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PO18文学
首页雄兔眼迷离 雄兔眼迷离 第13节

雄兔眼迷离 第13节

    丫鬟似乎也吓住了,愣了一下才退出去。
    苏远蘅早已把头磕在地上,连呼“小民不敢”。
    薛凌终于确定,永乐公主真的在怕。而且这种惧怕已经无法掩饰,以至于对着个庶民责难时,声音都微微发抖。不知道的人,可能还以为是气急了。可她曾经清晰的体会过,人在内心极度恐惧时,呼吸是个什么样子。
    果然眼看着丫鬟出了门。永乐公主竟直接从榻上下来跑到了苏远蘅面前:“本宫不想与你计较,你且先滚回去。明日叫你娘来见我。”
    她话说的又重又急,苏远蘅都不能装作没事人,只得摆出十二分关心的样子:“娘亲实在抱恙,公主若有什么吩咐,小民一定事无巨细告知娘亲的。”
    “不行”永乐公主尖利的回了一声,然后又压低了嗓子:“你叫……你娘亲………过来…………只能她来。……就说……。”话说一半又停顿着喘了好几口气,才咬牙说:“就说…。有人想………。”
    有人想做什么?永乐公主这一生都没把这句话说完。
    她刚说到有人想,身旁哐当一声,薛凌的手不知如何碰了一扇屏风,倒地上砸的四分五裂。
    “啊……”永乐公主被这响动吓的尖叫了一声,上前两步给了薛凌结实的一耳光,然后气急败坏的喊:“把这个狗奴才拉出去打死。”
    薛凌又重重的跪了下去,有人要,有人要怎样?不管要怎样,都不是苏家该听的事儿。不过是个木架子倒了,何以吓成这样?总不至于堂堂公主心疼这点小玩意儿吧。
    门外有家丁冲了进来。
    苏远蘅总算做了件人事:“公主息怒,这个小厮新来的手脚笨,您开开恩。回去我罚他。”
    永乐公主似乎也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看了两眼苏远蘅,却没继续说有人想怎样,只强装着镇定:“算了,别脏了我府上地儿。你们且滚回去,叫你娘亲自过来。不然,这京城也别呆了。”
    苏远蘅拉了薛凌起身,唯唯诺诺的告退。抱着剩下的六块鱼冻上了马车,又换上那副家里死了人的表情。
    摇摇晃晃中,薛凌把平意从袖子里取出来,指甲轻弹了一下,剑声蜂鸣,分外好听。
    脸上指印犹在,她盯了盯苏远蘅。心里头想问一句“你家祖坟被刨了吗”?但嘴上还是老实的跟苏远蘅说道:“公主今日古怪的很,似乎在怕些什么。”
    可惜苏远蘅还是没话讲,闭着眼睛看都懒得看薛凌。
    回到苏府,午膳时间已过。苏夫人吩咐着上了几样茶点让薛凌两人且先垫垫肚子。
    苏远蘅把几块鱼冻扔桌子上,撂了一句“并没什么问题,不知是谁出了岔子”转身就要离去。
    苏夫人把他拦了下来,薛凌只好也跟着坐那看苏夫人轻手轻脚的拆鱼冻封纸。
    反正她说话做事都这幅样子,仿若天塌下都挡不住要慢来,拆了封绳,又拿小刀翘了蜡印,再一层层展开油纸。又换了一把小刀仔细着切了一小块,对着光看了半天。才道:“确实没什么问题。”
    苏远蘅早就不耐烦了:“没问题我去吃东西。”
    苏夫人慢悠悠的坐下来,就着桌上茶水清洗了下指尖油脂,才看着苏远蘅道:“既是没什么问题,你今儿下午就放出话去。说苏府今年的鮆鱼在捕捞时,混了鲚鱼进去,自家已全部毁了。已经拿了货的客主,三倍赔偿。晚间再送一千金去公主府上赔个不是。”
    饶是不懂生意,薛凌也瞪大了眼,这鱼既这么金贵,全毁了还要三倍赔偿,苏家不知道要亏多少银子出去。既然鱼没问题,实在不知道苏夫人打的什么算盘。讨好永乐公主也犯不上把剩下的全毁了吧。
    苏远蘅亦嗤笑:“娘亲可是急疯了,虽说隆冬未至,苏家还有三分之二的没卖,且不说这些要销毁,那卖出去的三分之一,三倍之数。也不是个小数目。”
    苏夫人掸了掸衣上点心屑:“这才吃到嗓子眼,不赶紧抠出来。还等咽到肚子里,肠穿肚烂不成”。又饮了一口茶:“也亏不了几个钱。苏家没货,其他人自然抬高价格,把库子里的拆一拆,换个商号挂出去,没准还有得赚。记得交代今年负责收鱼的老刘歇两年,去行子里哭哭穷。”
