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问他，一面悄悄把结了账的烟藏进口袋里。
    他那时正坐在临街桌边的椅子上，那角落颇有些昏暗，街边微弱的光线透过冰冷的玻璃照在他脸上，更衬得他的眼睛忧郁得不见边际。
    她有些后悔把话问出口，原本只是一句寒暄罢了，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说出来倒像是撞破了他的秘密似的。
    但话一说出口便不能假装没看见他，而且，她刚刚好像看见，在她跟他打招呼的瞬间，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欢喜。
    无论如何，她知道他对自己的打扰并不抵触，她从身旁的货架上挑了两瓶果汁。
    其实于公于私，他们都没什么好聊的。
    于公，她虽然是他的老师，但他实在是太优秀，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拿到保送名额，他的成绩虽然比不上她，但绝对不需要身为老师的她操心的，他也实在是个称职的课代表；
    于私，许萍汝又是一个太负责任的人，不想和学生聊一些自己都没有找出答案的问题，何况他们之间的交际并不深，交浅言深何尝不是一桩大忌。
    但所幸，他们还是有别的话题可聊的，他问她有关z大的事情，那是她的母校，或许也是他将要到达的地方——他姑且这样跟她聊。
    其实因为知道她在那里待过几年，z大在他心里便又多了一层意义，他想要了解她全部的人生。
    但提起z大，他们之间的对话又多了些社会化气息。
    “z大么，”她在心里斟酌着词句，他看见她眼睛中闪过水晶般璀璨的光彩，又见她转过身来对他道，“学风严谨。”
    “唔，秉华给振川写的推文里也这么夸振川呢。”
    她知道，他这是在打趣她作官样文章，但她实在是吃过亏，少不得要小心一点。
    若是说真心，真心话就是，“大学么，总要比现在自由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的大学生活会不会比现在自由，不过说起她的事，他总忍不住要越界。
    “自由？老师念大学的时候交过男朋友吗？”
    诚然，恋爱自由也是自由的一部分，但这几乎是没有任何铺垫和转折的刺探了，好在她并不介意，一时之间也没有察觉到他问这个问题的动机，她只是说，“没有，我那时候所有精力都在发论文上。”
    他如愿以偿地得到答案，又见她眼中有些什么东西闪烁着，她似乎把什么话咽了回去，她笑了笑，看了看对面路灯下披着雪的松树，又看看手里酒红色的果汁，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她似乎已经意识到他问这个问题的动机并不单纯，她原本想同他开个玩笑，比如“你也想在大学恋爱么”这之类的。
    但一想到这个问题，她便觉得心里涌上一阵酸麻——她是他的老师，他们注定了只是彼此人生的过客，只有几个月时间，在这之后，他们便会在滚滚红尘中错开轨道。
    思绪来到这个节点，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只是她的学生而已，他的大学生活本就应该与她无关的。
    她究竟在在乎什么呢，这不应该的，但人一旦踏上歧路，思想便止不住地下坠，她只觉得心里更乱，为什么偏偏是在他面前她发现了自己的心事——这桩见不得人的心事，她只能有躲开原本的话题。
    “你是小孩子，不要打听大人的事。”
    她强装着冷起脸来对他道，偏巧这时候原本昏暗的灯光也忽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