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要抱着周围的人会一心为你的心态,会舒服很多。”我说。
皇帝臭着脸色:“朕自然知晓。尤其是姐姐,你一直都是这样冷酷无情。”
我无奈道:“……陛下可是皇帝。太傅也好、梁陈、梁衡、杨震他们也罢,都是戴着皇帝的滤镜来看你的,这是事实。至于我…那可真是误会。我心里是有陛下的。”
他板着脸,低头狠狠地亲我一口。
“今晚继续证明给朕看。”他说。
“若…若是陛下不信,我也愿意陪陛下玩那些花样……”再三思索,我咬牙道。
皇帝噗嗤一声笑出来,蹭了蹭我的鼻子。
我则难为情的移开视线。
以色事人…以色事人啊。
有朝一日,我居然也能扮演这样的角色。
“朕清楚,若是朕不是皇帝,这些人便不会多看朕一眼……”他垂下眼帘,“但梁陈…不……他不仅仅是如此,朕是知道的。”
我有些诧异。
终于套出些他对梁陈的感情,知道后,我也没有很惊讶。毕竟自小在他身边长大,说是被他看大也不为过。
虽然嘴上要握住他的命门,但也只是想防着。
不想除掉啊…那是肯定的。
想说什么,想了想,觉得还不到时候,便推了推两枚铜钱。
“说到这两枚铜钱,”皇帝说,“这是你让那个夷人去拿来的?从哪里拿来的?”
“陛下,铜钱的事,希望你一时半会不要着急。悄悄的查。”我说,“这背后牵涉的事情太大了。若是你从我这里离开后,便立刻有什么动静,我怕是要遭杀身之祸了。”
皇帝神色微凛。
他盯着钱半晌,捏在手里掂了掂。
“这也是我为何一定要阿利克西欧斯帮忙的缘故,”我说,“我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考虑。”
小皇帝聪明至极,自然是已经从这两枚五铢钱上看出了我所暗示的内容。
“这个…这件事与太傅有关吗?”他问。
“不可能没有关系,”我说,“和杨震,自然也有关系了。”
“钱是阿列克从哪里拿的?”他捏紧,放进了袖袍,“他能去多远的地方?”
“陛下知道,有那玉镯,他去不了什么地方。”我说,“也就是叫他跑了趟弘农郡,又跑了趟南阳郡。下一步陛下要去查,便顺着方向继续往青州查便是了。”
“方向…顺序?有何意义?”他露出不明所以的样子。
“陛下,有些商人可是四处游走的,”我说,“借着行商的名义,南来北往,贯通东西,将货物运到各处贩卖,有时不也帮官府承担一部分运粮的工作吗?除此之外,茶商、丝商、盐商可都是大商人,这其中前两者可都是拿了官府的引子四处经营的行商。”
皇帝立刻反应过来。因为重农抑商,商人征收的税价高昂,很多货物也只许官营不可私营。这可是实打实的暴利生意,里面油水多的不可想象。
同时,若有什么能将不同地方的人串联起来,也唯有商人了。
希拉克利特作为罗马实际上地位最高的人,便是因为强大的军队和能养活军队的独门生意。他用贸易赚来的钱养活了许多刺客,收买了许多政客替他办事,掌控着罗马各处行省和周边国家的实际情况。
我自然也能想到杨氏手段。和梁衡的家族吃皇粮不同,杨伯起靠的是杨氏。怎可能不暗地里插手商贾之事。
便是农庄产出进项这一条,便少不了和商人打交道。若想方便手下的隐士收集消息,必然要广建据点做些生意。
聊完公事,气氛略带凝滞。他明显想再多问些什么,我便安抚他。
“我还会查更多,等有把握了,一切明了了,才是思索如何做的时候。”我说,“陛下一向耐得住性子…之前,那几年都忍过来了。如今不过是几月,放心,冬小麦收割前必有结果。”
皇帝叹气:“说的朕好像多么依赖你一样。”
“若能依赖,真是我的荣幸。”我回答。
他不再多言,将我揽在怀中。
两人再次黏在一起。
皇帝温柔许多,缓缓挑逗,专心亲吻,似乎是被触碰到了内心真实的情感。
……
皇帝离去后显得心事重重,而我则打开先前拓下来的疆域图,盯着地图沉思。
我住的这间屋子,连进来一只鸟都会被人记着。伊卡洛斯怎么也没办法落进院子。
希拉克利特没有从西域往东,这里没有事先安排好的旅行地点,是没法很快赶来的。
先前他想派瑟琉斯来见我,但我实在是怕他坏了事。那家伙,不够稳重,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我和阿利克西欧斯通过皇帝允许的会面,隐晦的传达消息。先前一直是练字,我写的时候以控制不好为由,个别字被墨点晕染的更深,那些字便可以被挑出来,组成单独的话。
这么练的日子长了,便不能以手不熟为由,继续滴墨点上去。我便想到了拼音。
用汉字写拉丁文的读音,再将字打乱,迭纸的折痕为标志,虽然传达不了太复杂的内容,但也足够用了。
除此之外,小皇帝每回来看我,我便尽心竭力的与他相处,尽量博取他的信任。
用这样的方法坚持到现在,皇帝对我的监视终于放松了。
我知晓,他定然是因为我对他讲的这些事而焦头烂额了起来,便没功夫与我较劲。
越来越冷的天也让北方战事的战报一封又一封的加急回京。
除了汇报战况外,最主要的便是要求朝廷调派军需粮草支援。
“跟朕讲,主动出击成功便罢,结果还是耽误了下去,还平白浪费这么多的粮食!”
