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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难撩 第63节

    才穿过廊道,元蘅便见院中的一位主簿正在忙碌琐事。本无意叨扰,但主簿却瞧见了元蘅,搁下手中的经卷便向元蘅作了个揖:“元大人。”
    “老师歇下了么?”
    今日礼部不忙,元蘅应了卯便可自由出行。将该阅的文书翻检过一遍确认无误后,来文徽院时已经是正午了。如今的杜庭誉年迈,常精力不济,用过午膳必要歇息。
    谁知主簿却道:“尚未。沈大人今日也来了,此刻正在与司业说话。”
    沈钦竟也在此。
    想必是来谢师的罢。
    前段时日出了春闱那桩闹腾的事,礼部尚书周仁远便提了致仕之请。虽说皇帝尚未准允,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是皇帝尚未决定好由谁担任尚书的位子。担了尚书之职,下一步就是登阁做事。
    原本主考之任交由元蘅,只要做的好,升任尚书就是顺理成章。但是偏生就出了鬻题的岔子,副主考的重担由右侍郎沈钦做了。若再此时再择尚书人选,就不再与寻常那般明晰了。
    后来朝中人皆言,如今皇帝的犹豫,十有八九此任是要成沈钦的了。甚至不少人私下议论,说这桩冤假错案里,谁渔翁得利谁就是始作俑者。
    如今的沈钦在礼部待着也算不上好受。
    他这样的人,最在意清誉。
    果不其然,他听到脚步声看过来,发觉是元蘅时微微迟滞了下。尴尬的僵持只维持了稍许,便听杜庭誉开了口:“今日热闹。”
    元蘅笑了:“热闹的还在后头呢。”
    话音刚落,门帘再度被挑起,是一身劲装才从军营中回来的闻澈。他本是与元蘅同行,但路上马掌上的马蹄铁被磨掉了。他没办法只得顺路回府换马,这才迟了一步。
    他来时面上还存着笑,结果在看到沈钦的那一瞬,笑容不免有些僵住了。
    第57章 桎梏
    不够宽敞的房中就这般站了四个人。
    闻澈并不拘束, 在与杜庭誉说过话之后便掀袍落座,自己斟了茶壶中的茶水。他看着碗盏上漂浮起伏的青叶,隐约还能嗅见其中清苦香气。
    啜饮后将茶碗搁回去, 他瞧着沈钦:“沈师弟是要升任尚书了,见了本王也不行礼了?”
    话音虽淡但挑衅意味十足。
    沈钦这才回神, 忙拱手行拜礼:“见过殿下, 下官实在是没回过神,也实在担不起殿下师弟一称, 更遑论升任尚书, 那是外人谣传, 子虚乌有当不得真。”
    “你慌什么?”
    闻澈眼帘微挑, 调侃, “沈大人果真拘谨。”
    元蘅从不知沈钦这种万事都谨慎之人, 是何时与闻澈有了过节。但又因为深知闻澈的性子, 就算是他心中对谁有何不满,只要根源处没什么过不去的梁子, 基本上也只是口头上讨两句便宜便会作罢。
    再怎么说沈钦凭借自己走到今日这一步不容易,在礼部也算事事尽责, 闻澈不会过多为难他。
    她同样坐了下, 稍稍后仰倚靠在冰凉的椅背上, 浑身的紧绷才松缓了下来。
    杜庭誉看破了什么,半晌才开口:“今日朝中不忙么, 你们竟都有闲心来这文徽院?这里是清净,但又太清净了。”
    元蘅道:“今日是不怎么忙, 今科如今已定, 礼部是要清闲许多。”
    话音刚落,闻澈笑着打趣:“我回启都之后是一直挺清闲。”
    说罢, 他再度看向沈钦,“如今周尚书的确不怎么管事,就是不知沈大人即将升任,如何也这么清闲?”
