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清喊来护卫将他拦下。
裴灵梦已先一步拦下林敬元,挡住他往前走的步伐,气愤不已地道:“你究竟还要害得我阿姐到什么时候啊?”
“不是已经有了你那小表妹,恩恩爱爱打算生孩子了吗?是不是非得把我阿姐气死你才罢休?”
林敬元急得满头大汗,但无心跟一个小辈解释,只执意要往内院闯。
刘管事见他是油盐不进,走到江絮清身旁说道:“世子夫人,若不然还是请七鹰卫来将他赶走吧?”
七鹰卫是侯爷留在镇北侯府保护府内安危的一支精英护卫队,若非紧要关头,是决然不能请出来的。
江絮清想起裴灵萱交代的话,她说了不想和林敬元和离后闹得太难堪,想要体面的分开。
显然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林敬元不会轻易放手,恐怕他现在还不知道裴灵萱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小产了。
现在他这份急切的心,究竟有几分是真的为了萱姐姐呢?
“暂时不必动用七鹰卫,萱姐姐那边……”江絮清在跟刘管事商讨如何将林敬元赶出去的策略,哪想方才还吵闹不止的林敬元戛然而止。
“萱娘……”林敬元怔怔地看向几日未见的人,见她一步一步轻缓地朝他走近,他却忽然犹如僵住了般,手脚都不知往哪摆了。
裴灵萱换了一身华丽的衣裙,还吩咐丫鬟为她上了妆,恰好的掩饰了她这两天苍白虚弱的气色,即便是出来见他,她也不想在他面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林公子,如今我人出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罢,我听着就是。”
这三个字,使林敬元顿时大受打击,恍惚之下连连后退几步,她竟是这般疏远地唤他林公子?
难道这六年的夫妻情分都是假的么?事情发生至此不过短短两日,她便能这么快与他割席当陌生人?
林敬元深吸一口气,打算再好好与她谈一谈。
他放轻了声音,柔声道:“萱娘,许施的事瞒着你是我的不对,若你实在介意,我可以当着你的面与她恩断义绝,只求你莫要与我和离,我们多年夫妻不易,这一路我们走过来的有多艰难,难道你都忘了么,你能这般轻易舍弃么?”
裴灵萱垂在衣袖内的手指禁不住颤抖,原来即便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仍旧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他究竟哪来的脸问她怎么能轻易舍弃这段感情?
成婚多年,起先感情如胶似漆时,他每日每夜对她说甜言蜜语,甚至成婚三年后,她仍然没有怀上子嗣,婆母已经极其不满了,私下在各种相反设法想要给他房里塞女人。
她不是不嫉妒,可是没办法啊,她肚子就是那般不争气,成亲三年了还未曾有子嗣,可当初林敬元是怎么说的?
即便婆母如何从中作梗给他塞女人,他都正颜厉色地拒绝,曾扬言此生只要她一个。
但凡他不对她许下这般情深义重的誓言,或许他要求纳房小妾,她也会允许的,毕竟林家的香火还要传下去,她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总不能再如此霸道。
可他现在又是如何对她的?
裴灵萱垂下长睫,缓缓压下险些流下的泪水,过了片刻,方扬起清浅的笑容。
她的笑容使林敬元心里猛然一慌,已同床共枕六年,他又如何不知,这样得体到挑不出一丝错处的笑,才是她另一种报复所恨之人的方式。
裴灵萱淡笑,嗓音轻柔:“许施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林敬元心里咯噔一跳,顿时慌了神,“萱娘……我……”
江絮清蹙眉看着他这番举动,这下总算明白了他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只可惜要让他失望了。
裴灵萱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语气淡然道:“虽然我并不想,但很可惜,我肚子里的这个,大抵也是不愿来到人世的。”
轰隆一声,林敬元大受震惊。
他阔步上前,情绪难平地激语:“你说什么?我们的孩子没了?”