皇帝冲进屋后已是怒不可遏。因为遭了灾的缘故,南方有多个小规模的闹事。本就应地方刺史的要求往北方运了粮,如今还要操心因为饥荒而走投无路的灾民。
所幸,国内的情况并不算太严重。
“虽说西域一战若是胜利,便可攫取大批物资,皆是匈奴常年劫掠西域诸国所得。但皇帝不要太指望此事,”谢太傅这样对皇帝提到,“派遣的军队不多,班大人那方不需朝廷操心,因此不需要那么多的粮草,报上的军需,臣以为应当有所保留。更多的,还是拿来应付饥荒以及北方的乌桓、鲜卑等族。”
然而皇帝却是做了一件事。因着对太傅的怀疑,减少了对东北军的供给,余留的一部分被他自己扣了下来,用于赈灾,平息民变,并与部分商人换成更多的杂粮次粮用以赈济更多人。
这件事并未让他人知道,而是交其他人去办的。谁曾想还是被发现了,举报的那人还将押粮官给抓了起来,并将牵涉到的一个上级给弹劾。皇帝不想暴露自己瞒着太傅扣他粮的事,憋屈着便认了。
“那是朕的国库不是他们的老家!”皇帝气坏了,连摔好几个茶碗。
这一看就是宫里憋屈久了,跑到我这来撒气了。
我叹了口气。
“西北战况如何了?”我问。
“听说就剩那呼浑王还坚持着,带着部族躲藏、偷袭,似乎还有联合、策反他国之意。”皇帝说,“之前小胜几场,战利所得已有不少,皆写了清单过来,待结束后一并送来。”
“恐怕是会以建设西域,维护商道的名义,截流不少吧。”我说,“但睇通,梁陈不需要担心,他知道怎么处理。”
“虽是如此,朕才是皇帝。无论那睇通曾是何人,如今也只能是睇通。”刘曜神情冰冷。
“对了,朕先前以找人的名义派人去调查你所说的事了。”他说,“朕一直在找逃跑那人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关于此人下落,姐姐你有线索吗?”
“我这次就是要与陛下说这事的。”我闻言,神情严肃起来。
皇帝见我态度改变,也跟着认真着,盘膝坐下。
我左右看了看,低声道:“那人……怕是已经,死了。”而且,死了有好一段时间了。
当我一眼抹黑,好一番努力才看见个坟包的时候就知道不妙。
无名之墓,无祭奠之人。荒郊野岭乱葬岗,谁知道死的是何人。
第一次看见时,还以为我能力又出错了。
但不无可能,便只能做如此推测。
“死了……死了?”
皇帝明显不信。因为,那人手里可是有他想要的东西。
若是就这么死了,不外乎东西被别人得了,才会被灭口。
“谁干的?”他立刻问。
我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
“陛下,铜钱的事调查如何了?”我问,“能发现问题所在吗?”
“……嗯。衣食住行,自然会有用钱的地方。”刘曜沉吟道,“只是,朕也无法大张旗鼓……”
“以找此人的名义调查钱币的问题,或许不大合适。”我说,“若是陛下信我,就将人招回来吧。若招的晚了,此人或许会有生命危险。”
最近总是谈政务,小皇帝逐渐敞开心扉。
两人同床共枕,却是没有做别的,只卧在一起。
“先前,你与朕提过,说多多考试这件事。”皇帝长叹一声,“这是万万不可…若是如此,怕是立刻天下大乱了。”
“陛下现在是看不到机会了,但若富国强兵,以后未必没有机会。”我说。
用士大夫治天下,举孝廉茂才,本就是以贤能取士的意图。可若是真讲究贤能,为何不按照考试的名次来录用?
在这个时代,尤其是东汉,世家大族派人来做官那是给你朝廷、给你皇帝面子。若是撂挑子不干,乞骸骨退隐田园,皇帝也只能接受,还必须奉上厚礼。若是得罪了人,怕是以后都没人愿意来为朝廷做事。
这皇帝当的,别提多受委屈。
虽用军功打下了土地,但皇家没办法刨根那些大门大户。多少农民依附于大户生存。
科举与举孝廉茂才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事权是否收归皇帝。就算官员是皇帝指派,地方大族不认,也是派了白派。闹不好,就要叛乱,更甚者,打着旗号造反。
进文吏,退功臣。功臣退了,便需要扶持士大夫治国与地方豪强作斗争。可若做官的举荐门路始终捏在别人手上,那便依旧是上下沆瀣一气,欺瞒朝廷,皇帝的话语权便始终无法收回。
“富国强兵…朕何曾没有这样的愿望呢?”小皇帝怅然道,“只是太难了…朕十分无力。”
“陛下若想效仿先祖武皇帝,还不是时候。”我说,“若效仿文皇帝,休养生息,也是休养不得,只让人借着朝廷的手捞了钱还让皇帝背上骂名。”
“即位时太傅曾说,要朕做出几件政绩来,才好广招天下名士。”刘曜道,“朕即位这些年,却是一件叫人夸赞的事都未能做出。”
“与其惆怅这些,不若考虑眼前。”我说,“我将继续调查此人的坟茔位于何处,挖坟验尸…如今也只能验骨了,或许会有线索。”
“若此人已死,不用想,他手中之物定是被夺走。夺走之人无非是害怕他告发,加之此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便除之而后快。”皇帝说。
“弃尸地点也会有些线索。处理之人,总不会将尸体千里迢迢的丢掉。”我说,“只是这条线索不可尽信,毕竟此人已经死去有些时日了。”
汉朝联动篇79挖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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