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章僵硬原地，耳廓烧得通红，一句“跟我们不一样”含了太多背德暧昧。
    “先进去吧，外面风大，哪怕没有胃口也不能吃冷风不是。”洛珩侧了侧身子，“不想吃这些我们晚点到外面找也行。”
    “不用，我没那么娇贵。”唐言章轻轻咳了一声，“你呢，吃过了吗？”
    “光顾着喝酒了。”
    “你很喜欢喝酒？”唐言章顺势抿了一口杯里的暗红色液体，醇香与唇齿碰撞，度数不高，没有很呛。
    “还行吧，没有特别喜欢，但想喝就会去喝。”
    两人一时间都想起重逢的那个晚上，又都巧妙回避了彼此心知肚明的那个疑问。
    “你怎么换了这一身？”唐言章看了看她，华贵精致的礼裙将洛珩衬得极美，姣好的身段一览无余。洛珩走在她身侧，指了指不远处的圆形舞台。
    “一会儿有舞会。”
    “你要上去？”
    “我懒得上，但漂亮的礼服谁不喜欢呢。”回到宴会厅，洛珩弯下身拿起托盘，拿起夹子对唐言章晃了晃。后者有些疲倦地摇了摇头，实在是没有胃口。
    等了会儿，她见洛珩摸出手机，点了几下后朝她走来。她说，累了我们就先走吧。
    你不要紧吗，不是还有晚宴表演？
    不重要，少我一个不少。
    “洛珩学姐？”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喊声，几位年纪不大的女孩眼里闪着奕奕的光，三两步走上来将洛珩围住，“我们可以合照吗？”
    洛珩脸上立刻挂上公式化微笑，提了提裙摆，顺着女孩们的意思站好。
    唐言章看了眼不远处的女孩们，退了一步，转身离开了宴会厅。
    逃又能逃到哪去呢，唐言章想，今晚她们还是会在酒店碰头，还会再见，关了灯后，那些隐藏在黑暗下的欲望和背德还会滋长。
    背包里忽然传来震动，唐言章一瞄，来电人显示唐贤。
    “喂？妈。”男孩声音脆生生的，“你出差几天？”
    “明儿就回来了。”
    “成，那明儿我回家。”
    唐言章皱了皱眉：“明天不是周四吗？你不住学校？”
    电话那头的男孩搔了搔头：“我有些不太喜欢住宿，想回家试试。”
    “胡闹。”唐言章冷冷应了声，“想一出是一出怎么行？”
    “我跟班主任商量过了，他也说可以回去试试。”
    唐言章的脸色缓和些许：“你要回家，也可以先跟我说一声。为什么觉得住宿不习惯，初中那会儿不是已经适应了吗？”
    “哎呀，一言难尽，初中没事，但高中睡不好，总觉得还是家舒服。”
    唐言章很想斥一声矫情，良好修养让她还是压了怒火：“我的一个学生没有父母都能独自去国外生活，你高中住校……”
    唐言章说着说着忽然一停，发觉自己居然提起了洛珩。
    “妈，你就让我回去试试吧，区别不大我就自己回去了。”唐贤见好就收，道了别后迅速关机。
    唐言章捏了捏眉心，点开唐贤的高中家长群，找到班主任发了好友申请过去。
    唐贤并不是她的亲生孩子，但这个秘密这么多年来一直被瞒了过去。她见到唐贤的时候，他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幼童。当发现从小与自己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婚后的丈夫出轨还碰贷害人时，唐言章直接连带把他送到了牢里。
    那个面目和善的男人哭着求她原谅，得不到想要的回复后漏出了原本面目，他说，唐言章，我碰这些都是你爹带的，我进去了你爹也别想好过。就那样，那年冬天，唐言章亲手将丈夫和父亲一同送到牢里。
    而那两个男人碰贷害死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堂哥和嫂子，俩人留下一孩子，便是唐贤。
    那会儿唐言章刚工作不久，还带了一个幼童，遭遇至亲变故，枕边人的背叛，亲人的离世，接踵而来的打击让唐言章身心俱疲。好在一切都熬了过来，她的生活也步入正轨。
    太多以前的回忆埋在心里，她念着事，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酒店附近。手机传来一下震动，唐贤的班主任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他说，唐贤妈妈你好，唐贤目前有些不适应高中节奏，成绩也退得厉害，所以让他回家调整一下也是一个办法。
    唐言章有些恍惚。
    ……
    洛珩一眼便看见唐言章走出宴会厅，与学生道别后便匆匆拿上东西换好鞋子跟了上去，与她一前一后，不远不近地走着。
    洛珩看见唐言章清冷的面容下藏着的疲惫，看见她接完电话后的怒意，以及脸上时不时闪过的悲恸的神情。那些模样于她而言都很陌生，她记忆中的唐言章一向冷静温和，为人处世游刃有余，即便是最动情时，她也克制着自己，像一出黑白的老旧电影。
    她忽然觉着自己想要看到她更多的情绪，但不想再见她困扰的神情。
    此时，一位蓬头垢面的老汉走了上来，咿咿呀呀地挡住唐言章身前比划着什么，从洛珩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见唐言章无奈的摇头。
    老汉有些急，上手拽住了唐言章的胳膊，后者被吓了一跳，想挣脱束缚。洛珩眉心一皱，快步上前，一手护住唐言章，一手截住老汉的手将其掰开。
    老汉见讨钱无望，来的又是个穿着暴露的女人，他恶狠狠啐了一口，甩开手骂骂咧咧地走了。
    “你没事吧？”唐言章上下打量着她，语气焦灼，“有没有被波及到？”
    洛珩握住她方才被老汉抓住的手腕，上面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印子，她眉头蹙起：“我没事，你疼吗？”
    “我还好……”唐言章平复了下呼吸，靠近了女孩，“上去吧，我怕他不干净。”
    洛珩将换下的礼裙打包放门口，换上了稍厚的睡衣坐在床沿。她的发梢还淌着水，湿漉漉的眼眸一瞬不离地追随着唐言章。唐言章有些自责又有些后怕，她坐到洛珩身侧，开口。
    “你一直在我后面吗？”
    “嗯，你出门我就跟出来了。”
    “那为什么不走上来？”
    “我觉得你需要一些私人空间。”洛珩挪开了些许距离，“而且，遇到刚才那种事，起码你不会被针对。”
    卸了妆的洛珩眉目清秀，二十四岁的少女像一只森林里行走的鹿，少了平日的攻击力，多了些柔和稚气。唐言章望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眸，鬼使神差地伸手抚摸上她的眼角。
    空气似乎停滞了一瞬。
    很多年前，唐言章也曾这样心疼地抚摸着女孩的眉尾，男学生们课后的打闹意外波及到她，一道浅浅的血痕挂在了她眉梢处。唐言章的指腹不住地触碰着那道刮痕，心里祈祷着不要在女孩脸上留疤。
    一瞬重迭，她的小女孩已经成人。
    与此同时，洛珩偏头，含住了唐言章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