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啖狗肠的陆珵,仗着自己是太子苟自崇贵,鄙薄于我。总有一日,总有一日系,我要叫他跪着给我提鞋!”
信王妃捂着帕子妃轻声笑忙一声,叫人收拾了地,又给他捧过一杯凉茶。
“王爷既所谋远大,便不该被眼前事侵扰。王爷可是做大事的人,若是叫此等小事气坏了身子,自然不妥。”
信王妃细细安抚他一番,好不容易才见他又平心静气。斟酌片刻问道。
“对了,前几日妾听闻,南郊众多侵渔民田者皆下了台狱,不知如何?会不会将咱们在林州之事供出?”
信王仰躺在榻上,轻轻地啧了一声:“林州之事如何?你那表兄乃是林州都督,他亲自在那渡口山斡旋,自然无有不妥。如何?这般你竟还不放心?”
信王妃皱了皱眉:“谨慎一些,自是没有错的。这几日多人入台狱,连那柳郎中也遭了事,想必其中是有知晓此事之人,妾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信王哼了一声,“你就是杞人忧天了些。且不说那些人只是将一些佃农卖与我们,这些人的户籍早就被毁过一遍,别人能知晓什么?再说,即便是他们知道了,要知道,侵占民田罪不至死。可若是别的就说不得了。
他们也不蠢,想必知道如何选择。”
信王妃听他如此说,微微放下心来,又想起别的事来:“对了,前几日妾的爹来,说是几年前抵给咱们的铺子,似要易主二卖。”
信王道:“卖便卖了,一两个铺子而已,自不打紧。”
“若只是一两个铺子也就罢了。”信王妃叫人取来一账本,细细地翻了两下,“却是整整十几间铺子呢,王爷也知道,如今正是需用大量银钱的时候,若真卖了换了一家东家,恐就不是抵给我们的了。”
信王皱了皱眉,“竟如此麻烦?那铺子是在谁名下?”
“衷毅伯府,李家。”
信王微怔:“京中可还有这么户伯府人家?也未怎么听过。”
信王妃斜乜他一眼,轻笑一声:“如何没有?你看青月坊中十数家铺子净是他家的。
这忠毅伯也在朝为官,乃是礼部主客司一小官,似是叫什么李栖筠的。”信王妃说到这里,倒顿住想了片刻,笑道,“这李家的岳丈乃是平西王,可如今府上却是一妾室当家,也不知这李栖筠是什么,是有几分可笑的。”
信王话听到“李栖筠”三字,一时倒想起来。
此人不就是今日殿上被陆珵抬举,混进议会殿中,被众人当枪一通使的那男子吗?今日他在殿上,多是嗫嚅无言,瞧着便脑子不大好使的样子,倒给陆琼留下了印象。小官呢?
信王想到这里,一时也想不通,半晌撇了撇唇,动了动嘴。
“京中大大小小此类之事,不一直是岳丈大人同王妃一起着手的吗?既如此,你便托人去李府问询问询便是了。”
他说到这里,一时顿住一声,“对了,再挑个信得过之人,顺路打听一下那忠毅伯,同那陆珵又有什么关系。”
信王妃听到此处,疑惑道:“太子殿下?”
“今日那陆珵在殿上,对那忠毅伯多有抬举也不知何意。”
信王妃怔忡片刻:“说起这个妾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几月之前,太子去南郊之时,恰叫人往李家递过一封信。那信笺上加盖东宫金印,被伯府那妾室截住送往妾爹爹那里,那信笺我后来自也看了,内容只是一蟊贼毁坏李家车架之事,瞧着是没什么我们自也没放在心上……”
“如今在
“既这般,妾会上心的。过几日便是亲自去李家就是了。”
——
伯府,北苑。
李栖筠下了班房,闲来无事,正躺在贵妃榻上纳凉,一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他轻轻抽了抽鼻子。
这几日,他忧思神倦,一直想着那日在朝阳殿发生的事,又想起那日临走时,太子殿下的态度——
他一双冷湖似的眼睛掠过他一眼,眉头微锁,不发一言地看着他。
众所周知,太子殿下性子温润,素日里说话做事多是心平德和、沉着非常。
如何这般叹过气?
李栖筠当时便觉着他的那口气,乃是落在他脖颈后头,乃是落在他项上人头上的。
一时叫他惶恐难安、汗毛倒竖,他浑浑噩噩地回了院子之后,半天都都未缓过来。
院中也是清清冷冷。
以往这个时候,见她回来,小周氏总会红袖添香、轻言细语问候他几声,二人虽有时有争吵,可大多数时候,小周氏总是能将他伺候地熨帖异常。
哪里是现在这个样子,回到家中,炕冷毡清;又有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事情缠身。
今日缺了东西了,明日采补缺了银子了,后日又该发月例银子了。
诸多事情,简直弄得李栖筠焦头烂额的。
而李青溦,嗐,不提也罢。
这几日,南苑也多有收整,还支了人来告他:索性她回京半年天气也未相出什么上下长短来,说是李青溦存了心思,欲朝会过后便回并州。
李栖筠心中淡淡的,她愿回并州他自也不会不拦着。
只是想起这几日炕冷毡清,李毓秀这几日又是病病歪歪的,因小周氏之事对他多有埋怨;李曦又忙于族学学堂,多日未回家。
他一时只觉着自己虽年至不惑,活得却困惑极了。一时竟有了心思将小周氏放出来。
索性也无人在意。
只是先前小周氏所犯之事,自不算小,如今要放人自然要有个由头。
李栖筠一时也想不出这个由头能是什么,又恐李青溦那边多有想法,正想再放几天,待李青溦回了并州也不迟。
正想到这里,小周氏的亲近嬷嬷刘嬷嬷,突噔噔地冲进来递来一封拜帖来。
“郎君,外头有人送了拜贴来。”
来见周氏做什么?李栖筠多有疑惑写,割开那封蜡一看,瞧见上头加信王府邸的金印,一时一脸茫然。只不过李栖筠也不蠢,他正有放了周氏的意思,眼见金身菩萨都来了,如何不就坡下驴?
