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台的狗腿子,爷爷入你们奶奶!”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将身体往街口缩了缩。
司寇台,大胤武朝大司寇执掌的官府衙门,专责缉捕不法之辈,弹压强梁豪横。
总之这么说,司寇台只办大案子,普通的小偷小摸、杀人放火,他们懒得搭理。
能够被司寇台追杀的人。
尤其是,能够在镐京皇城外被司寇台大张旗鼓追杀的人。
基本上可以确保,都是一群杀千刀的、死有余辜的混蛋。
大声咒骂的那人,小腿被弩矢命中,速度骤然慢了下来。
他单腿跳动着向前挣扎了几步,眼看着小腿上血流如注,在街面上拉出了长长一条血印子。
他的两名同伴同时一声唿哨,猛地向前加速,将自己的同伴丢在了后面。
后方司寇台的追兵如风一样卷过,四名手持长刀的司寇台所属轻声呵斥着,朝着小腿中箭的男子围了上去。
刀光一阵乱闪,司寇台所属配合默契,中箭男子行动不便,三两下就被打掉了手中长鞭,身上挨了十七八刀,哭喊连连的倒在了地上。
也就是几个呼吸间,另外两个奔逃的人,已经跑过了长街,跑过了小广场,一路窜到了守宫监的城门前,其中一人飞起一脚,重重的踹在了守宫监的城门上。
‘轰’的一声大响。
守宫监的城门口正上方,离地五六丈的高度,点点火光闪烁,城墙上的金属灯架上,一排百多盏极大的牛油灯盏猛地亮起,明亮灯光照得守宫监门前的小广场一片雪亮。
‘咔咔’机括声响起,就在离地六七丈的高度,城墙上一扇扇金属暗门开启,露出了一个个一尺宽的射击孔。
近百名身披铁甲,手持强弩的精悍甲士面无表情的从射击孔后露出了上半身,手中强弩指向了刚刚跑到小广场中间位置的司寇台所属。
“止!”
一名头戴斗笠,身上隐有血迹的司寇台所属猛地举起左手,用力握拳,呵斥了一声。
数十名司寇台所属同时停下了脚步。
他们一字儿排开,站在小广场上,抬头看着射击孔后的那些甲士。
“我,司寇台铁千军,奉命追捕江洋大盗三尾黑蝎兄弟三人,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咕咚’声中,逃到守宫监门前的两个汉子同时跪倒在地,朝着紧闭的守宫监大门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我们兄弟三人,诚心加入守宫监,愿为门下走狗,为监公卖命!”
“规矩,我们懂!”
两个汉子几乎撕心裂肺的嘶吼着。
司寇台所属中,几个汉子猛地踏前了两步。
城墙内,射击孔中,沉重的弓弦声炸响,几根一尺半长纯钢弩矢破空袭来,重重的落在了几个司寇台所属的脚尖前。
弩矢的力道太大,青石铺成的地面被弩矢硬生生射透了两寸,弩矢深深扎在石板中,弩矢震荡,发出‘嗡嗡’的闷响。
铁千军呵斥了一声,几个冲上前的汉子咬着牙,不甘愿的后退了两步。
‘嘎嘎嘎’,刺耳的门轴摩擦声响起,铁木包钢,厚达二尺的守宫监城门开启,一名穿着青色锦衣,手持拂尘,生得面白无须、小鼻子小眼的小太监‘咯咯’笑着,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快步小跑了出来。
小太监身后,那些白衣男子尽是一身白色锦袍,袍袖上绣了三爪守宫(壁虎)的纹样,头戴四方黑帽,脚踏厚底黑靴,腰间扎着一寸宽的黑皮带,佩着三尺六寸长的雁翎刀。
有些白衣男子的腰间,还挂着铁链、镣铐等物。
还有十几名白衣男子的身后,背着重弩强弓,腰间佩着箭壶。
卢仚还看到,殿后的几个白衣男子,他们除了佩刀,居然还手持丈八马槊、鎏金虎头枪、青铜狼牙棒等重兵器。
和守宫监所属相比,司寇台这数十条汉子,精悍、精锐,宛如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
而这守宫监的下属嘛。
他们每个人的气息都很强悍,都很凌厉,甚至很多人身上煞气隐隐,一个个都是虎狼之辈,但是相互之间毫无默契可言,你说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倒也没错。
小太监没搭理跪在地上的兄弟两个,他挥动着拂尘,摇摇摆摆的来到了铁千军面前,笑嘻嘻的用拂尘拍了拍铁千军的肩膀。
“得了,这儿的事情,咱家接手了。”
“去吧,去吧,别自讨没趣!”
铁千军咬牙,‘嘎嘣’咬牙声,连在后面的卢仚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太监猛地退后了两步,他大惊小怪的叫道:“唉哟?你还想打人?”
更高处,足有百丈高的城墙上方,更多的灯笼火把亮起,更多的铁甲甲士从城墙垛儿上探出了头来。
百丈高的城墙,放平了几乎有一里地,寻常人走都要走上许久。
这么高的高度,普通人想看清上面的人长什么模样都艰难。
这么高的城墙,从上面丢一颗鸡蛋下来都能打死人。
弓弦声响起,城墙上的甲士拉开了强弓,架起了硬弩。
铁千军的面皮白了一白,他咬牙道:“好,我们……走!”