    沈钦淡漠一笑:“不清闲也得抽空出来看望老师不是?殿下说的这话,倒让下官不解了。说了这半晌的话,现下是该回去了。就是不知元蘅要同行么?我记得前天送来的文书要你亲阅,因着你病重告了假,就先搁在我那了。”
    根本不待元蘅说话,闻澈便已经反问:“前天的文书搁到今天才说?你们礼部衙门是挺大,见个面都难?既是沈大人代劳了,那就帮人帮到底。若是搁置了,等她回去了再看也不迟。沈大人没瞧见她才来么?这就让人走,不好罢?慢走不送。”
    在朝为官这些年,沈钦倒是养了一副处变不惊的性子。
    他拱手行了告退之礼,挑帘走了。
    杜庭誉将手畔的墨挪了位子,问道:“听闻你回来后带了一千的精骑?安置在何处了?”
    闻澈这才将盯着沈钦的目光收回来:“启都的十二卫亲军不是归安远侯调遣了么?之前安远侯手底下操练兵马的地方就显得拥挤不合适了,后来兵部给批了其余的校场,那片地方就这么空下来了。既空下来了,我征用一时片刻,应当也合适。带兵返都本就不合规矩,再兴师动众地安置,那帮御史又要参我了。”
    杜庭誉笑了:“你是打算随时再走了?”
    这一句话让闻澈怔了下,旋即笑道:“不好说。赤柘和西塞人若是说话算话,江朔难保不能安定几年。届时由我朝中择定治理人选,还用我去做什么?那可不就能安安稳稳回凌州了……”
    原本是些寻常的叙旧,直到听到“凌州”这两个字,元蘅才有所触动一般看向闻澈。
    可这人永远是在谈及正经话的时候,用那种不正经的笑意掩盖过去,看起来是那般满意当下的处境,半点争夺之心都没有。
    即便是已经在江朔大权在握,他还是会说出日后择人治理,他要回封地逍遥的话来。
    杜庭誉只是笑而不语。
    他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学生是什么秉性他最清楚。当年被困幽宫的又岂是只有梁皇后?关进去的还有少年时意气风发的闻澈。闻澈如今看起来有多不在意,当年那场大雪就将他冻得如何冰冷。
    诚然在起初杜庭誉责怪过他莽撞顶撞皇帝,可在闻澈离开启都之后,杜庭誉亦毅然辞去了礼部之职,说是为学生担过。可是那样大的过错,少年未成的骨肉如何承受得起?他一个朝臣又如何担得?他教他经世之道,教他如何成为合格的储君,可是从未教过他如何宽宥自己。
    杜庭誉垂下眼皮,终于道:“也好。”
    ……
    廊檐下春光正盛,杨花似飞雪扑面般落了人一身。
    元蘅今日没着官袍,难得穿了一袭淡青色的女衣,杨花落在上面,给她清冷单薄的身形平添了婉约。
    闻澈想伸手替元蘅拂去,但走在前面专注走路的元蘅却似后背生眼一般,灵巧地避开了。
    “生气了?”
    闻澈回头看了一眼,发觉四周并无旁人,便想碰元蘅的肩,却被元蘅制住了手腕。
    这一下是真疼。
    元蘅这才停下脚步,将他的手腕捏紧:“你方才在老师房中发什么疯呢?沈明生怎么招惹你了?”
    两人贴得近,闻澈轻俯身就能碰到她的秀丽的眉眼。元蘅与他分开些许,也松了手。
    闻澈眸中的神色深了些,轻捉了元蘅的手后藏袍袖中:“他喜欢你。”
    这话说得竟有几分可怜。
    元蘅的心一动,想要责问的心绪都淡了,眉眼微弯:“喜欢我的多了,你个个都这样对待?喜怒形于色,能将外敌打得老实本分的凌王殿下,实则是小孩子?”
    原本就不满,见元蘅没说什么不好的,闻澈更有些得寸进尺。他想要凑近讨个吻,却被狠狠掐了下指尖,指出这里还是文徽院,让他休要放肆。
    闻澈道:“唉,有的人太出众了,本王可有好些情敌。沈明生他喜欢你没什么不行,但他又没那么喜欢你。他更喜欢他的仕途。本王平生最厌烦这种人,心与行不在一道。”
    走出了游廊,杨花更盛地往人身上落,元蘅想拂袖子,却发觉自己的手被这人攥得紧。
    元蘅细细品味了他的话,道:“仕途谁不喜欢?宦海沉浮图的不就是这个?”