    薛凌想拍手,好手段好手段。公主府摘干净了,名声也有了,银子也没少赚。只是她脸上不动声色,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塞点心。这种生意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
    苏远蘅面部抽动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站起来要走,又多问了一句:“公主似乎非要您去,娘亲可要去看看。”
    苏夫人总算有了点情绪,语气十分恨铁不成钢:“去看什么,一摊子浑水,沾上了洗都洗不干净,你倒还想跳进去。”
    于是苏远蘅拂袖而去,薛凌站起身跟着要走。苏夫人又问:“落儿怎么看。”
    薛凌摸了摸脸,老实回答道:“不知道永乐公主在怕些啥,想是叫你去有事商议。这鱼,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苏夫人便挥了挥手:“你且去吧。”
    怕?金枝玉叶儿,怕些什么。该怕的不是她们这些升斗小民么。苏夫人撑着脸,连想法都是慢悠悠的。
    不过,公主都怕的,她苏家更怕,躲犹不及。
    ------------
    第32章 不归人
    永乐公主确实在怕些什么,且已经怕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
    数日之前,是陈王殿下生辰,由于是前太子的缘故,京中众人多有避讳,自然贺者寥寥。但陈王既为长子,为人又温和,原在宫内时,尤宠着几个妹妹。永乐仗着自己盛宠,干脆就携驸马去喝了几杯薄酒,也算尽一点兄妹情谊。
    用完膳,几个女眷聚在一起聊着些风月。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无忧公主。
    陈王妃是无忧公主表姐,当场就泪湿了衣襟。幽怨的跟她说:“永乐如今在京,万般皆好。可怜无忧妹妹花一般的年纪,就成了一抔黄土。自己有心想要求圣上给个恩典,置个衣冠冢也好惦念。可陈王怕薛家旧事惹人置喙,不许去提。都是自家兄妹,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心狠。”
    一时间,气氛甚是凄凉,永乐公主也红了眼角。她与无忧不算亲热,但当时这门婚事,朝中众人都是提名她去和亲,最后却是无忧顶了这份罪。然后又身死异乡,听说连遗体也没保住。心里总有那么些愧疚。
    自恃和皇兄亲近,立个衣冠冢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一时就夸了口,说自己去和皇兄说。
    从陈王府回来,过了两日,她便进宫去见了皇兄。皇兄也并未回绝,还夸她有心了。但这后宫中事,如今皆是淑太妃在搭理,要与母妃商议一下,再做行论。
    永乐不疑有他,开开心心去自己母妃宫里用了午膳。下午要出宫只时,又绕道打算去拜会一下淑太妃,想提前说几句无忧的好话。虽说魏塱登基未尊自己生母为太后,可这六宫谁不明白个中意味。
    走到淑太妃宫里,守门的小太监见是永乐,笑脸到:“万岁爷也刚好来问安,且在寝宫歇着呢”。
    太监正要通传,永乐拦住了他,把丫鬟也留在外面,自个儿一人走了进去。打算闹闹女儿家娇羞,干脆就把这事儿定下来……
    走的近了,屋内窃窃私语可闻,似乎聊得正是无忧。永乐好奇,没忍住附耳上去,然后就听到了改写她这一生的事情。
    淑太妃说:“人都死了,搞这么些事,若年年岁岁的翻一翻。谁知道哪天抖落出什么事儿。”
    温柔的声音是皇兄:“终归是自家兄妹,薛家已无人,衣冠冢罢了。”
    淑太妃轻笑了一声:“当初塱儿送她去死的时候,可不似今日这般情深。”
    永乐瞪大了眼,她听到淑太妃说是皇兄送无忧去死,为什么?皇兄自幼待人极好。无忧走了,更是把她当明珠一般捧在手上,驸马是千挑万选的才俊。为什么是皇兄送无忧去死。
    她屏住呼吸,哆哆嗦嗦的等着里面有个解释。
    没想到魏塱再不复和她说话的样子,语气让她不寒而栗。她的皇兄对着自己的母亲,语气却像是对着个犯错的奴才。
    他说的是:“母妃当知,做过的事,不该说出来。”
    做过的事,她这个皇兄,做了什么?
