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依旧熹微,太阳尚且朦胧晦暗,但景元绮却是被一阵光芒从周公之约中刺醒来了。
她睡眼惺忪,隐约看是金镜绽放出的光芒,不由得嘟哝抱怨:“绿摇怎么拿了这么透的纱来盖啊?”然后,随手摸到了自己贴身衣物,下床走向镜子。
本以为没什么事,只不过是因为这镜子极能汇聚反射微光。景元绮一把揪掉了黑纱,正准备随意把衣服盖上去时,看见镜中的画面,眼睛忽然瞪大。
镜中没有她的身影,却有一个眉目忧郁的女子。女子艳若桃李,飘逸彩裙,衣袂翩翩,丝柔月色顺散落的长发倾泻了满怀。她眼前一恍惚,女子又瞬间从镜中消失了。
景元绮如梦初醒。这,这,她,她这是见鬼了?
“绿摇,绿摇?来人哪——”
她循着地上白露缓慢抬头,日月并行,都渗在苍穹之下射出微弱华光。
听见喊声,一个宫女连忙赶来,景元绮看不清她的面容。“怎么了怎么了,殿下,出什么事了吗?”
景元绮见是一个不眼熟的宫女,指了指镜子,“你过来。”
宫女不明所以,来到镜子正对面。
但镜中只有景元绮一个人。
景元绮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宫女用余光往景元绮那里瞧了一眼,如实回答,“我看到了您和奴婢。”
景元绮叹了口气,“找人把这个镜子先移走。”
“是。”
羲皇持虹光剑,欲劈醒铁锈味的皇宫。她躺在床榻上,用眼估算与光的距离。整间屋子如一个更漏,一点点滴下滚烫的金乌,如同神女在既白东方流下的热泪。
这么一闹,她是彻底无法入睡了。孤独让她明白,她怨恨父母,不过想得到他们的关心。可是母亲会让宫女嬷嬷们带她,父亲喜欢充华,也就疏远了她,生母……啊,她想起太妃还在宫里时的表情了。作为长在深宫的孩子,她模模糊糊懂了这背后不简单。
景明文那日回去后并未表现异常,依旧缠在姐姐身旁。景元绮看着弟弟,由衷地笑了。只是她不知道,弟弟第一次真正开始跟她有了秘密,而且,不准备跟她悄悄说了。
景珺见大女儿换上成年贵女装束,恐慌愈甚。望着姐弟俩,他心中掂量了一下分量,然后下定了决心。这时,容南莲的病也开始好转。他终于作出决定,封景明文为楚王,并让秉全陪着他去皇陵为生母祭奠。容南莲知道后歇斯底里,发了好大一通火。这些,他都让儿子远远看着。
景明文的表情呆愣委屈,底下有泪水在眼眶打转,寒风中,他整个人都像一只破碎的纸鸢。景珺并不打算让未来的太子与皇后就此离心,毕竟楚王还需要容家。皇帝仅仅希望容南莲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而已,提前埋好她不幸的祸根罢了。
女儿的事情他更是详细安排。姐弟之情是她日后的一大依傍,她依旧与弟弟吃住在一起,只是景元绮和几个同龄女伴在他面前学习,景明文被安排陪读跟老师学习,能维系亲情便以足够。容南莲日渐异常,有个养母之名就可。有时他默默望着女儿,她知不知道,父亲已经为她开始选公主封号,选了个离皇宫最近甚至有便捷小路的地方建造公主府?
前不久,薰州府有场叛乱,人口损失较为惨重。朝廷鼓励婚嫁生育,命男子十七,女子十五便必须成家,填补白丁减少带来赋税、粮食和兵源的下降。皇家自然也要作表率推行此令,除了景乐安,那还有年仅十二的景元绮。皇帝也开始留意京中的世家子弟。
对景元绮来说,随后的日子快了许多,也逐渐变得不是很难熬。她认识了几个本家的女孩,很快就玩到了一起,很快就毫无顾忌哈哈大笑,忘了这是皇帝御前,被女博士轻声训斥。但景珺丝毫不在意,只是看着她们闹,也不阻止。
“阿琦,你姐姐要出嫁了,那个李公玉,我知道哦。”抄写儒经时,景英忽然神秘地说道。
景元绮靠到她身边,“那你快说。”一旁的景合也好奇转过身,想听听。
景英见两颗脑袋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他本有婚约,因为尚主,所以退了。”说到这里她有点卡壳,那个有婚约没能成功尚主的人是谁?好像是周家人?算了,记不起来了。
“阿姊。”
有声音在身后响起,三人都吓了一跳,脑袋很不雅观撞在了一块。
景明文惊愕地看着目前的景象,有点想笑但想到了什么,落寞地压下嘴角。
“楚王殿下。”那两人顾不上头疼,端正姿态行了礼。
“明文,你怎么来了?”景元绮依旧捂着头,望着他。
景明文笑笑,“几日没跟姐姐打招呼,我就来找姐姐打个招呼。”
景元绮这才注意到,他应该是长了个,比以前要高了。这小子果真是来打招呼的,说了两三句就离开了。
“燕子,你接着说啊。”景元绮催促道。
景英有些懵,“我们刚才说的是什么?”
