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不杀安乐,也不需要与李幼安、赵黄庭和花解冰等人搏杀,掀起一场临安的风暴,于他而言毫无好处,甚至会折损太多的强者。
但,他会一定会让安乐在殿前会试上无法登前三甲。
自信的少年终将死在自己的自信之下。
秦离士很清楚,安乐的这些背景这些底牌皆不过是一时的虚妄罢了。
李幼安和狄藏终究要离开临安前往沧浪江,赵黄庭大限将至终会殒没,花解冰与林府……衰弱已经是必然。
少年背后的支持者,会如秋花般一瓣瓣的凋零,最后剩下少年裸露而出。
那时候,他秦离士要杀少年,易如反掌。
正如少年所说,国仇他都可以忍下,这点仇怨为何不能忍?
冰冷的目光望着御剑过临安府上空,出了城池的白衣少年,秦离士缓缓闭上眼。
李幼安望着闭上眼的秦离士,又看了一眼御剑出城的安乐,忽然轻笑了一声。
如此一来,安乐是将自己真正逼上了绝路,但一旦于这趟绝路上走出,少年的未来……或许会无比的璀璨与绚烂。
李幼安飘然出了城。
秦离士依旧闭着目。
临安府上空,太庙老人赵黄庭不由嗤笑:“没意思的很,还以为你秦离士会因为儿子的死,而不顾一切的厮杀一场呢,老朽都酝酿好战一场了,结果你又忍了,不愧是秦离士,真能忍。”
“一点都不爽利。”
“有的时候,忍让意味着放弃机会。”
“面对元蒙帝国是如此,面对安乐这小子,亦是如此。”
扔下一句饶有深意的话语,赵黄庭持着竹杖落回城内,他知道李幼安带安乐去何处,故而并未跟上去。
李幼安能带安乐去那地方,自然是非常看好这小子,他便不去凑热闹了。
武魁狄藏身上气血滚滚,如血色蛟龙蔓延周身,他盯着城楼上闭目的秦离士,这个阻碍北伐的最大权臣。
他视线挪开,落在了离去的安乐背影身上,兴许,安乐会告诉秦离士,一味忍让的下场。
花解冰和林四爷对于秦离士自是无话可说,林府与秦相府水火不容。
一场弥漫整个临安府的风暴,并未彻底爆发。
但是,大家皆是知道,真正的风暴,将会在殿前会试时彻底爆发。
城楼上,秦离士缓缓睁开眼。
携来冰寒的春雨,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眼中尽是冷漠。
虚空中有诸多元神扫视而来,但是秦离士并未理会,身上大红官袍烈烈,迎着整个临安府,吐出二字。
“放榜!”
……
……
安乐御剑而驰,春雨拍打在脸上,带来让精神为之一震的清爽。
与秦相的一番对话,安乐自是有自己的考量,虽然说将自己逼上了绝路,但身聚无敌势的他本身就已经是在绝路上行走。
一旦无敌势破,等于吹鼓的气球被扎爆,失去了展望未来的大期望。
既然如此,那在多给自己一些压力,又何妨?
兴许重大的压力,会愈发的成为吹鼓气球的能量?
李幼安飘然而至,深深看了安乐一眼,眼中带着欣赏,亦是带着几分感慨。
“你这是赌上自己一身意气与豪气,一旦殿前会试上你失败了,我不会救你,赵黄庭亦不会救你,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李幼安说道。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兴许,我的剑,越磨越锋利呢?”
安乐笑道。
李幼安不由轻笑起来:“你还真像我年轻时候,有一股锐气,临安这温柔乡着实不适合你,你该来沧浪江战场……在这儿你才能经受真正的磨砺。”
“秦离士畏惧我们一旦过江,战不过元蒙铁骑,可他着实小看了我们沧浪江畔的诸军,小看了大赵的武将,元蒙大军迟迟攻不过沧浪江,可并非因沧浪江为天堑,更是因为大赵武将的英勇与强悍。”
“这些端坐在庙堂的官员们,只会按自己的思绪所想来判断,未曾脱离温柔乡,奔赴前线看上一眼,并不知道沧浪江畔,拦阻元蒙大军的大赵武将们有多么的骁勇。”
“我们大赵武将并不弱,只是庙堂少了一份过江的气魄。”
“殿前会试,你最大的对手便是叶闻溪,虽然她小圣榜排名不如秦华安,可是秦华安对上叶闻溪,必败。”
“叶闻溪乃叶龙升孙女,从小便在沧浪江战场长大,于死人堆中摸爬,她的名声在沧浪江战场,在元蒙大军军中,都有着不俗的威慑,秦华安、司马普度还有王家麒麟儿……成长在临安这温柔乡中的天才,垃圾的很。”
“所以,沧浪江战场才最能培养人。”
李幼安看着安乐说道。
安乐闻言,不由轻笑,他自是知道叶闻溪这位淑雅的少女表面下,隐藏着多么凶戾的面容,这可是噶过好多条人命的狠角色啊。
“沧浪江战场么?”
