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叶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下午,她睡得太沉,醒来的时候,看着面前陌生的装潢,脑子还带点恍惚。
这是哪?
她眨了眨眼睛,腿一动,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麻蔓延开来。
对了,这是妖王的寝宫,昨晚他们上床了。
叶清一想到昨晚就觉得头疼,干脆打包扔到脑后不再想。她翻身下床,只觉得身上的肌肉跟灌了铅一样重,她艰难地走了两步,在适应了这种疼之后,转头朝着妖王的书房走去。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整个宫殿非常安静,一个人都没有,连平时无孔不入的面具人都全部消失了。叶清一边觉得不安,一边加快了速度。她熟练地撬开书房的门,跟脑中有个地图一样飞快地摸过每个可能藏东西的柜子和抽屉。她为了方便行事,手里只有一个可以弯折的铁丝,但在这根铁丝面前,一切金属的锁都如同虚设。
终于,在撬开书房底下第三个柜子之后,叶清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一张完整的蛇蜕,正迭得整整齐齐,放在柜子里。蛇蜕触感冰凉,像是一层软甲,叶清用铁丝捅了捅,判断蛇蜕的硬度至少在玄铁之上,怪不得沉城说这是无价之宝。叶清感叹了一句,飞快地把蛇蜕迭吧迭吧,放进了随身的包裹里。
她的目光在柜子里顿了一下。
在蛇蜕之下,放着一把巴掌一样大的匕首。
叶清盯着那把匕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拿过匕首,倒过来看柄的底端,看见那里刻着一片小小的,简单的叶子。
她记得这把匕首,非常非常熟悉。这把匕首最早是沉城送给她的,后来被她转手送给一个同路的朋友。那个朋友一头黑发,白布缠眼,烤得一手好鱼。他本来是个读书的秀才,可惜在一场意外中伤了眼,听说妖域富庶自由,所以打算来谋个差事。
他们同路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给叶清讲妖族的历史,讲妖和人的关系。如果天气晴朗,他就会生起火,在月光下面烤捉到的山鸡。
叶清好几次偷偷想,救了他真是她为数不多划算的买卖。
离开前,叶清想,他一个柔弱的书生,要是在妖域被欺负了怎么办。所以,在临走前,她把身上仅剩的钱和这把匕首都留给了他。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把匕首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合上了柜子。
*
整个下午,叶清都坐在床上,和系统插科打诨,她好久没去管系统的任务,现在想起来一看,发现已经完成了一半多了。
她晃着手里的沙漏,粉色的沙子在夕阳下散发着浅色的光,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叶清心情不好就去折腾系统:“统,你说我是不是你的好宝贝?”
“?”系统耐着性子:“你是。”
“我是不是你带过最争气的宿主?”
“你是。”
叶清还要开口,系统急忙打断她:“别问了,我就带过你一个宿主。”
叶清想笑,她先是闻到了一点点血腥味,然后是手杖点地的一声很轻的“笃”。她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转过头,就看见妖王慢条斯理地走进来,他穿着一件墨色长衫,嘴角习惯性地挂着一点笑意。
叶清安静地注视着他,看他的体态,看他走路和说话的习惯,然后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做对比。越对比越能确定,那个陪了她半个月的书生,就是眼前的妖王。
他甚至从来没有费力去掩饰过——同样瞎了的一双眼,偶尔浮现的儒雅气质,还有书架上乱七八糟的杂书。
可她怎么能想到,怎么能想到她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竟然是妖王。
叶清转过身,很平静地和妖王,和林墨对视了一会儿,看着他那双金色的眼睛。窗外很安静,有风刮过落叶。
“陛下,”她说,“我要离开了,来和你告别。”
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但整个房间似乎一瞬间进入了刺骨的冬天。林墨安静地看着她,他不再笑了。真奇怪,他明明是温润的长相,但不笑的时候竟显出几分阴郁来。
“为什么?”他轻声问,“三个月还没到吧。”
叶清不想再陪他演,直接说:“林墨,我治不了你,你的眼睛已经好了吧。”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了一声:“昨晚一开始,你的眼睛甚至不敢看我。”
谁能想到,孤僻阴郁的,未经人事的妖王,甚至连女孩袒露的胸口都不敢看。
林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声说:“噢……所以你终于发现了,对吗?”
他怒到了极点,竟然露出了一点笑来:“所以,无论怎么样你都不会看我一眼对吗?你把书生丢在客栈,又觉得妖王危险。你喜欢柳容时那样的?”
他靠近了一步,那双金色的眼睛终于清晰地映出了她的影子,他满怀着恶意问:“你喜欢他什么?他肏得你更爽吗?””
叶清没有回答他,手里捏着包裹的系带,她的包裹只有一小袋,提上就能走。
林墨接近她,近到呼吸相抵,他轻声问:“他跟我说你们在一起过,怎么?原来我们清清是娼妓,给钱就能肏?他怎么肏你的,跟我说说。”
叶清抿唇。
“是他好还是我好?”他语调轻柔,“昨晚我肏你的时候,每次进得深了,你里面就发着抖夹我。这么会吸,是不是早就被男的肏烂了?”
叶清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抬手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巴掌。
她一点没留力气,把他的脸抽得偏过去,几乎在瞬间,林墨的脸颊就红了一片。
叶清打完人之后,半句话都没有,拿上包裹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被林墨拽住了手腕。他的手指修长,一用力,就把叶清拉到怀里,严丝合缝地抱住。
外面风刮起来,小朵小朵的桂花就飘落在了空中。太阳马上要落山了,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户映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叶清。”林墨轻轻地叹了一声。
“我心悦你,”他的声音很低,“你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花上半个晚上,只是想帮她做一锅鱼汤,编造那么多莫须有的病,只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他伪装出一千个身份,于是一千个身份都念她成疾。
叶清愣了一下,垂下眸,她有些迷惑,又有点想笑。林墨从最开始就在骗她,身份是假的,经历是假的,妖王的病也是假的。而同样的,她也没对林墨说过她是个窃贼,刚刚才偷走了他的蛇蜕。一个骗子,一个小偷,他们这样的情况,有什么立场去谈爱呢。
她往后退了一步,眨了眨眼,黑色的眼被眼睫遮住,像是细密枝叶遮挡下的碎冰。
“对不起,”她说,“我不爱你。”
空气中的血腥味骤然浓了起来,叶清感到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流到了她的手上,她这才发现林墨受伤了,大概是伤口崩开,现在血流不止。
叶清皱起眉头,把他的衣袖掀开,看到林墨手臂上一道清晰的伤痕,深可见骨。
伤痕上散发着凛冽寒气,她再熟悉不过,是柳容时的剑气所伤。
她抬头看他,问:“怎么回事——”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趔趄一步,跌倒在了林墨的怀里。他的手臂收紧,把她妥帖地抱住了。
“清清,说了绝情的话,”他低下头,嘴唇温柔地在她的鬓角厮磨了一下,“就要够绝情才行。”
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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