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没有问。
    李雅薇回忆往昔，却绝不似在警局那么迷惘，“你这么聪明的人，猜得到我请吃甜甜圈的第一个人是谁吗？”
    沈约仍旧沉默。
    李雅薇幽幽一叹，终究没有说下去，“今天是第九天了。”她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旁人多是一头雾水，沈约却似了然，回道：“也不一定的。”
    “一定的！”李雅薇情绪有些激动，“从来没有人能逃过十二天的咒诅，我也不会例外！你不用骗我了！”
    沈约没有坚持下去，他知道李雅薇在说什么——百鬼夜行献祭的名单内，从来没有人能逃过百鬼十二天的追杀。
    这个诅咒一直刻在李雅薇的心头！
    乔治他们是在名单一出现后，没多久就死了，而李雅薇能活这么久，看起来已经是个奇迹。但百鬼显然没有放过李雅薇，李雅薇在警局发出那如地狱恶魔般的警告似乎就印证了这点。
    在李雅薇的心中，知道自己活不了三天了，或者说话间就会死去，这是个极为可怕的暗示，因此她才会有这样的表现，她希望在临死前做些什么。
    她希望做些什么？
    沈约没有和李雅薇争辩什么，他能争辩什么？他面对的根本也是从未见过的狡猾对手。很多安慰，除了让安慰人感觉到心安外，对当事人而言，从来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对不住。”李雅薇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很是歉然。
    沈约摇摇头，示意没什么。
    “我一直很怕死，可我现在不怕了。”李雅薇喃喃道：“你知道为什么？”她不等沈约回答，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陈晓宇临死前，其实已经告诉了我，死并不可怕，可在死之前，说不出自己的心意，才是真正的可怕！”
    第90节 你很优秀，但我不喜欢
    李雅薇是百鬼夜行案的真凶？！
    手机那面，高洁的声音绝对不小，海明珠在一旁也是听的清清楚楚，惊吓之中，转身就要向沈约那面跑去。
    金鑫早料到海明珠的反应般，一把扯住了海明珠，“你要干什么？”
    “李雅薇要是真凶的话，沈顾问和她在一起不是很危险？”海明珠焦急的说道。在高洁说出答案后，她立即意识到高洁说的并非天方夜谭，而是有可能的事情。
    “你放心，没有你在沈约身边，他反倒更安全的。你在他身边，他反倒要分心保护你。”金鑫倒对沈约的本事有着绝对的信任，不理会有些郁闷的海明珠，回头对着手机那面道：“高女士说出这个谜底，想必就是还有下文要和我们说了？”
    高洁的声音不减冷漠，“你的反应不出我的意料，可你若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断定，就和杜支队到我们这面来。”
    海明珠本以为要回警局去见高洁，没想到杜锋直接将他们领到海滩左近的地上停车场旁。
    指着一辆货柜车，杜锋点头示意。海明珠没想到转眼就降低了出行标准，才要向车头走去，却被金鑫拉着到了车尾。
    货柜车尾侧小门打开，海明珠钻进去愣了下，她好像突然到了一个很别致的房间。
    车内的布置看起来比房车都要排场，除了两侧供人坐下的舒适座位外，尽头处还有电子显示屏，以及各种各样海明珠叫不出名字的设备。
    这很像一辆间谍车！
    海明珠叫不出那些设备的名称，却感觉这和电影里面间谍出动时，提供消息资料的后援所乘坐的车辆相似。
    金鑫没有丝毫意外，随便依靠在车厢的软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车厢尽头坐着的高洁，耸耸肩道：“看来高洁女士准备给我们一个完美的解释了？”
    高洁冷冷的看着金鑫和海明珠，“我如今说的都是绝对的机密。”
    “你可以不说的。”金鑫倒是无所谓道。
    高洁怔了下，看起来怒火上涌，终于还是压下去道：“我知道金鑫先生一直对我很不满，因为是我请巨人实业的李继业和金汤安保解的约。”
