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上的红砖外沿有四五个半截的冰溜子。
也不知道是谁怕冰溜子砸到出行的人,早早的敲了扔到小路旁边的草丛里。花芽心中有个人选,走过去的时候唇角一直带着笑。
还有两天就要封岛,封上岛就到了腊月天。
腊月天再一过,就是春节。
花芽此时来到部队整好一年。
她先到三食堂买了碗大米粥和咸鸭蛋,小肚子能装,又到隔壁窗口买了份夹腌菜的烧饼。
端着盘子找座位的时候,遇到来吃早饭的赵雪和赵雨俩姐妹,打了招呼以后,赵雪给花芽抓了把新炸出来的花生米。这是她们带过来下饭吃的。
“脆生生的可好吃了。”赵雨又给花芽抓了一把:“我姐炸花生米舍得放油盐,我最喜欢吃她炸的花生米。”
花芽捏了一粒花生米扔到嘴里,嚼起来真是满嘴都是花生的香气。
花芽跟她们坐在一起,一边吃早餐,一边说了会儿闲话。突然有人扯了扯她的麻花辫。花芽回过头,见到是周文芳。
周文芳说:“早上睡懒觉了吧,辫子又扎歪了。你先吃饭,吃完我帮你重新扎一下。”
她没要赵雨给的花生米,夹了几颗花芽碗里的尝了尝:“真是好吃,一点胡巴味儿没有。可惜我早上这个吃多了会积食,下回我带花生米和油找你们去,让雪儿帮我炸点。”
赵雪说:“还用你带什么油,要是不嫌弃我今天早上炸的油只用了一遍,还是亮澄澄的。我家里专门留着炸东西用呢,我就给你用这个油炸了。正好我也要把过年用的丸子慢慢炸起来了。”
一说炸丸子,花芽忍不住说:“去年我就听人家说你炸的鱼丸子特别好吃,还有萝卜丝丸子和糯米丸子,还有夹了豆沙的豆沙丸子。”
赵雨哈哈笑着说:“大姐,你看小花早早就惦记上你的手艺啦。”
花芽嘿嘿了两声说:“我提供半桶油做手续费。”
“那我太谢谢你了。”赵雪知道花芽家条件好,她自己每年又要替不少人炸丸子,虽然人家也给点油,但也不会一出手就是半桶的给。想着多多益善,今年炸东西得油有了着落,赵雪高兴地说:“那我给你用第一拨的油炸,你想吃什么丸子就跟我说。”
周文芳也想炸点,可她吃的少,每次三五颗就够了。正在犹豫的时候,听到花芽说:“你就别另外炸了,我们家一人少吃一筷子就给你的省出来了。你吃点东西小鸡啄米似得,别叫雪儿费那个闲事。”
“行吧行吧,求你们家多给我省下一口。”周文芳笑着说:“我最近把烤炉改造了一下,正在学着烤果仁面包。要是成功了,过年给你们一家送几个过去。”
花芽叹气说:“哎,就你这手艺,八成今年我没这个口福咯。”
周文芳听了气的扯她的小辫子。四个人吵吵嚷嚷吃完饭。
等赵雪和赵雨两人走了后,周文芳跨坐在凳子上给花芽编麻花辫。
她嘴巴里还不忘叨咕:“都结婚的人,梳个头发还像个毛头丫头,我之前是不是教你要对着镜子先用橡皮筋把两边的头发揪对称再编?睡一觉又给我忘到后脑勺去了。”
花芽不喜欢编两个麻花辫,可她自己编不好独辫。每次编都要拆开重新弄两次,搞得她好烦躁。
现在就连顾听澜编麻花辫都比她编的好,要是早上她能及时起来,就能收获一个心灵手巧的顾八斤编的麻花辫。要是睡懒觉就只能自己动手。
索性现在出门就戴帽子,图书馆里还没开始烧煤,她不用摘帽子就想着偷个懒随便编了一下。
花芽喃喃地说:“我就是喝粥喝的太热,不然也不会摘帽子。”
周文芳往她后背拍了一下:“坐好!”
花芽马上坐的溜直。
周文芳飞快地帮她编好头发,两股麻花辫紧登登的。扯的花芽头皮疼,就跟小时候她娘给她编的时候一样。
她想要揉揉头皮,被周文芳打下手。
花芽和周文芳走到门口,遇到高婶子和大芳姐两个人,她们身后还跟着小聂连长。看起来是要检查家属食堂的后厨卫生情况。
高婶子见了花芽喊了一声:“下午到活动室开会,这次别又给我装迷糊不出席。”
大芳姐也跟花芽说:“上次我缝的衣服袖子秃噜了,下午带过去你帮我看看啊。”
花芽脆生生地答应下来。
周文芳见识道了:“一早上你比你们家大团长还忙。”
花芽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周文芳不知道。
花芽说:“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你还记得么?你当时都不跟我说话,你见了顾八斤冲了上去,说你是高婶子——”
周文芳的脸一下黑了,她赶紧捂着花芽的嘴手动让她闭嘴。
那简直是她的黑历史。
现在想想知道自己那时候做事太莽撞,怎么在一位刚到部队的姑娘说那种话。多亏对方是花芽没有记恨上她,还跟她处成了好朋友。换成别人,得做仇人了。
花芽捂着肚子笑,又被周文芳锤了几下:“好好的别给我提那时候。”
花芽还手还反嘴:“我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儿。”
俩人正闹着,突然有人从食堂门口出来。她俩赶紧站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俩人嫌弃的手挽着手往图书馆去。
不挽着也不成啊,抄近路过英雄碑那块,地面上都是大冰块。动不动就有家属从这边出溜到对面去。
到了图书馆阅览室,不知道谁一早上把窗户打开了。
呼呼的北风往室内卷。
花芽和周文芳俩人分头把窗户都锁上了。
登记桌上还是那些东西,借书的登记册、借阅流程、借阅时间等。桌子旁边的椅子上,被花芽织了两个花里胡哨的小屁垫盖住。
做棉衣剩下的棉花全让她塞到这里面来了,坐在上面软软弹弹的。
今天陡然降温,她俩偷懒不想拧抹布擦桌子。花芽用鸡毛掸子往桌子椅子上扫了扫。
天气实在不好,过来借书的人没两个。周文芳坐在一旁不断地跺脚,花芽低头一看,嘿,这小浪蹄子居然没穿棉鞋。
花芽跟她嘚瑟:“我垫了双层鞋垫,八斤给我垫好了才去上班的。”
周文芳说:“不用可怜我,臭脚丫子垫你自己留着用吧。”
“我又没说要给你。”花芽晃了晃桌子下面热乎乎的小脚,笑着说:“我晚上回家做栗子面窝窝头,你想吃不?”
