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大昭寺法会。
往年法会热闹,没想象中的严肃,寺里的和尚出来讲经,坊间也有戏班子、杂技等表演,围绕寺塔的小摊小贩更是数不胜数。
但今年天子驾至,为显威仪,也为了安全,闲杂人等赶远去了。
谢淮不喜豪奢,仪仗一简再简,仍有九车开道,文武官员随行,再是皇帝座驾,宫人簇拥,两侧左、右禁卫大将军护驾,后行车辆五架,放置御用物品,外围则布列着数百骑兵、步卒,以卫安全。
曲音和红玉坐在后行车架里,车外人声鼎沸,她忍不住撩开帘子,百姓都挤在御道外看热闹,小姑娘提着花篮,汉子挑着担子,吆喝叫卖着随着车架移动。
久违的烟火气。
真想念黄记的葱香饼和珍馐楼的糖水碗!
曲音车架直接进了大昭寺,从一道侧门进。
谢七及四个禁卫遣来她身边,护卫安全,他敲了敲车壁,“外头人多,也没什么好看的,寺里风景好,这会儿没人还清静,县君不若在里面转转?”
她不怕人多,她想看热闹,真是的!
可谁叫她一向不爱给人添麻烦,只得下车道:“我无妨,就听谢护卫安排。”
大昭寺又名“明玕寺”,“明玕”,竹也,取自晋大诗人陶谦诗,“亭亭明玕照,落落清瑶流。”
大昭寺依托灵山而建,满山是竹,满寺是竹,寺庙半隐半现。
曲音甫一进大门,清幽之气扑来,青石板路她,去文殊菩萨殿象征性上三炷香,想了想,还是跪
蒲团上,挺直腰背,双手合十,轻声许愿。
惟愿三娘康健!
一排青竹从窗口倾斜,叶影几点,相映成画。
“陛下与方丈云间大师多年好友,常来寺里与大师喝茶,奴婢带您走走。”
原来有这层关系,怪不得要亲临法会,给朋友撑场子来了,今日一过,想必大昭寺香火就要旺过南华寺了。
红玉带着曲音拾梯往上走,到了一院子,牌匾书“栖迟院”,她刚踏进院门,就听谢七说,“陛下还在书院进学时常来这里,一住就是十天半月。”
如他所言,谢淮与云间大师好友,此院他常住,自不会接待其他香客,也算是谢淮的私密之地, 带她来做什么?
这厢红玉已把小沙弥打发了,“不用跟着了,送些茶水糕点来。”
栖迟院清静至极,仿佛与世隔绝,只有鸟声水声。院内有一寒潭,水气森森,潭后竹林翠浪滚滚,潭中有一竹屋,青色竹风铃挂在檐角,正摇摇曳曳,铃铃轻响。
“县君上去耍耍吗?有棋局可以玩。”红玉道。
闲着也是闲着,看看无妨。
曲音踩着水上石墩,身姿轻盈,臂间挽两条藕荷色披帛,裙裾宽袖,随风而撒曳。
竹屋只能容纳三五个人,里面一张窄窄的竹编榻,一条黄杨木长案,两只蒲团,案上置一土陶香炉,一方石板打成的棋盘。
棋子是嵌在棋盘上的,无法移动。一围玲珑残棋局。
“这残棋是云间大师寻来的,陛下还未破解。”
曲音思维发散,看来谢淮和什么云间大师关系委实不错,还常来大昭寺对弈。
“县君可以试试!”
她盘腿坐下,“陛下都破不了,我就更不行了,我棋艺一般。”
确实挺巧妙的,复杂的对杀、手筋、官子收束……
但她的棋艺确实一般,不是自谦,别说破局,看懂都难,只看得头脑发涨,打了个呵欠,变换姿势,以手支头。
红玉问:“县君是不是困了?”
“哈欠”,曲音擦擦眼角,使劲儿晃了晃头。
“嗯。”昨儿睡太晚,今儿又起太早,睡意渐渐上来,棋子模糊成光团,她眼皮也支撑不住,转眼呼吸均匀起来。
红玉轻推她肩膀,“县君去榻上睡。”
曲音迷迷糊糊上榻去,侧身而卧。
“县君真是心宽,这就睡着了?”红玉蹑手蹑脚,转身出去,谢七持剑立在潭边,她指竹屋方向, “睡了,我去马车上拿条毯子,你守在这里别乱走。”
“我知道,你去吧!”
出得栖迟院,正遇上谢淮仪驾。
他拜祀完毕,已换了紫色常服,系一件墨色披风,衣裳襟袖滚银线游龙纹镶边,袖口里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探出来,握一串紫檀珠,一下一颗拨地弄。
“陛下?奴婢见过陛下。”红玉行礼。
苏大监笑问:“县君何在?怎么没在跟前伺候?”
“县君在竹屋睡着了,此处湿冷,奴婢担心她着凉,去马车上取毯子。”
等抱着羊毛毯回到院子里,谢淮也还在,没走,串珠已回到手腕,披风却不翼而飞。
红玉心头直跳,谢七向她使了个眼色。
“把毯子给孤。”
谢淮拿着毛毯,又进竹屋去了。
第十一章:法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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