裴灵萱笑了声,笑意悲凉:“是啊,孩子没了,你抱着许施要走的时候把我当成障碍物,用力地推了我一下,我没站稳摔了一跤,就这样没了。”
“这下你还满意吗?林敬元。”
她含着嘲弄的眼神看他。
林敬元恍恍的目光从她脸上挪到了平坦的小腹处,死死盯了许久,像是要将她的小腹看穿出一个窟窿般,始终都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这个孩子对他们来说来之不易,怎么会没了?
成婚六年,他那么爱裴灵萱,甚至为了她都可以不纳妾不碰任何女人,他已经为她让了这么多步,即使她的身子很难怀有身孕,他也从未埋怨过她。
时间久了后,随着他年岁的增长,身边的好友及同僚谁膝下不是有了一儿半女,唯独他什么都没有,他也是万般无奈下,才不得不听从母亲的意见与许施私下来往,当时本就想好了,若是许施生下了儿子,便抱回建安伯府养在裴灵萱的膝下。
可老天偏偏就是这般戏弄人,在许施怀了身孕后,裴灵萱的肚子也同样有了消息,他这才不得不这样隐瞒下来。
如今许施因坠湖后孩子意外小产,母亲得知了后,让他想方设法也要挽回裴灵萱,至少她肚子里的这个也要认回建安伯府。
可一切都迟了,在同一天,他的两个孩子都死了。
林敬元震怒下双目通红,猛地上前几步抓住裴灵萱的双肩,神情癫狂嘶吼地问:“怎么会没了,你是想跟我和离才这般欺骗我的对么?还是说你早就背着我有了其他相好的,才趁机在此作文章?”
裴灵萱的肩膀被他的大掌按得生疼,脸部五官都皱成一团。
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林敬元会忽然发疯。
裴灵萱疼得叫了一声。
江絮清与她的距离最近,下意识地上前去将林敬元扯开,“林公子,你松手,你把萱姐姐弄疼了!她还有病在身!”
林敬元暴跳如雷,竖眉瞪目,疯到根本什么都听不进。
江絮清上前来拉拽他,他气得用力一抬,便将拉扯他右手的江絮清往墙边甩去。
裴灵梦吓得睁大双眼,“慕慕——”
忽地一阵冷风掠起,江絮清忍着方才的吃痛,下一刻落入了温热的怀抱内。
那深入骨髓般的气息将她团团围绕,她颤着眼睫缓缓抬眸,入目的是裴扶墨冷漠的脸庞。
“裴小九,你回来了……”她嗓音带着惊惧下的颤抖。
裴扶墨抱着她站稳后,认真地扫了她全身,沉声问:“伤着了么?”
江絮清摇了摇头,“我没事,但是……”
萱姐姐恐怕……
裴扶墨见她没伤着,这才放心将她松开,让她站在边上莫要插手。
现在的林敬元就是个什么都听不进看不见的疯子,谁靠近了都会被伤害到。
江絮清乖顺地点了点头,在安夏的搀扶下,拉着也受了惊吓的裴灵梦站在了一旁。
林敬元还紧紧按着裴灵萱的双肩无能发怒,本想上前制止的护卫见到世子来了,只好纷纷后退。
“林敬元,松手,你弄疼我了……”
林敬元大怒道:“你骗我的对不对,孩子还在对不对,萱娘,你今日必须跟我回去!”
