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说服父亲让他也有一起用餐的权利,还让仆人清了间房让他住,这个小傢伙不太擅长与人相处,个性孤僻,喜欢独处,除了我,他对任何人都是爱理不理。我不厌其烦的纠正他的态度,试着让他融入这个家,即使父亲和大哥仍旧没办法接纳他,但至少他可以过得像个正常人。
除了礼仪不佳外,这小子有一切在贫民区能染上的恶习,说谎、脏话、动粗,我一一的把他的这些恶习都给扳过来,可是唯独偷窃,却是怎么也改不了,为此我用尺子打了他手心好多次,还是没多久又故态复萌,直到有一次,他偷了罗勃特的錶——
当罗勃特告诉我的他的錶不见时,我其实并不意外,好多次我都看到怀特盯着罗勃特的手腕两眼发直,所以我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嫌疑犯就是他,我到他的房里找他问:「怀特,你有没有看见罗勃特的錶?」
他摇摇头,眼神装得很无辜,我又再问了一次:「你能发誓吗?」
他点点头说:「要不然你找。」
他这样的态度我就知道是怎样也不可能在这个房间找到了,我有些生气的威胁他:「如果被我发现你不诚实,你的小屁股就完了。」
他还是没有承认。可是我打定主意就是他拿的了,这小东西前科累累,我让仆人们仔细盯着他,发现他那阵子特别爱跑旧书库,小傢伙哪时那么上进了,后来果真发现他把錶藏在某本百科全书后面,当他拿出来把玩时,我趁机来个人赃俱获,他还嘴硬的说什么「捡到的」、「不知道是谁的錶」,我气坏了,真的扒光他的裤子彻底修理了他的小屁股一顿,拿了爸爸的皮带,那是我第一次把他给揍狠,他的小屁股整整肿了一大圈,裤子都提不上了,那是他第一次放声大哭,在我挥舞着的皮带下又哭又求,撂下了一个又一个的保证。从前我揍他时,他都只是低声啜泣或默默掉泪,那一次他是真的疼了,好几天看到我都发抖,可是真的再也没偷过东西。从那时我就明白到一件事,你没有让这傢伙怕,他是不会真的服你的,这小子喜欢试探人家的底线,只要稍微露出了一点缝隙他就会往那儿猛钻,他在贫民区养出了一身狼崽性子,随时都盼望着爬到你的头上去,他服贴的外表下藏着野性,你若不把他压制好就随时会爆发出来,他不是笨得听不懂你的话,他是太聪明了,聪明到狡猾。
一年后我申请上了伊顿公学,全住宿制的男校,离家前一晚,这小子自己跑上了我的床,他习惯独处,自从有了自己的房间就很少会找我,可是那一天他却主动钻进我的被子里,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表示,可是我想他是舍不得我的,我也很放不下他,我怕我这一年的苦心全白费,我走后他又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我让我最信赖的仆人跟着他,好好照顾他,他一有状况就得跟我汇报。后来只要我休假返家那天,他的屁股就得遭殃,我对他不曾有一丝松懈,随着我们越长越大,我感觉自己的心也越来越狠,多年过去,我不只一次思考自己的作法是否错误,他看着我的眼神总是带着胆怯,我不知道他是否恨过我,每次我一想到这里,就感到钻心的疼痛。
我再度睁开眼时,思绪是有些茫然的,我感觉眼角有些湿,很快的抬手抹了抹,赫然发现小傢伙坐在我两腿间的地板,把头枕在我的大腿由下往上打量着我的脸,不知看了多久。
「蓝斯,你做恶梦啦?」他眼里有着调皮的戏谑。
我搔了搔他的头发,没有否认。
他歪着头说:「原来蓝斯大白天的也会打瞌睡。」
我笑了笑,「早餐吃了吗?」他点点头,我把他捞到了腿上,问:「待在这里干嘛?没事做吗?」
他没说话,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眉间,彷佛想把那儿给抚平。我突然觉得一股热气直往脸上冲,止不住的眼眶泛红,小傢伙早看出了我心情不好,我想我一定没仔细去留意自己最近的表情,父亲和大哥施加的压力让我疲惫,我不知道自己这几天究竟是用什么样的脸孔面对他的。他看着我,眼里只有全然的信赖,他没有恨我,他的眼神是这么说的,他是有点怕我,可是却没有一天恨过我。这几年,我努力的磨着他那些稜稜角角,他也不断的磨着我的脾气和耐性,可是我不曾想过要放弃他,他是我的弟弟,唯一的弟弟,是这个家里头我最放不下的人,如果有一天他能好好长成,用自己的力气独立飞出这个家,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那是最好。但如果不能,我会把他带着,即使将来我成家立业了,我也会把他带在身边护着,不放他独自一个人。
<<番外完>>
番外——蓝斯的回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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