当日下午,便嘱咐人把小周氏给放了出来。
小周氏在屋中待了那样久。一日日地叫喊的,嗓子都有几分哑了。冷不丁被刘嬷嬷带出来,又触不及防地见了太阳,不由乜斜着两只眼睛,一面流泪,一面两只眼睛乱晃。
李栖筠正在外头等着她,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人瘦了一圈儿,连衣裳都皱皱巴巴地,不由蹙眉叹了口气。
小周氏自也看见了李栖筠。
一时间视线微转,脚下也面条似的站不住了,“啪嗒”一声软在李栖筠脚下:“郎君,郎君,妾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她一面哭一面偷偷摸摸地眼泪揩到李栖筠衣服上。
李栖筠十分无语,一时扶住她:“行了行了,此次放你出来是有事叫你做。”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他将小周氏从地上扶起。小周氏只是捂着帕子嘤嘤。
这几日, 她虽被关着出不得门,只是什么吃喝的也未短过。
她心里知晓李栖筠不会地多么狠心。只是他多日不来看她,她心中确也是惴惴的。此刻见了他来, 倒是放下心。又捏着帕子装模作样地认了几声错。
李栖筠看她模样可怜, 也懒得计较这些了, 将人带去正房收拾一通。
小周氏方响起正事:“对了, 郎君刚才说得,是什么事呢?”
李栖筠嗳哟一声,他万事懒怠上心,倒险些忘了, 一时嘱人将那信王妃的拜帖取出来, 递给她。
小周氏将那约她见面的信笺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倒有几分惊疑。
即便她与信王府是有一些牵扯, 但她以往从未见过信王妃。
先前小周氏为周营的事多番斡旋,只是想见见这信王妃的外爷刘阁老罢了。她实在是未想, 自己关了几日, 出来竟一步登了天。
李栖筠觑她表情,语气微平和:“我竟不知你竟同信王妃还有交情。”
小周氏多久未看他这般的神情,有意托大。一时捏着鼻子应下:“妾是同王妃远远见过几面。”
李栖筠也应了几声:“既人家要来,这几日便好好收整收整,人家毕竟金枝玉贵, 万不能委屈了人便是……”
他絮絮吩咐,小周氏一时应下,再无二话。
——
后日, 正是个好日子, 小周氏得了信王妃来的消息, 早早地叫人收整屋舍。
府中头一次来这样的贵客, 自然是洗刷一新,张灯结彩的。收整完,小周氏又想了片刻,叫人取出了那两架黄梨花木的官帽椅出来,方去了东房去瞧李毓秀。
小周氏问过李栖筠这几日有何事发生,可李栖筠万事不上心,自然也说不得个什么三二一来。
她还是问了李毓秀,才知晓那李青溦要回并州,并将铺子低价折卖之事。
此事本是小周氏喜闻乐见之事,但不知为何,她心里总觉着事惴惴的。
“我总觉着事有蹊跷。”
李毓秀哼了一声:“又有什么蹊跷的,许是那李青溦觉出咱们才是一家子,她就是外人罢了。况且她此次回京,所为不正是自己的亲事,京城的才俊具看她不上,她要回并州那等穷山恶水中自然也说得通。”
小周氏皱了下眉,“也许吧。”
李毓秀嗳哟一声:“行了,娘亲,也没必要想这样多。还是好好想想如何笼络那信王妃才是。”她端详着面前的妆镜子,又取了好几只金闪闪的钗子在头顶比划,“娘亲看,好不好看?”
这几日,李毓秀也因她的事又是奔走,又是绝食的,短短几日,下巴都尖了。
她听了这话,一时无限怜爱地拍了拍她的肩:“好看,娘亲的秀秀自然什么都好看。”
只是可惜命不好,不会投生,做了她的女儿。小周氏幽幽叹了口气。
以前她好说歹说也是伯府的平妻,乃是掌门楣之人,京中诸多有家世之人虽看她不上,可到底也是有几个穷酸寒门上门求娶的。可现在她降平妻为妾,连累秀秀同她一起受苦了。
小周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也好在此时并非山穷水尽之地,若是好好笼络了那信王妃,未必以后不能绝处逢生、东山再起。
小周氏暗下决心,今日无论那信王妃何事,他自然全力办到。
二人收整完毕,小周氏心事重重地带了李毓秀出门迎接信王妃;
信王妃十分气派华贵,便连脚上蹬的靴子,也是寸金寸缕的蜀锦做成。她能当得起王府,自不是柳氏那般的粗鄙人物,既不故意来迟,也不存心刁难。
见了小周氏母女,面上亦端庄含笑,叫人如沐春风。
几人客套几句,进了垂花门。
正巧一旁廊庑处也走出几个人,为首之人一席一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合裙,外罩一件玉兰纹,袖口绣金丝茶花的素色褙子,臂膀上笼一件淡薄如轻雾的笼泻纱绢。
春宫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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