    “你也图这个?”
    “你觉得呢?”
    元蘅反问。
    当年就在文徽院,闻澈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身着男装扮着宋景伴读的女子,说着自己对平乐集的见解。朝堂高位待久了,还能记得为何而来的人并不多。沈钦如此,但闻澈并不觉得元蘅也是这般。
    闻澈忽地低下头来在她眼上落下一吻:“你图什么我都给你。”
    “我不要你给。”
    元蘅叹息,往后微仰避开了他潮热的呼吸,“什么尚书什么学士,与我而言都一样。我要往上走只是为了看得更广,能做的更多。在所有人质疑之时我能不被人掣肘。在衍州如是,在启都亦如是,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拿。”
    闻澈颔首。
    元蘅却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挣出来,道:“那你呢?日后真的要去凌州?凌州有什么让你念念不忘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闻澈错开了她的目光,整理了自己的衣袖负手而立:“富贵乡歇温柔骨,不正适合我么?当初赐我封号‘凌’,父皇的言下之意也是如此。离启都远,离高位远,这样就能踩在实地处,夜间也不会被鸟雀忽然的啼鸣惊醒。挺好的……”
    他这话说得违心,但元蘅并未戳破,反而嘲笑道:“行啊,等我七老八十衣锦还乡了,找你喝酒去。”
    闻澈被惹笑了,哄一般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错了错了,不该说这种玩笑气你的。别不理我。”
    元蘅愣了神。
    她终于回头又重新看了他一眼,实在是太像了。就算她已经决定全心全意待闻澈,也不可避免闻澈与容与的相像。就连认错时的笑颜都是如出一辙。
    不该这样的。
    她分明答应过闻澈不会这样了。
    那些各种巧合都凑在一处,她终于问道:“你当初去衍州坠崖,除了不记得在衍州的事了,还有旁的影响么?”
    闻澈若有所思道:“险些就摔死了,能没有么?你疼疼我,以后少骂我,嗯?”
    果然没两句正经的。
    元蘅笑着将他的手臂从自己的肩上拨开,径直往前走了。见元蘅又不理自己了,他赔着笑追上她的步子,问:“你会骑马么?”
    ***
    疾风过耳。
    元蘅觉得耳中轰鸣,偏生身后那人却将她的腰身箍得紧。山道颠簸,元蘅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快被震碎了。
    “我说,我会骑!”
    元蘅将伸手抓她,而闻澈却故意使坏一般将她抱得更紧。紧密无间的贴合能让元蘅感觉到他胸膛的温热。
    一时羞愤,可是在马背上她又不敢挣扎。虽说在衍州时元蘅学会了骑马,但是却从未骑得这般快,还是在这样的尽是乱石杂草的山道之上。
    “簪子掉了!”
    元蘅的长发尽数松散,柔顺的长发在风中扬起,与闻澈的脖颈纠缠在一处。
    闻澈道:“又不是我送你的那支,掉就掉了。”
    说罢,他低头去吻她的脖颈,引得元蘅浑身都颤。
    “别这样……闻澈……痒……”
    元蘅尽可能克服着自己的不适,将他的左臂抓在掌心用力一掐。闻澈吃痛这才勒了缰绳,笑着停了马,将她抱了下去。
    才下了马,元蘅便如同精力不支一般扶着树顺气,回头骂道:“你个混蛋,我说了我会骑马!你到底要带我去……”
    “哪”字还没出口,就被闻澈近乎凶狠的吻给吞回去了。他摩挲着她垂落在肩后的长发,将她抵在树上吻得又痛又深,几乎将她的喘息全部夺取了。忽然停下的间隙里,他笑着看她眸间被吻出的水雾,仿若春日里艳若桃花的绯色。
    “这两年多我每日都想这么做。”
    元蘅轻声问:“有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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