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进到课外辅导班的教室,叶浠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几乎所有人都以一种很轻蔑的眼神看着他,有的人捂着嘴互相窃窃私语着,有的人当着他的面翻起白眼,更有甚者,嘴里还骂着“娘炮”、“变态”。
叶浠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听见身后的人毫不遮掩地议论他。
A:“诶,视频里面那个人,就是他吧。”
B:“啧啧啧,想不到啊,表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的,背地里这么骚。”
C:“什么什么?吃瓜带我一个!”
A:“就是他,在地铁上被猥琐大叔摸了屁股,拽着大叔要人家道歉”
C:“那大叔的确有错啊!”
B:“你没看见他穿的是什么!”
C:“穿的什么?”
A:“女装!而且裤子短得要命,屁股肉都要露出来了!”
C:“哈?!”
A:“谁能想到这么恶心的人,竟然就在我身边!”
B:“诶,他不会是个gay吧,喜欢被插屁股的那种……”
A:“这谁知道,要不你自己去问问他?哈哈哈哈……”
课堂开始,叶浠的耳边仍旧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他浑身发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老师讲课的内容。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发现视频里的人就是他的,他明明用特效把自己的脸部遮挡住了。
难道有人认出他了?难道他被人肉了?
正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办,突然,面前伸出一只手,极其不礼貌地敲了敲他的桌子。
叶浠抬头,看见他的前桌转过身来,手臂搭在椅背上,“喂!老师叫你呢,都喊了好几遍了!”
向四周望了望,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老师已经停止授课,全教室的人都鄙夷地看着他。
而他的母亲正站在教室的门口。
“叶浠同学,终于回过神了?你妈妈叫你跟她走,就在门口呢。”讲台上,老师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听清楚了就赶快出去吧,不要耽误其他同学的时间。”
一回到家,叶浠就发现地上摊着各种各样的物品,女装、女士内衣、情趣内衣、假发、化妆品,甚至还有避孕套和按摩棒。
都是他藏在衣柜里的。
最上面的一套女装,正是他在地铁上遭遇猥亵那天穿的。
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难看得很。
她气愤地将某样东西用力甩到地上,叶浠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他衣柜上的那把锁。
他在发布那条澄清视频后,就已经做好了被母亲发现并责问的准备。
他只是想不通,平时根本不用短视频APP的母亲,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但终归是要面对的。
叶浠深吸一口气,“妈......”
“小浠,这些东西,不是你的吧?”叶母强忍着镇定,指着地上,手指发抖,“你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趁妈妈不在家,把她带回来,和她发生关系,还把她的衣服留下来藏在衣柜里,背着妈妈偷偷穿出门,是吧?”
叶浠愣了下,他没想到母亲会这样联想。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望向母亲,平静而淡定,“妈,这些都是我的。”
叶母低声喝道,“你!你是在故意气我吗?!”
“妈,我是在陈述事实。衣服,我穿过。化妆品,我用过。假发,我戴过。我没有什么女朋友,这些东西,也不是任何一个女孩的。妈,锁在那间衣柜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
“你?!”叶母控制不住带了些哭腔,“这么多年,妈妈一直在往正道上引导你,你怎么就是......你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啊!”
“妈,你觉得,什么是正确的道路,什么又是错误的道路?难道,只有按照你想的那样活才是正确的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按照我想的活?!你是男孩!男孩就该穿男孩的衣服!女孩就该穿女孩的衣服!这才是正确的!”叶母捡起一件情趣内衣,落下两行泪,崩溃地哭吼着,“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我平常不进你的房间,是觉得你长大了,我尊重你的隐私。可你呢?要不是小晨把你地铁上的那条视频发给我,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背着我做这些见不得人、有伤风化的事情!”
听到那个名字,叶浠愣了下。
叶晨……竟然,又是他......
“妈,如果按照你刚才的说法,女孩就该穿女孩的衣服,那我根本没错。”叶浠直视着母亲,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慌张和躲闪,“从13岁开始,或许更早,我就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女孩,而不是一个长着胡茬、腿毛和阴茎的男性。每天晚上睡前,我都会偷偷地涂口红、刮体毛、穿裙子。妈,我的心理性别是女性,我就该穿女孩的衣服。”
叶母半张着嘴,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这段话。
异装癖?性别认知障碍?
