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萱儿又长高了!”
林幼萱正要喊舅舅,马车上又下来一个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站稳,转过身朝着林幼萱便拱手一礼:“许久不见表妹了。”
林幼萱:……
冯妈妈没说大表哥也会来啊!
望着长身玉立的大表哥,林幼萱无奈地蹲身福礼,喊了声舅舅和表哥。
她表现得很是生分,宋敬云无声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冯妈妈那边已经透漏宋家的打算,而林幼萱的回应是……不愿意。
不愿意的根本原因他们再明白不过,全在于与她无法割裂的林家。
虽然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宋迦齐心里仍旧不是滋味,不管如何……他们都不能再把她放在林家了。
“一路赶来,可要颠散我这把老骨头了。”宋迦齐装模作样的活动胳膊,又是一笑冲散刚见面就涌上来的严肃气氛,率先迈进了宋记,“快先让我歇歇。”
长辈在缓和气氛,林幼萱不忍刚见面就伤了大舅舅的心,只能先软下来,重新露出笑容请两人进屋休息。
不想宋迦齐到她回府都没有提及一句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仿佛就是单纯来探望她这个外甥女,林幼萱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先回了林家。
心想大舅舅或许会直接去见祖母,在那之前,她还是得说服大舅舅。
只是现在她还能够说服大舅舅吗,原本……高家是最好的借口。
林幼萱在马车上苦恼,余光正好扫到身侧的白玉花盆,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她抬手,想要把那花盆狠狠摔到地上,摔它个稀巴烂,最终却又把手收了回去。
她抱住了双腿,身子蜷缩成一团,把脸埋进膝盖,无助得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了。
——肯定还有其他办法能不再连累宋家,一定有!
**
晚霞最后的余晖被夜幕吞没,陆少渊的马车终于回到伯爵府,一路到前院,陆少渊才从马车下来。
他身姿挺拔,步伐缓慢,直到进了自己的屋子,才坚持不住靠着门板大口大口的喘气。
陆淮朝愣着的明方急声道:“去把郝嬷嬷请来,然后守好院门,谁也别放进来!”
明方看一眼脸色惨白得跟纸一样的主子,拔腿就往跑,陆淮架着连走路都吃力的陆少渊进了内室,将他放平躺后扯开了他衣襟。
在深色锦袍遮盖下是一个正冒着血水的伤口,伤口上赫然还扎着一枚箭头。
“世子爷根本不必以身去挡这支箭的,当时世子爷到底看见了什么,要这样以身试险!”
陆淮是上过战场的老将,哪里看不出来方才和人交手的时候,陆少渊故意撞到了箭上!
即便是为了护那位主子的万无一失,也无需拿血肉之躯去拼!在那之前,他瞧见陆少渊往身后另一个地方看了一眼,他再跟着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有人影一闪而过。
陆少渊感到神智都快脱离□□了,倒不是伤疼的原因,中了一箭也只是皮肉伤,不曾伤及要害。是箭头有致人昏睡一类的药物,让他开始失力。
他咬了一下舌尖,保持着清醒说道:“我以为那个地方还藏了他们的人,所以挡在了前头,怕他们用阴招再伤人。”
陆淮一个字也不信,沉着脸没有说话,用布巾按着他肩膀上的伤口。
陆少渊当然知道自己的话不会被轻易相信,确实是情急之下无计可施,才拿身体挡了一下,然后……他握紧了手心里的小小一片碎玉。
他是为了能顺利把某样会让宋家惹上麻烦的‘罪证’藏起来。
原来前世指证宋迦辰的东西是落在那一处被拾走的。
屋内安静无比,只有陆少渊时不时响起的一声咳嗽,齐嬷嬷和明方还不见身影,一道大大咧咧的声音直穿透墙壁传到屋内。
“大哥!你怎么还有心情在外头逛一天!你还没见到淮叔吗?!”
