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和燕儿在院里摆下供桌,供了瓜果,我们又开始拜月。
月还没拜完,我教的那些孩子们陆陆续续的来看望我这个先生了。
我让燕儿和阿桃摆了一桌子的月饼瓜子水果在门口,又拿了不少的烟花炮竹给他们,过节嘛,就让这些孩子玩个过瘾。
整整半宿,门前的炮竹声就没停过,孩子们热闹的叫喊响彻整个天空。
我抓空去娘亲的灵位前点了几根香,向娘亲的灵位笑道:“娘,你终于可以真正的放心了,我过的很快活呢。”
欢乐总是短暂的,孩子们闹腾了半宿,渐渐的散去了。
三娘他们收拾收拾,也都各自去睡了,连小蛮蛮都吃饱喝足,早早的趴柜顶上睡觉去了。
可能是错过了觉头的原因吧,又或许是喝了杯浓茶解酒的原因,我却是毫无睡意。
轻轻搬了把椅子到庭院里,我坐在寂静的月空下,静静的凝望着天上那轮满月。
眼睛是在盯着月亮,可我的心思却没在赏月上。
我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中秋,那是我第一次去看花灯,也是长么大,惟一的一次观灯。
那年的中秋,吃过团圆饭,趁人不注意我悄悄的溜出了后门。
外面街上,那个瘦弱的身影提着一盏粉粉的荷花灯,孤伶伶的站在清冷的巷子里。
那一天,我玩的很开心。
那一天,我观赏到了许多从没见过的美丽花灯。
那一天,我吃到了许多美味的小吃。
那一天。。。
那一天。。。
那一天,那个人牵着我的手,玩遍了大街小巷。
可是,好梦易醒,好花易谢。
转一年的中秋,我找遍全城,再也没有找到那个削瘦的身影。
安宁城外,一抔黄土,就掩埋了他的文采风流。
那一天,我站在喧闹繁华的大街上,旁若无人的泪流满面。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观看过花灯。
“大过节的,怎么还哭了呢?”一只手从我身后伸过来,抹去了我眼角的泪水。
我抽了抽鼻子,想向他笑笑,可惜怎么挤,也没挤出个笑容来,只得闷闷说道:“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胡夜鸣转到我前面,眼波象是含了两汪春水:“想来,也就来了。”
眼泪擦干了,他的手却没有缩回去,而是开始轻轻的抚摸我的脸颊。
“想什么了,想的都哭了?”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他的眼神,也很轻,也很柔。
我从没见过如此专注又认真的胡夜鸣,那本就漂亮的脸庞,在月光下,美到了极致。
可能是这件事埋藏太久了,久到我需要倾诉,也可能是这样的月光放松了我的心防,也可能是这样的胡夜鸣让我感到了亲切,我没有即时的躲开他的手指,却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想起了一个人,对我很重要的人。”
胡夜鸣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用极柔和的声音说道:“能和我讲讲么?”