这些她从没想过的词汇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哪一类群体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儿子完全没有长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她只知道,自己曾经付出过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泪已经流不出来,她弯下腰将脸埋在双膝间,已经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母亲伤心的样子,叶浠心里竟然有种快意,他突然想火上浇油一把,看看被完全激怒的母亲,会是什么反应。
“哦对了,那堆东西里的按摩棒,也是我自己用的。我是个同性恋,我喜欢女孩,但是我不喜欢用我的生殖器插女孩,我喜欢被女孩插。我讨厌我现在的身体,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在经济独立之后,攒钱去做变性手术。妈,我要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果然,叶母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叶浠,“你说什么?!”
短短的几句话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我说,我是同性恋,我以后要做变性手术,我要做……”
叶母终于无法再保持理智,下一秒,她扬起手,“啪”的一声,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叶浠脸上。
看着叶浠立马开始红肿的脸颊,叶母又开始后悔、心疼,她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有这种想法。
叶母定定地站在原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以一种极为怨恨的眼神盯着地上的连衣裙,“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死丫头,一定是因为叶澜!就是因为你小的时候,她偷偷把自己的裙子拿给你穿,所以才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叶浠没想到母亲竟会将怒火扯到姐姐身上,心紧巴巴地揪在一起,比自己被骂还要觉得难受,委屈得不行,“妈,当年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是我自己要穿的,和姐姐没有关系!”
“那她也有错!你想穿,她就应该拿给你穿吗?!她就是在潜移默化地给你灌输这些不健康的思想!”
“这种性别意识,不是后天灌输的,是天生的。”叶浠无力地解释着,“妈,你到底怎样才能明白,就算没有姐姐,我照样只想当女人。”
“天生的?不,不可能的……我知道了,小浠,妈妈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好不好?”
“不用了,妈,已经太晚了。”叶浠讽刺地笑着,“在我小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过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呢?你剪短姐姐头发的时候,你扔掉姐姐所有裙子的时候,你勒令姐姐只能穿男装的时候,你有想过,这些会给姐姐造成多大的伤害吗?你有想过,这些给当时只有9岁的我带来多少困扰吗?那个时候你怎么想不到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你只会用这些极端的行为,强制我们服从,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
叶母被吓得连哭都忘记了,愣愣地坐在那里,像是不太相信,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男孩,真的是曾经那个乖巧听话、顺从自己的好儿子吗?
“可是,小浠,妈妈真的接受不了啊……叶澜她是个指望不上的,你爸也不在了,妈妈现在只剩下你了啊!”她从沙发上滑跪到地板上,双眼红肿着,崩溃地号啕大哭,“妈妈求你,像个男孩那样生活好吗?妈妈求求你还不行吗?!”
她面向叶浠卑微地跪着,头低低地埋下去,甚至马上就要贴在地面上,试图以这种方式来道德绑架自己的儿子。
她将自己放在绝对的弱势,以换取儿子的同情,希望他“迷途知返”,走回“正道”。
可她的这种行为在叶浠看来,根本不是弱势,反而是强势。
她在用下跪来要挟自己。
而这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妈,如果我真的做了手术,那在你的心里,我是什么呢?是恶心的变态?还是不男不女的怪物?”叶浠的眼底一片寒意,“你说我是你最亲最爱的孩子,可你却无法接受真实的我,无法接受我的全部。我不明白,姐姐她愿意全心全意地爱我、接受我,为什么身为母亲的你却做不到。妈,我甚至会怀疑,你其实根本不爱我。”
“我不爱你?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爱你?!”听到最后一句,叶母立马抬起头,“倒是你口中的好姐姐,一心只想着远走高飞,逃离这个家!她早就不要你了!她早就把你给扔下了!你还觉得她爱你?!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啊?!”