陆少清嘹亮的嗓音让陆淮顿时黑了脸,陆少渊被魔音穿耳,脑袋更混沌了,正想让陆淮去把人打发走,就听到陆淮说:“午间二公子找到末将,说林二姑娘今日在大街上和一个年轻的男子……私会,那人还上了林二姑娘的马车。”
第21章
私会两个字比任何药的效果都来得猛烈,快要昏睡过去的陆少渊顿时一个激灵,昏昏沉沉的脑袋也变得清明起来了。
“让他进来。”他移开陆淮按着伤口的手,将衣服掩上,再把被子扯到脖子,将伤处盖了个严严实实。
院门刚被陆淮打开一条缝隙,陆少清直接挤了进来,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了对方几下,一路小跑到室内。
陆少渊这一段时间总是反复在生病,苦涩的汤药味在屋内积攒久了,便是开着窗户,依旧没能散干净,反倒帮他遮掩了身上的血腥味。
“大哥,淮叔没跟你说吗?”陆少清没在明间找到人,探头到屏风后,看见了躺床上的兄长,大步走过去,“你怎么了,又发热了?!”
还没来得急点灯的屋子光线昏暗,陆少渊失血的脸色就显得无比苍白。
“坐。”面对弟弟的二连问,他神色淡然,眼眸内更没有任何情绪。
陆少清随意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剑眉拧得七歪八扭。兄长不曾说是不是病了,但自己又不瞎,望着兄长没血色的脸,反倒更不忍追问林幼萱的事了。
陆少清忽然变得沉默,视线看着自己的脚尖,踌躇着,懊恼着。这不是在给兄长添心思吗!
“往后说话多想想再开口,特别是会中伤姑娘家名声的那些话。”陆少渊清楚弟弟心里在想什么,主动接着话茬,“林二姑娘舅舅和大表哥进京城来了,或许你看见的就是宋家的表公子,你不曾查明就胡乱一顿嚷嚷,应该吗?”
他有着责怪的意思,语气却是温和的。
正为兄长担忧抱不平的陆少清一愣:“是我误会了啊……”
陆少渊点头:“别胡乱再嚷嚷了,林二姑娘纯良高洁,下次再叫我听你胡言乱语,不会饶你。”
平静的声调反倒更有威慑力,陆少清明白兄长是生气的,当即站起身连声赔礼:“等嫂嫂过门,我一定给嫂嫂准备赔礼!”
陆少清话落,却见兄长平静的眼眸中闪动了一下,下刻就被他下了逐客令:“这些日子好好练功,别到处乱跑。”
有错在先,陆少清哪还敢多说什么,而且他大哥分明不想多跟自个多说话了。
“那你好好休息,弟弟告退!”陆少清一拱手,扭头就跑得飞快。
郝嬷嬷终于来到,陆淮让明方去守院门,自己和郝嬷嬷把放着伤药剪刀的药箱子取来,准备把陆少渊肩膀上那枚箭头挖出来。
陆淮在郝嬷嬷转身去准备用具的时候问道:“世子爷知道上了二姑娘马车的人是谁,世子爷为什么要骗二公子?那人又是谁?”
陆少渊双眸静静看着藏蓝色的帐顶,看着看着发现自己重生这么些日子,还是没习惯这朴素没有花纹的帐子,林幼萱喜欢荷花和如意云纹,自从他们成亲后,被褥帐面大多是这两花纹。
“她不是少清以为的人品有失,上她马车的是谁又有什么所谓。”
陆少渊片刻后才淡声回道。
如若前世,他在查清她失贞于自己的事后,他告诉她自己其实并不在意当初是谁算计,他只是在意她这个人,他们之间是不是也不能走到那一步?
