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章淡淡吐字:“随便。”
他又低下头去看文件了,池鸦咬着勺子偷偷看他。
这男人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就因为刚刚,他拒绝了男人要送他离开的提议,说要留在南湖么?
他不是不知道顾怀章的好心啦,但是……唉。
想起某个渣男池鸦就一阵心烦,偷偷观察顾怀章并没有注意他,就放下勺子, 把面前的黑森林端起来, 啊呜就是一大口。
呜呜呜呜好好吃!好满足!!一口下去, 可可奶油和黑巧醇厚的香气在口中爆发,奶油里还裹着梅子酒的香气,夹层中去核的车厘子酸甜多汁, 分量十足。
是穷人鸦想也不敢想的星湖~!
池鸦捧着足有四寸的整块黑森林,幸福得差点落泪。
曾经连一块小三角黑森林对他来说都是奢侈品,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以后,是未来呀!
天底下有这——么多好吃的!他更要好好生活呀!
事实证明天底下果真没有好吃的解决不了的事情,一整个黑森林蛋糕吃完, 池鸦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哪哪儿又都有劲儿啦!
又是一只活力满满干劲十足的鸦!
池鸦放下只剩一点巧克力和奶油残渣的蛋糕托盘, 心满意足地舔舔唇角奶油, 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蛋糕神请佑我鸦鸦心想事成!
阿门!
不远处, 顾怀章微微垂眸,抬起一只手,长指微曲,抵着鼻尖。
无人注意处,男人线条锋锐的薄唇,在掌下微微一勾。
·
池鸦吃完了黑森林,把剩下的几只蛋糕一拎,目不斜视经过顾怀安的病房门前,径直走人,直奔和老板莫失他们的小窝点……呸,工作室!
都快九点了,小别墅里还是静悄悄。
还没有人来么?
池鸦收起钥匙关上门,拎着一大堆吃的上二楼,在楼梯拐角的鞋柜边换了双人字拖。
二楼整块都是办公区,原本的几个房间全部打通,靠窗有沙发和小吧台,房间中央铺着一张超大的银灰色长绒毯,空调显示室内温度18°,毛毯上几个长手长脚的大男生裹着夏凉被呼呼大睡,旁边乱七八糟扔着脚本纸稿和笔电,还有一大袋已经吃空了的外卖盒。
“……”池鸦踢掉拖鞋踩上绒毯,挨个踢人,“快点、起来,视频播放量过、过千万啦!”
老板一骨碌翻身坐起,眼睛还闭着:“听见没老爸!我不是废物!”
池鸦:“…………”
老板终于睁开眼,四目相对,老板一个抱枕砸过来:“你丫缺老德了!”
池鸦忍不住笑,把莫失和关景也叫起来。
几个大男生一脸的困倦,七歪八竖地坐在地毯上醒盹儿,池鸦坐在地毯上翻看脚本,随口道:“你们昨晚都、都没回家啊?”
“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老板在卫生间里一边嘘嘘一边说,“昨晚不还是你家司机送我们来这儿的么?”
池鸦想了想。那会儿他喝多了正打瞌睡,记忆有点乱,但还是抓住老板话里的重点:“那不是我、我家的,司机……”
是顾家的司机。
老板嘲笑他:“你丫睡得跟小猪仔一样,还记得什么。哎,昨晚你醉成那样儿回去,顾爸爸说你没?”
“他倒是没说我什么……”池鸦想起昨晚的事儿就心烦,“算了,别提了。”
莫失木木地打了个哈欠,满头短发朝四面八方乱翘,想起什么来,说:“你叫我托人给你找房子,有个学弟昨晚上给我打电话了,说他爸非叫他回老家找工作,不在这儿实习了,房东不给他退租金,所以想便宜点转租。你去看看么?”
池鸦愣了愣,有些失落地摇头:“算、算了,过段时间、再说吧……”
关景也爬起来,一翻身,才发现一个笔记本还在屁股底下压着,翻开的那一页纸都给揉皱了,上面写满了字。
池鸦笑:“怎么你们昨晚上、喝醉了,还弄这个?”
他看看扔了满地毯的脚本纸张,还有个素描本,上头全是关景画的分镜,莫失的电脑也在手边,显然是昨晚上吃完火锅回来又工作了。
关景打了个哈欠,摸到眼镜戴上:“莫哥昨晚回来非要把那点视频剪完再睡,结果剪着剪着来灵感了,就把我们踹起来改脚本……喏,半夜还叫了顿小龙虾。”
池鸦眼睛里露出点羡慕。
他也想这样,和兴趣相投的朋友们一起无拘无束,没有任何人的束缚,生活简简单单,只有随时随地为自己梦想努力的热情。
大家都累了的时候,就可以买一点烧烤和小龙虾,嘻嘻哈哈地吃完,又重新投入共同的忙碌里。
“哇!这么多蛋糕。唔……松林家的??!”老板只套了个白背心,露出二十几岁男生特有的充满勃勃生机的肌肉,一边拿毛巾擦着脖子一边随手翻看池鸦捎过来的早餐,后半句话时声调陡然拔高,“池小鸦!你发财了?!”
池鸦茫然:“什么、松林……?”
“我知道他家,蛋糕特好吃,就是死贵,巴掌大点都要一百多。”关景也跑过去看,书生一样的脸上露出惊叹的神色,“全是四寸……天,光这几个都要好几千了吧!”
池鸦瞠目结舌:“好、好几千??”
“你不知道?”