“因为在我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只有姐姐陪着我!”叶浠指着地上的一堆东西,“这些衣服、化妆品、假发,都是姐姐买给我的!这半年来,她陪我穿女装,教我化妆,鼓励我坚持下去。姐姐还总是夸我漂亮好看,她说我这样的人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她让我不要厌恶自己的身体,她说我也是值得被爱的……”
叶浠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叶母却已经四肢僵硬无法动弹,她扶着沙发缓缓站起, “小浠……小浠!你,你刚刚说什么?你说这半年来,是谁陪着你?”
被打断的叶浠吓了一跳,他看见母亲正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
他以为,母亲这副表情,是因为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偷偷和姐姐见面。
“对不起啊,妈,小浠骗了你。每次我跟你说去同学家里玩,其实我都是和姐姐在一起。这半年来,陪着我的人,只有姐姐。”
“小浠,你在说什么啊?!”叶母突然伸出手,紧握住他的手臂,“叶澜,叶澜她……她已经死了!”
“妈,就因为不喜欢姐姐,你就要说她死了吗?!”叶浠眉头紧蹙,震惊地看着母亲,“为什么你会对姐姐产生这么大的恶意?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吗?你这样真的让我觉得很恶心!”
叶母愣了愣,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看着自己的儿子,“小浠,你看着妈妈的眼睛……叶澜,她,在一年前,就已经跳海自杀了。”
叶浠整个人僵在那里,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
他觉得母亲一定是疯了。
“那天下着暴雨,连救援队都没打捞到她的尸体。你是唯一一个在场的人,警察还把你带去警局做笔录了。难道,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叶母用力摇晃起他的身体。
不可能……不可能的……
姐姐的确是想要跳海自杀,但是他明明抓住姐姐了!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时紧张的心情,姐姐一直不肯把另一只手递给他,他差一点就要失去姐姐。
但在最后一秒,他还是把姐姐拉上来了。
对!没错!
他把姐姐救上来了。
姐姐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陪着他,爱着他。
“真的,妈妈说的是真的,小浠!你清醒一点啊,小浠!”
叶浠终于回过神。
然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母亲,而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更可怕的是,那怪物的头发竟长成手臂的样子,逐渐伸长,每根头发都是一支手臂,发梢处也长出手掌,五指张开,手心里竟长着眼睛。
眼见它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叶浠连忙闪开,可还是慢了一点。
怪物的一双爪子扼住他的颈部,头皮上长出的无数只手也开始撕扯他身上的衣服。
叶浠的手在身后摸索着,他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呼吸,在快要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摸到了一个花瓶。
“啪!”
花瓶砸向怪物的脑袋,碎了一地。
趁着它头晕眼花,叶浠连忙后退。
怕那怪物继续靠近,他一边退,一边随手抓起身旁的物品扔向它,“别过来!离我远一点!”
玻璃杯、水果、水果刀,一样一样的全都丢到了怪物身上。
茶几上空了,他甚至盯上了一旁的鱼缸,用尽浑身力气把盛满水的玻璃缸扔了过去。
终于,猛兽被吓得躲在角落里。
水洒了一地,可怜的金鱼在地上一蹦一蹦的,很快就死掉了。
光映在它的鳞片上,很漂亮。
水渐渐浸湿了摊在地上的那堆东西,叶浠连忙走过去,蹲下身,迅速地翻找起来。
他好像已经不记得自己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他只记得那个东西是最重要的,他不能让它暴露在怪物的视线里。
视线里出现一抹红色,他揪着一角拽出来,是一件红色的连衣裙。
径直回到房间,上锁,将椅子推到门边堵住。
他坐到床边,脑袋里空空的。
莫名其妙地感觉很累,想哭,却哭不出来。
叶浠看着手中的红色连衣裙,这是什么?
哦,他想起来了,今天是姐姐的十九岁生日,这是他给姐姐准备的礼物。
接下来,他要做什么来着?
对了,姐姐今天做家教兼职,这个时间她刚刚下课。他要给姐姐打电话,问问她晚上想去哪里玩。
叶浠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拨出叶澜的号码。
她早就把你给扔下了【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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