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圆滚滚似乎也露出茫然的神色, 应该是没听懂。
    难道自己看错了？连久走近仔细看，这一团的确是熊猫没错：“不是熊猫吗？”
    坐在地上的滚滚眨眨眼，声音有些虚弱：“我吗？我是白罴精。”
    白罴精……那不就是熊猫？
    药兽疑惑地说：“以前人类也叫她们食铁兽, 怎么，现在还多了一个新的名字吗？”
    何止是多了新的名字, 身份都不一样了！
    “人界现在将白罴叫做熊猫。”连久解释，“在人界是被当做国宝看待的。”
    妖神们皆是震惊，这国宝的意义可不一样啊！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 连久回过神来, 问：“这位是要生产了吗？”
    说回正事, 药兽神情严肃了些, 她将自己戴着的小草帽取下来抱住，叹了口气：“是的。”
    她道：“原本白罴的妊娠期就比较特别, 化了形后就更是艰难，我们西边妖界虽有灵气, 比不得浮玉山这边物资充裕, 满足不了她的营养需求，现在她已经很难再维持人形了。”
    连久知道国宝的繁殖条件的确有些艰难：“那我能做什么呢？”
    药兽说：“浮玉山有司阑神君镇守，是所有妖界中灵气最充裕的, 而且现在你们发展起来，还有很多不同的肉类和蔬菜, 不管是大妖还是小妖, 营养和生活条件也好很多, 所以我想请您让我在这儿照顾到她顺利生产，不知道可不可以？”
    在她的印象里, 这位圣人应该是极好说话的才对。
    果不其然。
    “当然可以！这里本来就是妖界。”连久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我现在就去给你们收拾屋子。”
    整个浮玉山就只有幼儿园这边有好的屋子可以住。
    教室宿舍还有空, 整理一个出来给药兽和白罴是完全可以的，小超市里有日常用的床上用品，连久还准备去专门给她们挑了软和的。
    但自己还没动手，吴珊珊就已经忙前忙后全给准备好了，还帮着忙将不能化形的白罴精给扶到床上去。
    她也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一看到大熊猫来整个人都激动得不行：“我知道怎么保护大熊猫生产！”
    药兽问：“这位是？”
    连久介绍道：“这是我们从人界招聘过来的兽医，经过专业培训的。”
    说着又拉来了段子安：“这是医生，医人的，他们家是中医药世家，所以不管白罴姐姐需要兽类还是人类医生，我们都可以满足。”
    药兽佩服不已：“这里真是卧虎藏龙。”
    “你们好，我是药兽，也叫谷槐。”
    段子安看着谷槐时，眼里的热烈都实质化、蹦出火花来了：“是跟神农一起尝遍百草的药兽吗？”
    谷槐顿了下才点头，相当低调：“是曾有过这么一段时间。”
    段子安差点没撅过去，仿佛追星成功似的，这活脱脱就是跟历史里的神兽在对话啊！
    中医药世家的段子安万万没想到，自己来幼儿园做幼儿医生也能有这么一天！
    这要是家里人知道了，不得把族谱撕了从自己这里开始写？！
    为了不打扰白罴精休息，连久将大家一起叫出来聊。
    段子安已经拉着药兽加上了微信，这会儿捧着手机喜不自禁。
    吴珊珊趴在小屋子前，恨不得一分钟就探头看一回大熊猫的现状。
    见状，连久也没打扰他们，而是去找了几份食谱，厨房师父平时都是给孩子们做饭的，现在白罴精的身体还不太好，自己可以专门在宿舍的小厨房给她做补身子的饭菜。
    头一次照顾孕妇的连久十分小心，她将食谱一一抄写下来，避免哪里出错又去找谷槐。
    白罴休息了，谷槐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做，干脆就跟这个一直追着自己的人类说起了以前跟神农去漫山遍野找药的事儿。
    她拿着小草帽扇啊扇：“你们这会儿倒是挺崇拜的，那会儿我不知道给他从鬼门关拽回来多少次，阎王爷可能都好奇，到底什么玩意儿在他眼前一晃一晃的吧。”
    段子安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谷槐笑了下，将扇风的小草帽戴上，抬头看着天，“死了啊。”
    段子安疑惑：“你不是一直在他身边吗？他是人还是神啊？”
    “普通人罢了，只不过后世之人将他神化了。”谷槐垂下眼，声音变小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自言自语，“若是神，怎么会死呢？”
    段子安顿时觉得可惜，又问：“那，是吃到断肠草死的吗？”
    谷槐又笑起来：“断肠草哈哈哈。”
    “既能尝百草，一株断肠草算什么？”
    听这意思，好像不是吃草死的？
    段子安越听越迷惑，正想要再问个明白，却被元青给拖走了：“哥们儿你快别问了，过会儿我们可救不了你，谷槐这只妖是看着面善，实际上心里黑着呢，比那些毒草都要毒。”
    “为什么？”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元青瞪着他。
    段子安挠挠头：“我就是有些好奇，如果真的有神农这个人的存在，那几乎算得上我们的先祖了。”
    “我悄悄告诉你。”元青压低声音，“谷槐从古至今救过的人和妖数不胜数，但她唯独没能救回来的，就是神农。”
    段子安微微睁大眼睛。