南方人杰地灵,不知是不是借了这山水灵气,那方水土,养育出了不少的名士文豪。
二十年前,一个年轻的读书人声名雀起,名震江南。
这个叫傅亭西的年轻人,不仅文才出众,长得也是卓尔不凡。
如此才貌双绝的人物,千载难遇,一时之间,傅亭西风头无几,不知多少女子,对这位才子暗许了芳心。
才子总是风流的,少女总是多情的。
一个细雨飘飞的日子里,在一条烟雨凄迷的巷子里,才子邂逅了他的意中人。
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温柔又婉美。
才子用情诗敲开了少女的心,少女用温柔换来了才子的爱。
如同山伯遇到了祝英台,又似董永得见了七仙女,两人甜甜蜜蜜的相爱了。
就在才子要去提亲的时候,女子的家里却遭遇了变故。
家中生意失败,濒临破产。
一个有钱人向她家伸出了援手,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少女被一辆小车送走了,送到了那个有钱人的家中,做了那人的第二十一房小妾。
两人的故事虽然凄惨,但这样的桥断被那些文人早已写的俗烂,在这偌大的红尘里,竟然没有激起半点浪花。
故事俗,但结局却没俗。
才子忍着伤心绝望,安顿好家里双亲,追随着少女的脚步,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安宁城。隐了姓,埋了名,投身那有钱人家里,做了一个小小的西席。
有钱人家中庭院不知有几重深,他见不到心上人,可他从未想过离开,即使见不面,也要默默的陪伴在她身边。
后来,那女子有了孩子,她给孩子取名叫月西,小名叫做西西。
得知孩子名字那天,他喝了个酩酊大醉,醉倒在了寒月秋风里,由此落下了病根。
再后来,那个孩子被带到他面前,由他来教她读书识字。
那孩子长得不象心上那女子,眉目间长的却象那有钱人。
对着一个这样的孩子,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受着什么样的煎熬。
好在,那孩子很乖,也好在,那孩子如同她娘一样,善解人意。
朝夕相对之间,他慢慢的对那孩子喜欢起来。
不止一次的,他把那孩子幻想成是自己与心上人的孩子,逐渐的,他真把那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他教她琴棋书画,他陪她游戏玩耍,他给了她所有的关怀与爱护。。。就象一个真正的父亲需要做的那样。
就这样,他陪着那个孩子,慢慢的成长。
可这种日子没过几年,被相思煎熬的只剩下一把瘦骨的才子,终于撑不下去了。
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里,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他走的时候,陪伴他的除了孤灯陈卷,还有那个他当做女儿的孩子。
看着他那留恋不舍的眼睛,那孩子含着泪,真真切切的叫了他一声“爹爹”!
才子终于安慰的闭上了眼睛,临终之际,他说他一定会在地府等着她们母女俩,不管多少年,他一定要等着和她们团圆。然后下辈子,让这孩子再投生成他们的孩子,他们要幸幸福福的生活在一起。
压抑了十年的泪水,如他走那晚的雨一样,暴虐肆意,怎么也止不住。
杜家那个男人,生了我,但从没抱过我一次,也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关心的话。
他死时我没哭,不是我的薄情,只是,我从没有把他当成父亲来对待,他之于我,不过是个熟悉点的陌生人罢了。
只有他,傅亭西,才给了我一个父亲的所有,他,才是我心目中的爹爹。
一双手臂轻轻抱住我,将我揽入一个温暖的,带着微微香味的怀抱里。
偎在胡夜鸣的胸前,平生第一次,我哭出了声音。
孤独了这么多年,我太想他了。
他给我的温暖和爱,这一生,我都不会忘记一丝丝,一毫毫。
我喜欢上骆尘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骆尘净带给我的感觉,和他太象了。
一样的温文尔雅,一样的温柔似水,一样毫不保留的给我了关心和爱,就连他们广博的学识,风流的文采,都有着惊人的相似。
十年前,失去他的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几乎丧了命。
而十年后,我又失去了骆尘净。。。
世界从来不是完满,原来,它会倾塌。
陈封的往事抖出来,带给我的是无尽的悲伤。
哭泣,哭泣,流泪,流泪。
绝望的泪水里,满满的全是对他的思念。
胡夜鸣低下头来,带着怜惜与柔情,慢慢的吻上了我的脸颊,柔软的舌头,灵巧的吻去了我脸上的泪水。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拒绝,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闪避,我只是慢慢的闭上了哭肿的眼睛。
柔软的唇轻轻的落到我的唇上,胡夜鸣的呼吸温暖又灼热。
我流着泪,接受了他的亲吻与索取。
唇齿相亲,相濡以沫。
与这个男子,第二次,又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胡公子,温柔的胡公子,我动心了。。。。
☆、第 71 章
人的心思,当真十分奇怪。
我本对胡夜鸣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可当我们已经亲密过之后,我似乎很轻易的就接受了再一次与他相依偎。
既然已经抱过了,心里似乎觉得抱一次,和抱两次,没有什么太大分别。
是习惯么?
还是那次的亲密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去了对他的疏离?
我说不清。
胡夜鸣的吻,是轻柔的,是温存的,可他的唇舌,是滚烫的,有着,我最渴望的温暖。
不自主的靠过去,无意识的回应他。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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