“栗子面?我还真没吃过。”周文芳站起来,从桌子下面的抽屉翻找:“咦,你见我放在这里的热水袋么?”
花芽说:“没见到呀,不然找个玻璃瓶灌点热水得了。”
花芽记得二楼有,起来扭了扭腰说:“我去帮你拿。”
花芽哒哒哒往二楼跑去,翻找了一下,找到很早前从医院吊水顺回来的葡萄糖的瓶子。这东西到了冬天是个宝贝,倒上热水塞到棉衣兜里能热乎一上午。
花芽找到玻璃瓶,又到开水房给周文芳打热水。她看到周文芳小嘴都白了。不知道是忘记涂口红还是冻的。
回到一楼,阅读室里多了一个人。
谢伟民坐在登记桌对面,把手里的信封推给周文芳:“电报在里面,别人怎么发来的,我就怎么拿过来的,半个字没看。”
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
周文芳接过信,指尖冻的发紫。谢伟民看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大的军绿色热水袋递给周文芳。
周文芳二话不说收下了。
花芽在他们身后看的啧啧称奇。
这是什么神奇的相处方式。
“我不是特意给你带的,我——”
周文芳接着他的话说:“你虚,走哪里都要抱个热水袋,我没说错吧?”
谢伟民强咬着牙说:“是,我虚我虚我虚!”
花芽在后面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你虚你就补补呗,我家晚上做栗子面窝窝头你吃不吃?就是传说中慈禧太后吃的那种,特别补。里面我要放蜂蜜的!”
谢伟民吁出一口气,站起来准备找本书修身养性一下:“什么面的玩意它都是窝窝头,我谢谢你啊,不用了。”
“诶,你等会我。”周文芳叫住谢伟民说:“我写完你帮我带过去。”
谢伟民站住脚,唇角艰难地勾起一个笑容:“你俩通信需要这么频繁么?”
“又不花钱,又不用我跑腿。”周文芳把信纸摊开,最近“电报”发的字越来越多,她把钢笔帽套在笔上,不经意似得说:“你要是不想帮我,我就自己去发电报。”
谢伟民哪里敢让她自己去发电报,她一去发电报不就露馅了么。从始至终谢伟民就没帮周文芳发过电报,全是他以于奇的名义跟周文芳通信。
别人是于奇,他就是于鬼。
谢伟民上不了正席,更不敢让周文芳知道。
他随便找了本书回来,坐在周文芳对面打开书,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周文芳抱着他的热水袋,回着他发的电报,心里惦记的却是别的男人,这个认知让谢伟民心火狂烧。
这是个什么事啊。
花芽知道谢伟民可能冒充于奇给周文芳发电报,却不知道周文芳早就看穿这件事。
这年头姑娘主动追求人的太少,周文芳闹过一次笑话,心里多少不敢往前踏一步。另外也是生气谢伟民这么大个男人连句告白的话都不敢说。只要他愿意主动向前一步,周文芳就敢拉住他的手。
可谢伟民不但不往前,还往后跑。周文芳恨铁不成钢,就想着要气气他。
花芽把玻璃瓶自己捧着,坐到一旁看看周文芳,看看谢伟民。
花芽打心眼里希望他俩能成,谢伟民虽然做人傻了点,他是个好人啊。
被花芽默默在心里发了好人卡的谢伟民,悄悄偷眼看周文芳给“于奇”写电报的表情。眉眼带着温和笑意,笔下娟秀的字一排又一排.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跟别的男人聊,隔着千里之外还眉开眼笑。对他就是秋风扫落叶,板着一张脸,阴晴不定的。
心里又酸又涩,谢伟民忍不下去,伸手敲了敲登记桌提醒道:“不是,周文芳同志,你这个电报也太长了点,谁家电报想你写信一样啊?凑合写两个字不就得了?”
周文芳停下笔盯着谢伟民:“嫌长我自己发。”
又是这句话!
谢伟民心服口服,看到隔壁桌子上有英雄墨水。他勾到手上递给周文芳:“天还亮着呢,慢慢写。墨水不够我去给你买。”
周文芳唇角勾了勾,轻声说:“够的,就是信纸准备少了。”
谢伟民忍无可忍,倏地站起来。
周文芳抬头问:“你怎么了?”
谢伟民深呼吸一口,说:“给你买信纸去,好给那位于奇同志多写几封信。我会好好的帮你把电报发给他,你放心。”
周文芳展开笑容道:“有你这句话我自然放心。”
花芽到底想着闺女,等谢伟民走了以后,她凑到周文芳身边欲言又止。
周文芳写了几句停下来,看着花芽说:“有屁就放。”
七零海岛幸福小日子 第1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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