    金鑫目光微闪，“为什么？我很想听听理由。”见高洁不语，金鑫并不放弃道：“我很想知道我们的问题出现在哪里？没有巨人实业的这单生意不要紧，但我希望知道我为什么会失败。”
    高洁沉默片刻，“你们表现的极为优秀，甚至比我预期的要优秀很多。”
    “那看起来优秀也是错了？”金鑫反问道。
    “优秀不是错。问题是我们对金汤安保做了一番调查，发现除了海明珠小姐身份简单外，金鑫先生和沈顾问却是根本没有来历。”
    海明珠讶然，她知道沈约是失忆，因此忘却了从前的事情，倒没想到金鑫居然也是来历神秘。
    转瞬想到崔欣爱书房中的那些枪支，而金鑫早有了然，海明珠突然发现金鑫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巨人实业这次要对付的危机关系重大，很难启用金鑫先生这种虽是极为优秀，却来历不明的人，我这么解释，不知道金鑫先生满意了没有？”高洁的语气终于有点缓和之意。
    “不错。”金鑫笑笑，“这就和女人拒绝一个男人说——你很优秀，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相似。男人听了高女士的解释，虽然不至于愤怒，可还是会感觉到不舒服。”
    看到高洁又板起了脸，金鑫快速道：“我没问题了。”
    高洁咬咬牙，终于还是道：“这是个高度机密，我需要海明珠小姐……”
    “我一定要听听！”海明珠不等高洁说完，立即表示反对。
    金鑫亦是赞同道：“高女士虽然不太相信人，但我相信我的同事。海小姐的确需要听听，因为李雅薇如果真的有问题，海小姐很担心沈顾问。”
    他说的好像前言不搭后语，高洁居然听懂了，“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以我的专业判断，海小姐听了我的解释，一定会认同我的结果。但是那样的话，海小姐就难以隐藏真相，我知道海小姐是藏不住心事的人。”
    “你是说我和沈约城府很深喽。”金鑫闻弦琴知雅意。
    高洁默认，片刻后道：“海小姐可以听，但如果听完后，就请和我们警方在一起，不要再接近沈约和李雅薇，以免让李雅薇发现什么。我这个条件，不知道海小姐是否答应？”
    海明珠左右为难。
    高洁明白她在为难什么，立即说出解决的方法，“我说给金鑫听，他一定会用更巧妙的方法将我们的结论转给沈约的。在巨人实业13层的时候，他们两人的配合就堪称天衣无缝，连我都难发现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打算，既然这样，我虽对金鑫说出秘密，可不会引发李雅薇的警觉。我相信以金鑫先生的专业，听完我的分析后，会有正确的判断。”
    海明珠终于点点头，她感觉这样最好，她不想再耽搁——李雅薇如果是凶手的话，沈约和她在一起多一分钟，就会多一分钟的危险。
    “你究竟如何认定李雅薇会是古堡百鬼夜行案的真凶？”海明珠切入正题。
    高洁沉声道：“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澳洲案眼下的结果，古堡起了大火，等火势扑灭，古堡大部分坍塌了下来。”
    “凶手在毁灭证据？”海明珠知道高洁刻意提出这点肯定有理由。
    高洁赞许的点点头，“海小姐和警方想的一样。这件案子并非我负责……”她说到这里顿了下，瞥见金鑫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笑，而海明珠并没什么异样，高洁心中暗想——难道说金鑫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并没有纠结此事，高洁继续道：“澳洲警方全力侦破此案，但因为案子留下的证据少，尸体又多，再加上澳洲警方的办事效率也实在不高，他们在案件发生后的数天内，只找到了十一具尸体。幸好冯警官一直在调查百鬼夜行一事，给了他们一份死亡名单，他们才能全力的比对尸体dna，发现尸体dna和名单上的十一具吻合无误。”