可惜没有如果,前世已经成了他的回忆,而他再来一次似乎又走在错的路上。
“麻痹散剩下的不够用量,世子爷要忍忍。”郝嬷嬷拿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回来,神色凝重。
陆淮还在思考陆少渊究竟替谁隐瞒什么,和今日在打斗中看到那个身影又有没有关系,就被郝嬷嬷的话拉回神思。
麻痹散这东西金贵,最近他们世子爷似乎就不停的受伤,用完了想要立刻补上比较困难。
陆少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色:“不需要那么麻烦,直接动手就好。”
郝嬷嬷和陆淮相视一眼,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陆淮无奈接过匕首,放在蜡烛的火舌上将它刀尖烧得通红。郝嬷嬷拿着布巾和止血药就站在床前,盯着陆淮的动作,小声和陆少渊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林二姑娘的伤应当结痂了。二姑娘刚好,世子爷倒是把自己又弄伤了,这可不成。”
说到林幼萱,郝嬷嬷想起有趣的事还不曾告诉陆少渊。
她视线随着陆淮落下的刀尖移动,在陆少渊要紧牙关的时候柔声道:“二姑娘是个有趣又可爱的人儿,和那老虔婆斗智斗勇,还顺手薅走了府里的几株草药。听医婆说挺难得的,如若二姑娘不挖走,恐怕就当杂草清理了。”
陆少渊忽然握住了陆淮的手腕,把陆淮吓一跳,甚至没有理会扎入肉里的刀尖,就那么坐了起来。
“——她来伯府的那日,还带了草药回去?”
他的脸色可以说是瞬间就沉了下去,一颗心也紧跟着沉没到底。
“世子爷快躺回去!伤口裂开了!”
陆淮忙按住他肩头,哪知陆少渊居然就握住他的手腕,将刀尖往伤口深处扎了进去。
鲜血溅了出来,陆少渊闷哼一声,将刀柄一转,沾着血肉的箭头直接被剜了出来。
郝嬷嬷被他对自己的那股狠劲吓得手都在抖,忙用布巾先堵住淌血的伤口,在陆淮终于把人摁下去之后,抖着手将打量的止血药撒在伤口上。
“世子爷这是做什么!万一伤到胫骨可不是闹着玩的!”陆淮铁青着一张脸。
重新躺下的陆少渊在疼痛中保持清明,他闭着眼,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响着郝嬷嬷方才的话,片刻后自嘲的笑出声。
果然……一步错,步步错!
郝嬷嬷和陆淮在他莫名的发笑声中对视一眼,在彼此眼眸中都看到了担忧以及……不解。
陆少渊最近的行为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特别对林二姑娘忽如其来特别关怀,来得根本无迹可寻!
“明日一早,劳烦郝嬷嬷着人给宋记吴掌柜送信,还是以高公子的名义,问问二姑娘什么时候方便再见一面。”陆少渊在两人诸多猜测的时候,丢下一句话。
郝嬷嬷见他吩咐完就闭着眼谁也不理,心里更是担忧。
次日,林幼萱还在想着大舅舅什么时候会来见祖母,结果大舅舅没等来,先等来了送信的吴大。
吴大不开口她也猜到是谁让送来的,拆开一看果然是高秀才,想再约她见一面。
她手指用力的揪着信纸,最终还是轻轻放在桌面上,抚平,叠好,收了起来。
“这些日子只要高公子的人送信来,还是收着,若问起我何时有空,你们一个字都不用回。”
吴大在自家姑娘冷淡的眉眼中读懂了意思——晾着高家的人。
“姑娘……舅老爷和表公子给老夫人递名帖了,人就在门口了!”冯妈妈刚收到耳报神的消息,急匆匆跑进屋汇报。
林幼萱的心思就都落在大舅舅那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大舅舅果然对她准备‘先斩后奏’,这是要跟祖母说她和大表哥的婚事来了!
第22章
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 也省得她再记挂着,生怕大舅舅为了她再多费心神。
如今人到林家了,反倒有了已成定局的轻松, 林幼萱也不心焦了。
她扶着桌子慢慢又坐了回去, 吴大见此继续方才不曾说完的话,踌躇着问?:“如若高公子那边一再纠缠呢?”
林幼萱仰着白皙的一张脸, 忽地笑?了:“那就让高家人直接上门来提亲。”
首辅追妻手札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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