小太监猛地抢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铁千军的肩膀:“哎,还有一个人,留下。留下他,或者你们一起留下!”
铁千军的身体剧烈的哆嗦了一下,他咬着牙冷声道:“他们是杀人无算,祸害了无数百姓的恶徒!”
小太监没说话,他只是飞起一掌,一耳光抽在了铁千军的脸上。
‘啪’!
小太监的耳光没什么力道,但是这一耳光侮辱性质极重。
铁千军身边几名司寇台所属愤然拔刀。
箭矢落下,势如奔雷,几名拔刀的司寇台所属,每人都是右肩中箭,箭矢力道极大,几人身上的犀牛皮软甲挡不住箭矢,被箭矢入口三寸,箭头穿透了肩膀。
几个司寇台所属痛呼,连退好几步!
小太监笑看着铁千军,慢悠悠的说道:“你们敢动守宫监的人,你们想造反不成?”
铁千军咳嗽了一声,沉默一会儿,艰难的向小太监鞠躬行了一礼:“不敢,不敢,我司寇台所属,一心一意忠心朝廷,不敢。”
举起左手,铁千军轻轻一挥:“放人,我们,回去……三尾黑蝎的案子,算是结了。回头,把案卷递交守宫监就是。”
司寇台所属身上的锐气瞬间荡然无存,他们一个个低下头,归刀还鞘,有气无力的跟着铁千军,一步一步的离开。
那刚刚挨了十几刀,小腿上箭伤还在流血的汉子‘哈哈哈’狂笑着,艰难的挣扎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守宫监的大门走来。
“大哥,二哥,我们以后,也算是吃上皇粮了!”
“哈哈,哈哈,司寇台,还有其他衙门的狗腿子,再也拿我们没办法了!”
大汉猖狂的笑声中,卢仚轻轻走出街口,悄无声息来到了小太监身边,朝他拱了拱手。
“这位小公公,小子卢仚,素闻守宫监求贤若渴,只问实力,不论出身。小子不才,今日是特意来加入守宫监的。”
“请问,要办什么手续么?”
小太监被突兀出现在身边的卢仚吓了一跳,他猛地退后了两步,正要放声呵斥,猛不丁的见到卢仚刚毅阳刚的面庞,以及魁梧挺拔的体型,小太监眼睛顿时骤然一亮。
“哟,我们守宫监,可不是什么下三滥货色都收的。”
“不过,看你这身板,像是条好汉子。”
“来罢,跟咱家进来吧!”
第14章 吐血
水磨大青石铺地,四壁雪白,楠木大柱,藻井雕花。
灯光黯淡的大殿足以容纳上千人,几个青衣小太监坐在长长的公案后面,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殷红如血,犹如鬼魅一样阴柔的笑着。
一个生得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轻声细语的询问着卢仚。
“姓名。”
“卢仚,人在上山在下的那个仚。”
“年龄。”
“十六。”
“性别。”
“男。”
“哦,可有兴趣进宫?看你这般高大威猛、相貌堂堂的模样,倒是挺有常侍大太监的潜力。隔壁就有净房,只要轻轻一刀。我们有六十年经验的老师傅侍候,保证一点痛都没有,一天就能下地行走。能在贵人身边做常侍,那威风哦……啧啧。”
“呃,多谢小公公赏识。我,卢仚,性别,男。”
小太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哎,可惜了,实在是可惜了。”
目光在卢仚俊俏的脸蛋上看了又看,小太监朝着隔壁公案前,同样在登记身份信息的三尾黑蝎兄弟三个指了指,摇头道:“真是浪费了你这样的人才。”
“看看那三个,咱家根本就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看那长得歪瓜烂枣的,就算割了进宫,吓坏了贵人们,谁吃罪得起?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进宫伺候贵人的。卢仚啊,真不考虑考虑?”
三尾黑蝎兄弟三个面皮赤红,万分恼怒的扭头看了过来。
他们不敢对那小太监发狠,六只充血的眼珠子,只是恶狠狠的盯着卢仚,兄弟三个的老大,更是举起右手,朝着自己的脖颈轻轻划了一划。
卢仚很无辜的朝着他们耸了耸肩膀,双手揣在袖子里,笑着向小太监欠了欠身:“承您好意,卢仚,暂且没有入宫的想法。”
小太监很惋惜的看了卢仚一眼:“哎,真是可惜了。多好的材料啊!”
摇摇头,小太监拉着不紧不慢幽长嗓音,幽幽说道:“好了,有了姓名、年龄,足够。咱们,也不问你出身来历,以前是做什么的。守宫监,守宫监,入我门来,祸福莫怨。总之,进了守宫监,就是自己人了。”
“以前种种,全部抹平。未来如何,看你们的命喽!”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万里吃屎,有能耐往上爬的,就能威风八面,锦衣玉食。没能耐的,哪天就和野狗一样死在阴沟里,那也是你们自己选的。”
“进了守宫监,只要记住一个‘忠’字,自然百无禁忌!”
“当然,家法严酷,你们若是犯了错,未来自然会知道厉害。你们既然能来投守宫监,想必,也知晓守宫监的威名,应该不会犯这种糊涂罢?”
守宫监的效率极高。
登记,造册,入档。
嘉佑嬉事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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