背后的欢声笑语终于湮没在了耳旁。由于是侧着光线,景明文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因为今天有半日闲暇,他让宫人带他登了城墙。
江流上孳生了丛丛凝云,仿若空灵朦胧的烟晕。水波不时屈起,荡出弯折又细长的翠波。青鸟跃过起伏连绵的河与山,乘风在湖畔掠影而去,徒留建康的台室在朗朗晴空中溢发酷烈的光彩。
他应该高兴的。他在努力学习,脱去之前的稚气,以后就不会被姐姐捉弄嘲笑了。姐姐也变得开朗肆意,毕竟她是耶耶最喜欢的孩子,她会过的很好。
景明文望着底下的林莽江河,安慰着自己。
大内宫殿在城的中央和尽头,景明文下了城墙,浓密流云就纷纷散去,以一种极柔顺的姿态,露出了威严恢宏的主殿。阊阖顿开,支呀声沉闷又在末尾急促尖利,但很快,随即消失在庞羸的昏暗里。
景明文并没有再去找姐姐。他把那些书卷仔细梳理了一遍。殿内十分安静,宫人得令不进内室打扰,连脚步也要放轻。
沉浸于经书中便忘却时间流逝。等他的脖子酸痛到不能忽视的地步后,景明文才放下功课,准备稍微去殿外透透气。
等出门的时候,他愣住了。景元绮不知何时来了外殿,在一张桌上练习字迹。
见他出来,她淡淡地笑了,“没想到阿归很专心嘛。”
景明文回过神,局促问道,“阿姊,你……怎么来了?”
她放下笔。看着他的脸,景元绮慢慢说道,“有个笨蛋估计是难过得想哭了,我过来看看他哭了没有。”
景明文瞬间想跳起来,“我没有!”
“哼,表情出卖了你。果然是笨蛋嘛。”少女戏弄道。
他露出委屈的表情。
景元绮大笑。看着姐姐如此,他又体会到姐弟亲密无间的以前,景明文心理顿时通畅了许多。
姐弟俩开始有一句没一句闲谈,景元绮暗自嗤道,这算是和弟弟叙旧么。话题就那么几个,皇帝皇后、文充华和小妹妹、以及宫廷京城的奇闻轶事。忽然,她想起来那个被她扔进角落的金镜。自从弟弟回来,他心不在焉,行为温吞,她也没向他提过这个宝贝。
“什么,金镜?”
景元绮点点头,语气故作不屑,“就在我那里,你可想去瞧瞧?”
景明文疑惑,“它有什么神奇之处吗?”
于是她把那夜所见美人和镜中怪像一并跟弟弟讲了。景明文毕竟是个孩子,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当即决定去试试,并在姐姐那吃些糕点。
两人走到镜子之前。景元绮轻轻掀起那层黑色的纱巾,她很快就看见了里面她和弟弟的身影。她心里的石头有那么些落了下来,笑道,“阿归,你看到了吗?”
景明文往镜子里瞧了一眼,声如蚊呐,“我看见了......我和阿姊。”
他的神智无比清醒,又异常混乱。上一眼看到的还是他和姐姐,下一眼就是一位立在琥珀色的水中浑身潮湿的女子。滑腻的衣衫被雨珠浸透,皴起道道凌乱的波痕,这又若隐若现沁出了她玲珑的身段。有几只小莺鸟倏地从她旁边飞过,他都怕它们的蛮冲直撞,会惊吓到如花似玉的她。景明文想起了中宫那座碧玉做的菩萨,他和姐姐无数次在她底下嬉笑打闹;它也是这般低眉含情的面庞,只不过,不可能有这番淫乱的姿态。
日月睡煞了三月寒雨,此时花事颇多,上国的群芳如天寖盛。江南的雨也毫不吝啬浇入他的身体里,众多无名的种子正破土而出,初芽自血而生,让他有些难耐焦躁。他想扒开看看,触到坚实的骨和肉,才瞬间清醒。
景元绮发现他一直死死盯着镜子,却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好奇问道:“怎么了?”
“阿姊,这镜子的确神奇呢。”景明文忍不住感叹。
景明文没再继续说下去,离开姐姐这里,也未表现出任何异样。
神奇在何处?
景元绮指尖触及镜缘,却尽是一片冰凉,不禁缩回了手指。
第十一章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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