池鸦怔怔的:“这是,是大哥给我、买的……”
虽然几千块钱买几只蛋糕这事儿可能对顾怀章来说稀松平常……但对没见过世面的鸦来说,是真的很受宠若惊了。
“顾爸爸……给你买的?”老板倏地扭头看他,脸色有点儿古怪。
“……”池鸦就知道他不会往好处想,含糊唔了一声,就岔开了话题,“你们赶紧、赶紧吃吧,包子油条凉了就,不好吃了。我问问柳夏吃不吃……”
他正掏手机,正巧柳夏来上班,进来就说:“好啊,你们吃好吃的不带老娘!”
池鸦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几个人闹闹哄哄地吃东西,池鸦坐在一边捧着杯豆浆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默默想了一会儿,就问老板:“你们经常在,在这儿睡觉吗?”
大家其实都各有住处,这儿算是他们上班的地方,他之前总想着攒钱出去租房子,倒还没想到这儿也能住。
“不算经常吧。”关景捧着一块蛋糕走过来坐在他旁边,说,“也就莫哥在这睡的时候多,他工作狂来着。”
老板好容易从柳夏手里抢下一块抹茶蛋糕,闻言回头:“你也想在这儿睡啊?”
池鸦点头:“可、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老板说,“就是这地儿连个床都没有,你放着南湖庄园那样的天仙宝境不住,要跑这儿来睡觉?”
池鸦笑了笑,没说话。
“行,那你想来就来吧,刚好和老莫做个伴儿。”老板随意地摆摆手,“闲了没事拖个地就成。”
池鸦舒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笑起来。
太好了,总算有个去处了。
·
从这天起他就再没去过医院,顾怀安快要把他手机打爆,池鸦拉黑一个他就换号,简直烦不胜烦,干脆直接关静音,陌生电话都不接了。
南湖倒还是照常回去的,张妈不明就里,只当他狠心,忍不住时时就要催他去看看顾怀安,池鸦都笑笑,说工作忙。
他对张妈也不怨怼,因为理解。她平日里表现得再和善亲昵,可她到底是顾家人,是看着顾家兄弟俩长大的,论感情论亲疏,自然会更偏向顾怀安。
只是这种时候就特别清楚地意识到,没有人是站在他这边的,
唔,除了顾怀章。
顾怀安住院,张妈放心不下护工,每天就两头跑,这几天里南湖比平时更安静。
难得没有某人来闹心,池鸦快乐得过了头。早上早早爬起来,跟着老陈去侍弄荷花,顾怀章正好晨跑,绕着南湖一圈又一圈,包青天要忙坏了,一会儿去追顾怀章,一会儿又跑到湖边来咬荷花。
中午的时候天气热,池鸦收工回来就钻进厨房研究各种冰饮料。自制的冰沙分两杯,一杯给顾怀章一杯给自己,歪在后面花园的凉亭里,听着《牡丹亭》昏昏欲睡。脚底下趴着包青天,顾怀章坐在长椅的另一边,散漫地翻着一本原文书。
晚上如果回来得早,还会跑到顾怀章的书房去看书。原身的那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已经翻了好几遍,除了有点膈应这书的来历,但米兰总是伟大的。只是最后被顾怀章给要走了,就再没瞧见它踪迹。
“你这本看的是什么?”
光线明亮而静谧的书房里,顾怀章合上电脑,向后靠在椅子里,抬眸望向窗下沙发上坐着看书的青年。
池鸦踢掉了拖鞋,两只脚白嫩嫩,踩在红丝绒面的沙发上,圆圆的脚趾头一翘一翘,居家宽松的大短裤被重力牵引着掉到他的大腿根,仿佛女孩子穿着超短裤,两条腿瘦却不缺肉,大腿莹白细腻,看不到丁点煞风景的腿毛。
他本来是记着要坐有坐相的,但是看书入神就忘了,不知不觉蜷起腿,身子歪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个靠枕,两只手压在摊开的书页上,姿态特放松,好像又回到没有那么多忧虑的学生时代里,在午休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天台上看书。
忽然听到顾怀章询问,池鸦回过头,把平摊在怀里靠枕上的书举起来:“是《了不起的盖茨比》。”
“嗯。”顾怀章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慢慢走过去,在池鸦对面的沙发里坐下来,闲聊似的道,“有什么想法?”
池鸦已经往他书房跑了三四天,两人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会一起讨论下作品内容的习惯。池鸦手心抚着书,睫毛垂落,看着纸上整齐的文字。
“我只是……为盖茨比,有一点不值。”
顾怀章眼瞳微动:“为什么?”
“黛西、早就不值得了。”池鸦叹息似的说,“可盖茨比……还是把自己、困在过去的感情里。”
他把脑袋枕在沙发扶手上,抬起一只手在面前张开,灯光从指缝里漏下来,映亮他微微怅惘的眼睛。
“执着于、旧梦的人,最容易书写,悲剧了……”
顾怀章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仿佛意有所指:“那黛西若是回心转意,盖茨比的执着还是不值么?”
池鸦摇了摇头:“不值。”
他兀自出了会儿神,然后朝顾怀章笑起来:“大哥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顾怀章看着他:“什么话?”
“迟来的、深情……”池鸦忍不住笑,“当然、比草还贱呀!”
“……”顾怀章神色微不可察地一松。
他盯着面前笑得好像没心没肺的青年看了一会儿,嗯了一声,似乎意味深长:“那就好。”
池鸦:“o.o?”
顾怀章瞥一眼他茫然的脸,却不再说话了,只顾自拿起茶几上的书,翻开到夹了书签的那一页。
池鸦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想了几秒没想到,也就不管了,继续瞧着脚趾头看书。
却没察觉对面的人又抬眸,晦涩深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咸鱼小结巴他又浪又怂[穿书] 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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