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燃打了个喷嚏,现在她知道为什么千杀楼没有往这边扩张。
这里像是另一个地方,充满无数危险,灵力也抵不住这刺骨的寒意。
人和鸟原先是泾渭分明地坐在两个方向,温度一下降,花燃又打起幼鸟的主意。
她带着湛尘和孤月影挤入幼鸟中间,幼鸟冻得发抖,没有推开他们,三人两鸟就窝在一起抵御这突如其来的降温。
花燃不知不觉间睡过去,还没完全沉睡,迷迷糊糊间感觉腰部被一个坚硬的东西顶着,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她,感觉腰都要被戳断了。
她睁开眼睛,和面前贴得极近的幼鸟大眼瞪小眼。
见她没反应,幼鸟鸟喙又啄她一下。
好啊!她把鸟当成同甘共苦的兄弟,鸟把她当食物?!
正当她决定明天的早饭做烤鸟的时候,幼鸟像是十分着急,鸟喙一拱差点把她推翻。
这一晃动间,她就看见树梢上一个探着头的大蛇,信子长得能荡秋千。
她这才明白幼鸟的意思,转头过去看那只啄她的幼鸟,对方清澈又愚蠢的眼睛里写着四个字:左眼“救命”,右眼“你上”。
花燃:……
树林寂静无声,鸟巢就像一盘菜,而蛇已经准备好饱餐一顿。
她喊醒湛尘和孤月影,朝他们打着手势。
大蛇缓缓爬进鸟巢,朝啄花燃的幼鸟张开大嘴,孤月影趁机往蛇嘴里扔进一张爆.破符箓。
符箓爆开,大蛇猛地合起嘴巴,它被激怒,目标从幼鸟转移到孤月影身上。
孤月影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这都炸不开?”
她已经用上威力最强的爆.破符箓,这蛇的嘴是用铁做的吗?
她在先前的战斗中负伤,此刻没有太多心力再去对付大蛇,忍着肉疼掏玉往大蛇身上砸,这些都是师兄师姐封起的一道剑气,威力不比他们亲自在此施展弱,可惜现在就剩这最后几个。
细线悄然张开,大蛇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孤月影上面,花燃趁机缠住大蛇的头,灵力爆气绞紧蛇头。
蛇皮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坚韧,业火顺着细线向上焚烧,将黑蛇的皮肉烫伤,帮助细线勒入蛇身。
大蛇痛苦翻滚,力道之大将花燃甩出鸟巢外,一只幼鸟动作极快,一把叼住她的衣服,把她倒吊着拉回鸟巢中。
孤月影握着剑,剑气涌动间将大蛇的左眼弄碎,业火再次加大,看上去已经不像是火焰,而是一团浓墨在翻滚。
两只幼鸟缩着角落一声不吭,花燃气笑了,“刚见到我的时候叫得欢,见到蛇怎么就不吭声了?”