    永乐蹑步着要退的远些,一脚踩空,摔在了台阶上。
    门里的人急匆匆的冲了出来,是天子魏塱:“怎么是永乐,这是怎么了。”
    永乐公主跌在地上,脑子里都是那句做过的事,她不敢去看魏塱的脸,只发抖着喊:“疼,皇兄,疼……”
    太医过来,说是扭着了关节处,好在并不严重。永乐已经记不起在等太医的当儿,淑太妃和皇兄怎样焦急心疼她的伤势。甚至于,她听到的都忘了个七七八八,记得的,是魏塱差人送她回府时问:
    “可是什么吓着了永乐?走个台阶都能摔着,成亲了还这么冒失。”
    语气一如既往,没有半点反常。脸上满是关切,好似恨不能自己摔了替永乐。
    回到府里,永乐只想把此事忘个干净,将养了一日,宫内又来了个小太监,说她的母妃听闻公主伤了,特意来交代“少走动,勿乱言”
    看着小太监远去的背影,永乐只觉得自己骨髓深处都有了冷意。她这一生,千娇百宠。封号曾被父皇定为国号。父皇仙逝后,皇兄又许她不和亲,在京中赐了宅子。这般蜜罐子里长大的人,原是不谙世事。
    可纵是不谙世事,又哪能听不出句里威胁意味。
    永乐本是任性惯了,如何能藏得住这种恐惧,驸马当晚就有了疑心,一年多的耳鬓厮磨,她正要开口说与枕边人。却猛的记起,驸马姓黄,正是淑太妃的母家。
    幸好当时烛火已灭,没人看到她脸上表情。不然………
    这一夜辗转反侧,皇兄登基两年的大小事件皆在眼前,当时不觉,此番回味。就桩桩件件都不对,太巧了,世间之事怎会如此之巧,怎会如此之巧?
    若她听到的,是真的。魏塱,不是要送无忧去死,是要送薛家,是要送西北。那场生灵涂炭,即使她是个公主,也刻骨铭心。
    若是真的,魏塱不会放过她。
    一时之间,永乐不知找何人商量,她怎么看驸马,都觉得是魏塱的人。太子已成废人,三哥四哥难保没参合此事。朝中大臣皆夸魏塱是个明君。
    她甚至不敢再进宫去找母妃说道,生怕给母妃也惹祸上身。
    进退维谷的时候,苏府竟送了鱼来。永乐就记起了苏夫人。她从未想过要问责魏塱,起码不是现在。相反,她想的是如何让魏塱相信自己什么也没听到。或者说,听到了也不要紧。
    思前想后,就愈发觉得苏夫人合适解答这个问题。她自出宫结识了这位苏夫人,就真心真意的觉得苏夫人虽是个商贾,却不逊那些达官贵人。见多识广又八面玲珑,于她既像个好友,又像个娘亲。平常有什么事儿难做决断,问问苏夫人总有好方法。
    于是等厨房送了鱼来,永乐当场就掀了桌子,说这鱼吃着有问题。佯装怒火把自身恐惧一并藏了起来。
    没想到,来的不是苏夫人,竟然是其儿子苏远蘅。永乐打发走他,又陷入恐惧里。
    明天,明天苏夫人究竟会不会来。她急需一个人,来告诉她如何打消旁人疑虑。举国上下,再也找不到比苏夫人更合适的了。
    可她并未等来苏夫人,苏府送来那一千金的时候,永乐终于从惊慌中反应过来,是她一急,就乱了方寸。苏夫人何等七窍心,她不会再来了。
    驸马府里,永乐公主捏着那本书卷来回踱步,今天驸马被皇兄叫进了宫,傍晚还没回,这使她更加不安。
    只觉得自己处处都做的不对。她不该去偷听他人谈话,这世间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儿。
    她原该像平常般差人直接闹上苏家门去,或者就把苏夫人直接请过来。起码在外人眼里,她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前后都得一起蹦跶着。
    可惜,时不再来。
    暖阁里炉火未弱过,永乐看了两眼,便将手上书卷拆成一页页的放了进去,烟雾缭绕,惹得丫鬟都忍不住问:“公主这是怎么了,烧书撕卷也该到宽阔些的地儿去,这儿熏着了可不好。”
    “没事,怪好玩的”
    是夜,永乐公主落水,捞上来已人事不醒,就一口气还没出完。
    驸马爷发了性,将其一众贴身婢子打杀了个干净。
    可惜丫鬟不识字,认不出永乐公主烧掉的绘本子,是一册《郑伯克段于鄢》。
    ------------
    第33章 不归人
    医官守了两三日,永乐公主才悠悠醒转。人是保住了,前尘旧事却忘了个干净,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一双眸子里尽是空白。
    侯门密事,原不足为外人道也。但世上何来不透风的墙,况苏家有意盯着。
    消息递来时,苏家大少爷刚宠完新来的柳枝儿,在浴盆里舒缓着身子骨。
    薛凌与苏远蘅一帘之隔,在那描着一本百家姓,力透纸背。她描的专注,没注意去听来人与苏远蘅说了些什么。描着描着,忽觉有人盯着她。
    抬起头来,才看见苏远蘅不知何时已经从浴盆子里爬了出来,穿着件里衣站那,正是目光来源。
    她见惯了苏远蘅不修边幅的样子,也不觉得尴尬。只搁了笔,看回过去,有什么事值得他苏远蘅这般盯着自己?
    正思索着,苏远蘅拿了旁边一坛子万古愁迎面砸来。这是翠羽楼的招牌好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同类推荐: 将军的醋坛又翻了门阀之上珠玉缘首部曲:千年之恋和纨绔世子联手后驸马被退婚后黑化了伏魔传折高枝和离后养崽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