安乐眸光中不由浮现出一抹向往。
在战场中磨砺出的强者,才算是真正的强者。
李幼安背负着手,在前方驰骋,安乐御剑在其后,这一次他可以放轻松,肆意的感受御剑带来的潇洒与自由。
两人飞行了许久,越过一处又一处在春雨之中朦胧着烟雾的山岳。
诸峰十二最高头,岚色烟光翠欲流。
一座碧翠朦胧的山峰逐渐于脚下清晰,李幼安带着安乐飘然落在了山岳之间。
郁郁葱葱,层峦叠嶂,有飞瀑宣泄,伴起轰鸣如雷。
山道泥泞,少有人来,枯叶新叶俱是落满地,空气中带着深林特有的清新与果实落地发酵了一整个秋冬的酸味。
李幼安踩着泥泞,往前行走,未曾用半点修为,他背负着手,眼眸中带着几分回味。
安乐腰间别墨池与青山,安静跟在后面,亦无半点怨言。
脚下的泥泞沾污了他的白衣与靴子,深一脚,浅一脚,二人于山中披荆斩棘的前行。
不一会儿,行至了山巅。
一棵迎客松生长于崖畔嶙峋峻石之间,缭绕的山雾迷蒙不断,入眼竟是一处大坪。
侧方是一面巨大的绝壁,宛若以剑削出似的。
流水淙淙的声音自山间萦绕,别有一番清幽滋味。
“是不是很好奇,我带你来此做什么?”
李幼安一席儒衫,看着安乐,笑着说道。
安乐的确疑惑这里是何处,心头没有半点答案。
行至绝壁上,李幼安望着如镜面一般的绝壁,抬起手一指,对安乐说道:“你且来观这面绝壁,可否在绝壁上见得什么?”
安乐闻言,心头微微一动,李幼安这等传奇人物,带他来此,自然不会只是单独的欣赏深山风景,必然是有其想法与心思。
视线遂落在绝壁上,却见绝壁光滑如镜,春雨都难以沾染其上,像是前世有工具磨出来的瓷砖表面似的。
仔细看一眼,安乐并未看出任何东西来,不由摇了摇头:“并未见得任何。”
李幼安眯起眼睛,微微一笑:“你可知此地为何处?”
安乐还是摇头。
李幼安站在迎客松下,背对着安乐,身上儒衫猎猎作响。
“这座山本无名,乃我登科状元之后,登小圣榜之首后,得以对话圣师时选择的对谈之地。”
“我曾与圣师对谈于此。”
“本来我若成第七山山主,便会择此山为第七山,可惜,我未曾第七山主,此山便无人问津,亦是持续无名。”
李幼安轻声说道。
但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让安乐惊讶无比。
却见李幼安笑着拍了拍迎客松,轻吟道:“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如何’。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这是我未曾成为第七山主时,曾作的一首小词下阙,故而我给此山取名‘扶松’。”
扶松山,还当真是随意的很。
但真正让安乐震惊的是,此地竟是李幼安曾经与圣师对谈的地方。
对话圣师,是多少修行人梦寐以求之事,可李幼安竟是只选择了这么一处空幽且随意之地。
“我与圣师对谈许久,心中所有困惑尽数问出,圣师一一解答,有关修为的疑惑也都得以明悟。”
“圣师离开时曾于此绝壁上留下了三道剑气,剑气成画,画的是过去,现在与未来,我观得两道,悟去过去与现在两道,如今尚且剩下一道。”
“这些年我带了许多人来过,皆是我所看好的后辈,叶闻溪也曾来过,可俱是无人观得壁中画。”
“我对最后一道未来剑气很感兴趣,想知道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我带你来了。”
“你且观之,若能观得画作呈现,有所悟便悟,悟不得,那便算了。”
李幼安说道。
圣师留下三道剑气,过去、现在与未来?
安乐眸光一凝,望着那光滑如镜的绝壁。
李幼安端坐古松,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壶酒,自斟自饮,未曾在理会安乐。
而安乐端坐在绝壁之下,就这般仰着头盯着绝壁,目光仔细的盯着,不断的盯着。
春雨停歇,阳光破出暮霭云层而洒落。
日照西斜,星月逐渐攀上高空。
黎明晨曦,鱼肚白于东方泛起,朝霞漫天。
安乐不断的盯着绝壁,一动不动的盯着。
从岁月道果开始成圣 第1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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