘴。
    她刚才几乎已经放下的心情。再次高高悬了起来。
    老爷子的眼神打量着她表情的每一个细微之处。
    他抿了一口杯子里冷透的茶：“夏丫头，你应该知道，‘人言可畏’这个道理吧？”
    “……”
    果然。这件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地翻篇。
    傅老爷子的言下之意，就算是他愿意相信他们，但外界那些闲言碎语，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听到这样的话，季南夏皱了皱眉：“傅爷爷，我当然明白您的意思。请您相信我，以后我会跟傅也诺保持距离，除了工作之外，我不会跟他再有任何的接触。”
    “你以为，仅仅只是这样就够了吗？夏丫头，你从前可不是这么天真。”
    “如果您觉得不够的话，我可以离开华司集团。”季南夏不假思索。
    就在刚才。她已经认真地思考过——只要自己留在华司的一天，就免不了要跟傅也诺接触。而只要他们有接触，就会给那些小人以可趁之机。
    眼下看来，她离开华司，这是最好的办法。
    虽然傅也承留下的账册还没找到，但现在趁早脱身。总比把自己困死在泥沼中好……女人如是想。
    然而，坐在对面的老人，却又摇了摇头……
    ——
    “这是去欧洲的机票。丫头，你走吧。”
    “！！！”
    看到傅华放在桌上的东西，季南夏顿时瞪圆了眼睛。
    她万万没有想到，摆在她面前的，竟会是这样决绝的一条路。
    “傅爷爷，你要让我离开安国？！”
    “你很聪明。你应当知道，只要这件事情有了开始，就不会因为你离开华司而轻易结束。那些盯上你们的人，不管他们真正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他们绝不会只是把你赶出华司就甘心收手。唯一能够保护傅家名声的办法，就是你彻底消失在傅也诺的身边。”
    记忆中，傅华很少与人说这么多的话。
    看来，这一次他做出的决定是认真的。
    傅也承已经死了，两家的联姻告吹，季南夏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
    她本可以销声匿迹，自己靠着经营餐厅自在余生……可是，这一切都因为傅也诺的出现而改变了。
    “傅爷爷，你让我去欧洲，那我……”
    “你的餐厅，老叟会让人帮你处理掉。这有一张卡，每个月会汇入十万，足够你自己生活。往后想怎么过，全凭你自己做主。只是，老叟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