一只幼鸟张张嘴,口中吐出一团火星,还没有打火石打出来的火星大。
花燃冷漠脸,现在她知道这种鸟会吐火,但是屁用没有。
她强撑着再次出手,用尽全部力气,与孤月影配合,打在大蛇七寸将它头身分离。
战斗结束,花燃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停留在鸟巢是想好好休息一晚,谁知道又被迫和条蛇打架,刚养好的一点精神又没了。
两只幼鸟叽叽喳喳,连滚带爬地跑到大蛇旁边,啄着蛇皮想吃肉,但啄了半天蛇皮还是原样。
花燃实在看不下去,一脚把幼鸟踹到蛇身断开的伤口处,两只幼鸟终于能够美滋滋地开始吃饭。
也不知道母鸟是死了还是出去觅食没回来,晚上这么冷,还有不少敌人,两只幼鸟根本无法靠自己活下去。
刚这么一想,树林里便响起一声尖利的啼鸣,随着一阵剧烈大风,一只巨大的鸟落到巢穴中。
原先空旷的鸟巢瞬间被挤得满满当当,两只幼鸟叫声十分明快,母鸟也激烈回应着。
不多时,母鸟的目光落在三个格格不入的人身上,鸟头凑过去嗅了嗅,又狐疑地转动鸟头。
花燃三人头上都插着从幼鸟身上薅来的绒毛,安静地坐在一旁不动,花燃思考片刻,仿照着幼鸟的叫声喊了几句,声音惟妙惟肖。
母鸟最终转过头去,撕下大蛇的一大块肉喂给幼鸟,这可比幼鸟们自己啄有效率得多,吃一块就饱了。
它又撕下一块蛇肉,喂给不会张大嘴叽叽叫的“花燃”。
花燃:……
这块蛇肉比她头还大一点。
她礼貌道:“谢谢,我不吃。”
母鸟把蛇肉往她头上推推,大有不主动就逼着她吃下的架势。
眼看蛇肉就要蹭上她的头发,腥气扑面而来,她急忙接过蛇肉,布下一个障眼法将蛇肉隐藏起来,做出吃下的假象。
母鸟终于放过她,又如法炮制地撕下另外两块肉给湛尘和孤月影,确定幼崽们都吃饱之后,它才对着剩下的蛇肉大快朵颐。
花燃闻到母鸟身上的血腥味,它的腿部有伤,血液使得绒毛结块,身上还带着人血的味道。
看来真是不巧,他们的追兵或许遇上了这只觅食的母鸟,两者起了冲突,母鸟没能及时回巢,也没带回食物。
有母鸟在,不必再担心有其他威胁,总算能够安心休息一次。
母鸟将所有幼崽纳入羽翼之下,厚厚的绒毛带着暖意,抵御外界的风寒。
花燃睡得很沉,第二天是被树林里喧闹的鸟叫声吵醒。
一睁开眼,就看见湛尘浑身绿色,被一大团草药糊住,脑袋瞬间清醒。
她坐起来,看见母鸟腿上的伤口处也有同样的绿色,“这是母鸟拿来的草药?”
湛尘点头:“天刚亮它就飞出去,啄碎了带回来,效果很好。”
就是母鸟可能错估他的伤口面积,带来的草药能把人淹没。
母鸟还在呼呼大睡,花燃将幼鸟扒拉出来,拍拍它的脸把它喊醒,拿出昨天母鸟给她蛇肉在幼鸟面前晃悠,“吃不吃?”
幼鸟盯了她片刻,缓缓张开大嘴,花燃把蛇肉扔进去,另一只幼鸟吃掉湛尘那份,至于孤月影的那块,幼鸟已经吃不下,只能放在鸟巢里留着给母鸟。
他们还有事情要做,不能久留。
孤月影拿出两把剑,不好意思道:“我没有飞舟,只能让你们自己御剑。”
剑修的贫穷人尽皆知,花燃拍拍孤月影的肩膀,拿走一把剑。
在沼泽地吃尽苦头,花燃三人终于走出去,浑身是伤,身上的衣物也破破烂烂,仿佛流浪几年。
她们一路为躲避灵兽滚泥潭、涂抹味道刺鼻的草汁、频繁装死,还陷入沼泽中差点亡命,一路狼狈不已。
林中树木遮天蔽日,光线昏暗,此时乍一走出,重见天光,颇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们日夜赶路,累了就歇,时间彻底颠倒,不知离逃跑的时候过去多久。
沼泽地中有屏蔽灵力的磁场,孤月影刚出来,飞舞的灵纸鹤几乎将她淹没,全是十方宗的弟子的来信,其中又数简容舟的信最多。
孤月影全部拆开匆匆看过一眼,信中的内容大致相同,按照时间的顺序,一开始是问询她去到何处,后面是各种质问和骂骂咧咧,最后是关心她的安危,最后一封是一个时辰之前。
这一次她外出潜入千杀楼找花燃的事没告诉任何人,只留下一封信说自己要去找花燃,师门着急也难免。
她立即回了一封信告平安,又转头问花燃,“回十方宗吗?”
