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令行星的地壳运动还有气候变化，都比地球要激烈得多。
    不，说“眼前”并不准确。
    孟超并不是“看到”这片星系。
    宇宙的尺度远远超出诞生于某颗行星上的碳基智慧生命的观测和想象极限。
    孟超不可能直接从一片星系的中央，“看到”这个星系的边缘。
    但他也不是“读到”，“听到”，“感觉到”，或者用地球人的一切感知器官，搜集到关于这片信息的一切信息。
    而是，关于这片星系的一切信息，都以数据洪流的方式，涌入他的脑域。
    让他像是醍醐灌顶一样，瞬间明白了，这里，就是古代图兰人的家园。
    果然，这颗如同地球般美丽、宁静、祥和的蓝色行星上，一开始，什么都没有，仿佛还处在天地初开，混沌未分的状态。
    很快，在被海洋包裹和分割的陆地上，就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斑。
    这些光斑像是无限分裂和增殖的菌群般快速生长，膨胀，繁衍生息，兴旺发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连成一片。
    连成一片的光斑，像是不满足于在地表的二维平面上生活。
    他们朝着天空，朝着大气层以外，朝着星辰大海，伸出了闪闪发亮的“菌丝”。
    闪光菌丝很快就在大气层内外，搭建起了纵横交错的立体网络。
    甚至像是直插云霄的轨道那样，朝着三颗卫星延伸过去。
    无数小光点都沿着轨道，加速，加速，再加速，射向三颗卫星，并在卫星上也汇聚成了一片片小小的光斑。
    这是生命的奇迹。
    更是文明的伟力。
    仿佛图兰文明亿万年的发展史，都被压缩到了极致，在短短几分钟内，在孟超的脑域深处重演。
    可惜，好景不长。
    或许，就像生老病死，自然规律那样，每个文明在发展到极致之后，都要面临盛极而衰的问题。
    孟超看到，在第三行星和它的卫星上，一片片五彩斑斓，绚烂至极的光斑内部，忽然冒出了一簇簇好似霉菌的小黑点。
    既像是某种无药可解的致命病毒。
    又像是古代图兰文明，爆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内战。
    各种堪比热核武器的终极手段，都被投放到了古代图兰人共同的家园上空。
    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呈几何级数增长。
    很快汇聚成了大片的黑斑。
    畸形丑陋的黑斑，既像是吞噬文明乃至星球的血盆大口。
    又像是神秘莫测的黑色眼球，蕴藏着无限冰冷的恶意，和无比讥讽的笑容。
    很快，原本生机勃勃的星球和灿烂辉煌的文明，都被黑斑吞噬殆尽。
    就连三颗卫星上的光斑里，都出现了星星点点的“霉菌”。
    这颗原本拥有大气层和液态水的可居住行星，从饱满、丰盈、可爱、充满希望的果实，变成了枯萎、腐烂、流淌脓汁、散发恶臭的样子。
    最终，仿佛是不忍心看到它的结局，孟超的视角被一股神秘力量越拉越远，再看不到这个星系的诸多细节，只能看到深黑如墨的宇宙中，熊熊燃烧的群星。
    不，孟超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他的视角。
    而是某种航天器的视角。
    他也不是被神秘力量越拉越远。
    而是这艘航天器本身就在逃离。
    满载了图兰文明的最后希望，逃离即将毁灭的母星系。
    “这好像是某种类似龙城的‘虚拟实境’的沉浸式信息交互技术。
    “不，这种技术像是能直接将海量数据灌入我的脑域，比虚拟实境技术的信息传输效率更高。
    “怪不得人面蜘蛛不愿意和我废话，因为用语言滔滔不绝半个小时的内容，通过这种方式，短短几秒钟就能完成传输。
    “这是图兰文明穿越到异界之前的模样吗？看起来他们已经能够建造轨道电梯，开发三颗卫星，比地球文明要稍微先进一些，但彼此之间，应该没有拉开代差，因为他们还没能力开发邻近的行星，更别提那颗蕴藏着丰富燃料的气态巨行星。
    “如果说，龙城是无意间穿越到了异界，那么，古代图兰人的穿越，似乎是母星自我毁灭之后的无奈之举。
    “他们的母星，究竟因何而毁灭，他们又是从哪里得到了穿越星海的能力呢？”
    孟超心中，浮现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困惑，从他身后，传来了一股微妙的涟漪。
    “你不是我们的族人。”
    一个声音这样说。
    不，不是一个声音。
    而是无数个声音，凝聚到一起，异口同声地说。
    这些声音……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疲倦有亢奋，有尖利有深沉，有人像是失落了最后的稻草般绝望，有人充满了不愿相信现实的愤懑，当然，也有声音的主人早就猜到了孟超并非图兰人，却仍旧不愿放弃，反而将希望之火越烧越旺。
    孟超回头看时，发现在浩瀚无垠的星海中，漂浮着一块巨大的金属板。
