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秧迟疑一瞬,动物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绝非歹人,甚至看起来他眉宇间还有股子浩然正气。
十分冷酷,又极其正派的长相,站在他面前,莫名会觉得很安全。
可是,真的可以跟他走吗?今天才见了第一面的……陌生人。
她不得不警惕,从小到大的遇到的很多人,遭遇的很多事,都企图教会她,警惕一切是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
只可惜,处处警惕,却只有不足以保护自己的力量,又间接造成了她的胆小,很多时候,警惕太甚,勇气不足,退缩就成了第一本能。
躲在房间可以偶尔避免一顿不明原因的殴打,闭口不言默默忍受可以偶尔缩短一次不堪入耳的谩骂时长。
每一次在心里鼓起勇气想反抗,心怀期待自己在痛苦时刻做出不同的反应,临到头了,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勇气反抗,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退缩。
现在也是一样,明明非常想和他走,却不由自主地又开始警惕,又开始退缩。
眼前自称她哥哥的男人,看着她叫出那个名字时是这样笃定,是已经确认过她是司清樱吗?
很好听的名字。
司-清-樱,短短的几分钟,何秧在心里默念了好多遍,恍恍惚惚的,她很想她是司清樱,却又真的不敢轻易相信。
不确定他是不是个好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司清樱。
“怎么了?你不信我?”司清檐笑了笑,“也是,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就要你跟我走,对你来说是太唐突了。”
下一瞬,他掏出了自己的所有证件,身份证,警官证,甚至驾驶证……都在她面前耐心地一一展示。
所有的证件上面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司清檐。
“我不是坏人。”他说,“我叫司清檐,你的哥哥。”
她迟疑不决地看向他的手,好像……在抖,很轻微,如果不是仔细看,看不出来。
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他一定很紧张,她的直觉告诉她,但他把情绪藏得很深。
这样突发的情况,突然出现的人,其实也让她感到无措。
确定了他的身份,确定了他不是个可疑的人,何秧强迫自己镇定,语气很冷静,少女的眼睛盈着光亮,一字一句,郑重其事,“我想知道,你确定,我是司清樱吗?”
她需要一个毋庸置疑的保证,保证她是他司清檐的妹妹,保证她是司清樱,保证……带她逃走以后就永远不会再把她送回来。
对于她来说,美好的东西,比如一个真正的家,真正的爱……永远没有比有过更可怕。
她不想自己明明看到了光,也触摸到了,却又在某一天莫名其妙失去,她害怕。
第一次伸出手去触摸前,她需要获得足够的勇气。
“我找了你十三年,清樱,我不可能认错你。”他皱眉,笃定地说。
十三年,确实很漫长,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何秧似乎听到他颤抖至紧绷的声线。
她没有反应,司清檐继续道,“你的眉眼和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她动摇了,很轻易地,因为他看她的时候,迫切地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她搂入怀里抓紧,那眼神,怜爱,心疼,又像是笼子,生怕她脱离他的视线,她沉溺了,她清楚自己无比渴望被这样的眼神关住。
但司清檐只是定定看着她,没有做出任何过激举动,始终维持着该有的冷静自持。
何秧盯了他很久很久,他站立不动,静静等待着,最终何秧嘴角挤出一个笑,紧绷的气氛在瞬间缓和,没有比现在更差的日子了,她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次,她说:“我信你。”
司清檐勾起唇角,如释重负地笑。
随后,何秧安静待在一旁,看着司清檐和李老师交谈,实际上,此时她的脑子里在嗡嗡作响,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她的心跳得很快,难以平静下来一丝一毫。
她说不清自己同意和他走的这一刻是兴奋即将到来的逃离,还是恐惧未知的将来。
可清晨的光忽然好暖,不远处的教室传来阵阵阅读声,晕出光圈的视线里,司清檐转向她,叫了她一声“清樱”,然后拉起了她的手。
哥哥的手很大,完全可以把她严严实实地护在手心。
她听到李悦蓉老师的叮嘱,告诉她往后也要好好学习,千万不能懈怠散漫,她好像哭了,重重地点头,说自己一定会的。
直到司清檐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踏下台阶,穿过走出教学楼后必经的林荫道,坐进一辆车内,她才渐渐缓过神来。
她脸色变了变,眼睛聚焦,突然抓住了司清檐给她系安全带的手,看向他。
“怎么了?”司清檐问。
她神色有些慌乱,怯生生地,“我……我还有需要告别的人。”
“告别的人?谁?”提及这个话题,司清檐的表情似乎在瞬间凝重起来,“清樱,别告诉我,你说的是那些把你带到这种地方的人贩子。”
“不,不是……”何秧急忙否定,她是今日才知道自己并非那个男人亲生,但从前,也从未在那个人身上感受过丝毫的父爱,她完全没有一丝留恋。
至于已经死去的女人…生前对她很好,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如今想或者不想,似乎都很难堪。
把她带到这里的人或许不可饶恕,但她的老师她的朋友是不知情的,是无辜的,她要走,总要和她们说一声,她刚才已经和李悦蓉老师说过再见,可肉肉呢?她还没有。
这些年,肉肉一家都很照顾她,走得这样突然,好歹,走之前要说一声,不然肉肉一定会担心她。
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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