花燃摇头,“你该回去了,但我们不该去。”
简容舟本就对她有敌意,去十方宗也是自讨没趣,更何况仅凭一个十方宗,也护不住她们。
孤月影立即改口:“我跟你们一起走。”
“你的道在剑宗,不要忘了你的初心,你好好学剑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你看,如果这次不是你变得强大,我们怎么能活着从沼泽中走出来呢?”花燃耐心道。
孤月影被说服,“我会更加努力,总有一天能够护住想保护的人,有时间的话记得来十方宗看看我,弟弟妹妹现在都去到不同的宗门,他们也很想你。”
花燃点头:“好。”
只是可惜啊,没有时间了。
十方宗的人找孤月影找得这般急,应该不只是担心她的安危。
她目送孤月影离开,又转头看向湛尘,这时候才有时间和精力询问湛尘身上的异常,“你怎么了?”
她早就发现湛尘身上的不对劲,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询问,如今的湛尘就像一个暂时沉默的活火山,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爆发。
湛尘抬起手,手心是一簇燃烧的业火,它随意变化着形状,随意所欲不受束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体内好像有什么桎梏被解开,业火仿佛从我身上生出,源源不断用之不竭。”
他还在克制,不敢完全使用体内的力量,在那般庞大如星海的力量衬托下,他的躯壳太过渺小,一旦所有力量被激发,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花燃沉默良久,闭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看着湛尘的眼睛,缓缓将地牢中闻惊风所说的关于她的身世复述一遍。
清凉如山间溪涧的声音,说出的话语却比雪山巅峰的大风还要刺骨。
湛尘安静听着,等到花燃讲完,空气中只有无尽的虫鸣。
他说:“伏冷霖找错了人,你不是浩劫。”
花燃抿紧唇,犹如一个木桩一动不动。
她心中早已有此猜测,先前在幽冥,湛尘身上的血引起无数阴魂痴迷,也是因为湛尘身上的恶念对于情绪化的阴魂来说是香甜的点心。
“我才是恶念化身。”湛尘低头,将后半句话补充完整,业火如同一个宠物,乖乖环绕在他身侧。
“我见到苦难不会心生波动,原以为是修成一颗无喜无悲的佛心,原来只是天生如此,伏冷霖有一点想错了,恶念化身没有心,更不知何为善恶。”
一切都只是规则,条条框框写明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
在风陵渡,养父钱老爷说杀人放火是恶,不能做,所以即使后来他对钱千文父子恨之入骨,起过杀人的念头,但还是没有动手。
在净光寺,方丈说可以杀人,但是必须是真的在性命威胁之下的不得已,所以他从不主动攻击,一旦确定对方可以杀,就不会留有余地。
后来遇到花燃,花燃就是他的全部守则。
按理说他不会动心,可是偏偏他们交换过心脏,在胸膛装着另一颗心脏的一年里,他不可抑制地动心,至此过往终结,新的规则出现。
“风陵渡死的人太多,他们死前的情绪负面又浓郁,激发构成我本身的恶念……”
这回轮到湛尘说着,花燃听着。
伏冷霖对于恶念化身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不然也不会一直没有怀疑过花燃的真假,风陵渡的灾难确实可以刺激恶念化身,只不过不是花燃,而是湛尘。
昏迷的时间里,他险些被情绪淹没,是一条名为“花燃”的绳子将他死死勒在悬崖边上。
湛尘:“伏冷霖太自大,人间恶念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受他的控制,一旦我失去理智,这世间没人能阻止。”
他体内时时刻刻有一道念头怂恿着他,要他掌控力量,毁掉所有不顺眼的东西,正是直面过恶念的力量,他知道就算伏冷霖的计划顺利进行,伏冷霖最终也不会如愿。
阴差阳错,伏冷霖找错了人,才让这岌岌可危的人间没有直接爆发浩劫。
从救世之人到灭世浩劫,真是一个极大的笑话。
与佛子换心之后 第1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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