    “所以你知道再问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了吧？”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跟自己日日夜夜都在一起的人，有一天要离世了，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段子安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四肢冰凉。
    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在戳谷槐妖神的痛处：“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元青推着他：“去去去，快去看看怎么照顾孕妇，谷槐一会儿就不会怪你了。”
    见元青将段子安推走后，谷槐淡笑一声：“你们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
    江安坐在了之前段子安坐的位置，靠着后面的泥巴墙，说：“他就是个凡人，什么都不懂，你别怪他。”
    “我没怪他。”谷槐说，“很多年了，你们不提也没谁提起来过，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来着？”
    江安无语地看着她：“你肚子里的东西几斤几两我不知道？”
    谷槐又笑起来，看向宿舍那边：“挺好的，你救得了她，比我好多了。”
    江安脸上露出郁闷的神色，有些懊恼：“我没能救她。”
    “可是……”
    “是司阑。”
    安静了一瞬，谷槐不可置信地说：“司阑？”
    那只犼自我意识那么强，根本没什么在意的，怎么可能去救人？
    “不然他怎么会伤得那么重。”江安说，“是我欠他的。”
    “是那年的事儿？”
    “嗯。”
    谷槐仔细回忆着其中的关窍，忽的明白了：“难怪，我说司阑怎么忽然回到尘世了呢。”
    “那也比我好，同是圣人，同是瑞兽，你醒来还有人陪着。”谷槐深深吸了口气，长长吐出来，嘲道，“断肠草，哈，原来后世的人都是这么说他的。”
    她站起身来，将帽檐轻轻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指尖轻轻摩挲。
    想起那时还未化形，那人亲手编了个小草帽给自己戴上，笑意盈盈：“不若，日后叫你谷槐吧。谷，民食；槐，易生长，花香，还可入药。”
    “以后就辛苦你陪着我了，这日头大，别热着。”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过来：“怎么在这儿晒着？多热啊。”
    谷槐愣了下，缓缓抬头。
    连久拿着纸张走过来，见她还戴着帽子：“入秋了，但山里好像还是夏天，热的话进屋吧。”
    谷槐看了她好一会儿，跟在后面进了屋子。
    “随便坐。”连久将自己写的那些食谱递给谷槐，“白罴身体不好的话，我单独给她做这些，你看看有什么是不合适的吗？”
    纸上的食谱都写得很详细，甚至连盐味的轻重都写清楚了。
    “很好。”谷槐将纸折起来，由心道，“园长有心了。”
    “应该的。”连久放下心来，说，“我对这些不像珊珊和小段那样了解，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随时告诉我。”
    谷槐笑道：“好，我一定。”
    下午，连久还要带孩子们去户外上直播课。
    回来时看到谷槐搬来凳子带着白罴在小操场上晒太阳，那凳子应该是特质的，很大，足够白罴在上面又坐又趟。
    吴珊珊和段子安一人拿着一把小扇子在一旁给白罴扇风。
    见大部队回来了，谷槐坐起来，看着小妖怪们头顶带着的小黄帽和身上的校服，惊喜地说：“好可爱的小帽子，小裙子也好好看。”
    小妖怪们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妖神，但能感觉得到这位妖神身上跟江安神君一样的气息，于是乖乖地打招呼：“神君下午好。”
    “你们好你们好。”谷槐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了一小把药草来，“这个给你们吃，明目的。”
    小妖怪们现在都吃熟食了，有些不解地看着妖神手里的东西。
    连久温声说：“以后你们可以叫她谷槐老师，这是她给你们的见面礼，小零食。”
    原来是零食！
    小妖怪们高兴地排队走上前，每个拿完零食都会礼貌道谢：“谢谢谷槐老师！”
    “不谢不谢。”谷槐以前只在直播上看到过幼儿园的情况，但亲眼看到还是会为了小妖怪们能有这种环境学习而感动，要是西边妖界的孩子们也可以这样就好了。
    但现在，连出生都没法保障。
    “你看。”谷槐转头看向白罴精，“以后你肚子里的宝宝也会像她们一样健康成长，多可爱啊。”
    白罴也早就坐了起来，朝着小妖怪们挥手。
    给她扇风的吴珊珊头皮一紧，马上低头小声道：“这是在直播，可千万不能开口说话。”
    白罴这才将即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小妖怪们听到妖神这么说，好奇地看向白罴这个陌生的妖怪阿姨，阿姨的肚子里有宝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