裴灵萱痛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忽然感觉自己面前一道冷风袭来,下瞬间便听见林敬元悲惨的痛叫声——
裴扶墨几步走来,面容冷肃,直接挥起拳头给了林敬元一拳。
林敬元痛得脑袋打晕,根本就站不稳,那一拳的力道根本不是他这样清瘦的文人能够承受的住。
他踉跄几步猛地朝后倒下,半边身子直接倒在了小池塘边的水洼坑上。
昨夜才落了雨,池塘的水势见涨,他扑腾几下,水洼的泥水溅了他通身,使他的脸庞,及身着的素白色长袍顷刻泞泥不堪,狼狈至极。
还没等他彻底回过神,裴扶墨又几步向他走来,看他如看一团烂泥般,眸含睥睨:“站起来,给我滚出镇北侯府。”
林敬元擦了擦唇角沾了泥水的鲜血,面色煞白地恍恍站起身,恨恨道:“裴怀徵,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王法?我也在朝为官,虽说官职比不上裴都督,但怎么说也是说的上话,你殴打朝廷官员,就不怕我去御前告你一状么?”
此时院子内响起叽叽喳喳的声响,林敬元什么都听不进去,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瞪向裴扶墨。
裴扶墨哂笑:“林大公子也年近而立了罢?本官不由也有些怜悯林公子了。”
裴怀徵话里话外都在暗讽他没本事只会告状。
与裴灵萱成亲了六年,许是因为是他姐夫的缘故,裴怀徵从前对他还算较为尊重,外边曾传裴世子多么冷傲不可一世,他都未曾放在心上,如今与萱娘和离后,裴怀徵是半点脸面都不留给他了。
当真是可恶至极,可恨至极。
林敬元气得胸腔不停起伏。
裴扶墨嫌恶地扫他一眼,吩咐道:“周严,派人给我将他打出镇北侯府。”
“你敢!”
他建安伯府虽说比不上镇北侯府,但在勋贵圈内的地位还是有的,若是今日从镇北侯府被丢出去,他今后又有何脸面见人?
裴扶墨大步上前,倏然扼住他的脖颈提起来,阴恻恻地道:“你说我敢不敢?”
他语气寒凉:“方才是哪只手推的我夫人?”
林敬元惊愕到呼吸不过来,眼眸怔大到宛如爆出,垂下看面前男人冷漠无情的眼神,他分明还年少,却自身带着让人望之生畏的压迫感,仿佛只要他指骨一动,便能轻松取了他的性命。
面前的高挑少年,形容俊逸无双,可这般的皮囊下藏的分明是魔鬼。
“你……咳……”林敬元呼吸不顺,脸色涨得通红。
眼看裴扶墨像是要将他掐死了,裴灵萱担心会惹出是非,便想要阻止,可裴扶墨现在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她慌乱得手足无措,只能拜托江絮清。
“慕慕,求你让怀徵住手吧,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林敬元再如何做错事,也不至于赔上一条命,况且若是在侯府出事,裴家怎么逃得了干系!
江絮清已被方才裴扶墨的举动吓得手指发麻,在裴灵萱又一次催促下,她只能上前去拦下。
她的手扶住裴扶墨的手臂,柔声道:“裴小九,你先把他放开好不好?”
裴扶墨眼眸赤红,冷言道:“周严,取剑来。”
院子内哗啦一下沸腾起来,在场众人都被这句话惊得乱神,就连裴灵梦都意识到自己二哥并非是在说笑,他恐怕是真的要杀了林敬元。
“阿姐,这怎么办啊……”裴灵梦缩在姐姐身边,瑟瑟低语。
裴灵萱目光没敢离开,生怕裴扶墨震怒之下闹出人命,现在她只希望自己弟弟失智时还能听得见慕慕的声音。
否则,就真的没人能阻止他了。
周严唯命是从,立即从腰侧取了佩剑递给裴扶墨。
那柄长剑的另一端,忽的被一只嫩白的小手紧紧握住,细看下去还在隐隐发颤。
江絮清语气带着恳求,向他摇头道:“裴小九,我真的没事,他没有撞伤我……”
她眼圈红红的,已然被此情此景吓到了。
他眼里根本看不见其他,除了那双总是水盈盈带笑的眼里藏着无法掩饰的担忧,江絮清握着剑柄的手缓缓覆上他的手背,轻柔安抚。
裴扶墨为之一怔,理智方回来了几分。
独占青梅(双重生)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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