    金属板内部，像是存在着神秘的光源，令金属板呈现出晶莹剔透的质感，镌刻在上面的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能够直接导入孟超的脑域。
    金属板的中央，被一男一女，两名古代图兰人的形象所占据。
    这对古代图兰人的气质优雅，身材匀称，从五官到四肢比例，无一处不符合黄金分割，虽然未着寸缕，却没有带来丝毫野蛮或者亵渎之感，反而充满了庄严肃穆，令人不可侵犯的感觉。
    和地球科学家们凭借想象复原的“尼安德特人”，那种原始蒙昧的感觉完全不同。
    到有些像是文艺复兴时代的大师，达芬奇所绘制的那副著名素描《维鲁维斯的人》。
    而在两副近乎完美的人形图案旁边，还镌刻着大量信息。
    从图兰母星所在的恒星系的简单构造。
    到古代图兰人使用的数字和运算符号，以及度量衡。
    再到一些低等动植物的形象。
    除了图案之外，金属板的内部，还传来各种声音。
    既有电闪雷鸣，大河奔流，疾风骤雨，浪花翻涌，火山爆发……各种地质和气候变化的声音。
    也有鸟儿的鸣叫，野兽的低吼，食草类动物悠长的呼唤，甚至是类似海豚和蝙蝠的动物，发出的人耳很难识别的声音。
    当然，也少不了人类——古代图兰人发出的“咿咿呀呀”的短促音节，和形形色色的笑声。
    看上去，对方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孟超在最短时间内，就了解关于古代图兰文明的一切。
    孟超心中一动。
    想到地球时代的二十世纪，地球人曾经向宇宙深空发生过的“旅行者一号外太阳系探测器”。
    在“旅行者一号”上，除了必要的动力系统和高能望远镜之外，还携带了一张铜质磁盘唱片和金刚石唱针。
    唱片里储存了人类文明史上的著名旋律，地球天地间的声音，以及数十种人类语言中的问候。
    磁盘上还有115幅影像，囊括了太阳系各大行星的照片，人类的大体结构，地球上的动植物等等。
    当时的地球人，天真地期盼着，这些信息能帮他们在广袤、冰冷和孤独的宇宙中，找到新的智慧生命，找到……朋友。
    抛开轻易泄漏地球信息这件事，究竟是天真还是愚蠢不提。
    这样的图案和声音，的确是在不确定对方的文明水平、智能程度乃至生命形态的情况下，快速增进彼此理解的最佳途径。
    就像现在，孟超在短短数秒之内，就大致知道了古代图兰人的来历，以及他们巅峰时期的文明发展水平。
    而人面蜘蛛——或者说，操纵着人面蜘蛛的这些声音，也通过观察孟超的反应，确定了他并不是一个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因为他既没有对浩瀚星空感到惊慌失措，也能大致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对于星球、星系、航空航天乃至星际穿越之类的概念都不陌生。
    换言之，无论善恶、正邪、立场和利益。
    至少，孟超拥有和他们类似的生理结构以及思维方式，应该来自和他们的母星非常相似的环境，孟超所属的文明，也拥有和图兰文明相近的发展水平，和他们互相理解乃至合作的可能性。
    第1362章 哈卡
    孟超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
    毕竟他的模样和图兰人——哪怕是没有野兽特征，貌似尼安德特人的古代图兰人，都存在着微妙的差异。
    再说，异界存在诸多不同的人形碳基智慧生命，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矮人，精灵，食人魔，深渊魔族，冰霜巨人，圣光人族……
    再加一个地球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于是，他坦然点头：“的确不是，和我一起来到圣山神庙的朋友，倒是一名纯血的图兰人，但他在遭遇了一系列光怪陆离的试炼之后，似乎被某种神秘力量侵蚀和控制了——就是刚刚在裂谷另一边，攻击我们的那个家伙。”
    “可以理解。”
    漂浮在浩瀚星辰之间的巨大金属板，再次“嗡嗡”响了起来，仿佛无数古代图兰人同时开口。
    有人说：“以我们的族人不断退化的智能水平，来到这里，肯定都会受到侵蚀和控制的。”
    又有人说：“你的朋友，受到侵蚀的程度好像还不太深，他的意志已经算是非常顽强了。”
    还有人说：“你不是我们的族人，或许这样才更好，所有图兰人都会被它控制，只有一个外来者，才有可能拯救我们的文明。”
    也有人迫不及待地问：“你似乎不是圣光人族，也不像矮人、精灵、亡灵和巨人，你究竟是谁，来自哪里，又想要去到何方？”
    成百上千道声音，同时从高频震颤的金属板内部传来。
    奇妙的是，声音之间，不存在丝毫互相干扰。
    孟超可以同时将所有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并理解对方传递过来的信息。
    孟超沉吟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