    “尸体的dna检测比对肯定没有发现李雅薇的？”海明珠好像问了句废话，她这句废话有她自己的用意。
    高洁郑重的点头，“十二人参加死亡游戏，只活了一个。我想不用我多说，正常的人都会把怀疑的目光锁定在李雅薇的身上！”
    第91节 她说谎了
    高洁说的虽残酷，但也很现实。玩死亡游戏的十二个人中，唯独李雅薇活下来了，你让警方如何会不怀疑李雅薇？
    “警方那时候为什么不扣留李雅薇？”金鑫突然问道。
    高洁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已经说了，那里的警方办事效率很低，他们找全尸体就用了很久，冯警官给他们名单又是在李雅薇上飞机前，他们无法阻拦李雅薇。”
    “他们可以申请国际紧急协助，让海关扣下李雅薇的。”金鑫又道。
    高洁沉默下来。
    金鑫淡然道：“他们没有这么做，是因为高女士所谓的正常怀疑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澳洲警方也要讲证据，他们只知道李雅薇从古堡逃了出来，但不能因此就怀疑李雅薇是凶手。高女士，我这么说，你觉得对不对？”
    货柜车内的沉寂有点难堪。
    金鑫不见高洁补充，摊摊手道：“如果高女士只有这点料的话，下次请找别人过来听。”他起身就要下车。
    “等等。”高洁终于道：“我自然不会只凭这一点就怀疑李雅薇，我还有补充的证据。”
    “那就麻烦你快点亮出来。”金鑫装作不耐烦道：“你挤牙膏一样的手段，效率实在不高的。”
    他是欲擒故纵的手法，他知道高洁既然是法医学毕业的，做事自然更讲究证据，他只想更快的看到高洁的底牌。
    高洁沉默片刻，终于道：“李雅薇在复述古堡杀人案的时候，讲的的确很真实。”
    “进入催眠状态的人，讲的自然都是真的。”海明珠理所当然的认为。
    高洁摇摇头，“并非如此。海小姐，我们做过科学的实验，如果对一个精神分裂的人做催眠实验，实验体有时候会讲出他认为真实的一面。”
    “你能不能讲清楚一些？”金鑫皱眉道。
    高洁换了种说法，“这也是说，精神分裂的人会催眠自己，将某些美好的事情，当作真实的，而不是将真实发生的事情当作真实的。因此……在重新催眠回忆时，这种人就会把自己假想的真实当真相说出来。”
    “你说李雅薇已经精神分裂了？”海明珠蹙眉道。
    “海小姐是学心理学的……”高洁有些皱眉道：“你在看到李雅薇在会议室心跳聚停前的表现，你感觉除了精神分裂外，还有别的解释吗？”
    海明珠犹豫下，弱弱道：“难道不可能是鬼上身吗？”
    高洁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海明珠，忍不住道：“我很难想象海小姐是心理学毕业的学生。”她嘲讽的意思很明显——你应该是从神学院毕业的才对。
    海明珠想要反驳，可看到高洁很是失望的表情，终于道：“如果按照高女士的说法，那李雅薇是重度精神分裂患者，她一直想象自己是受害者，但是实际上，她亦是施害者？！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实验证明，无论一个人行事如何邪恶，但在其内心中，都是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善良的？”
    高洁露出满意的表情，“这才像心理学毕业的学生。”
    金鑫冷笑道：“如果心理学能最终解决所有疑案的话，要警察和法官干什么？给心理大师摇旗呐喊吗？”
    高洁听出金鑫的讽刺，“我知道你一直在要证据，我就给你一个李雅薇在撒谎的证据。你们如今都知道，如果按照李雅薇的叙述，乔治是死亡游戏的第五名死者对不对？”
    金鑫立即点头。
    “可警方发现乔治的尸体后，检查其死亡时间，却发现他是十一名死者中最后死亡的。”高洁肯定道，顺便将一份资料丢在金鑫的面前，“你若不信，可以看法医出具的报告！”
    金鑫和海明珠都愣了下，金鑫拿起那份资料翻看下，眼中闪过惊诧，放下资料时，神色也开始凝重了起来。
    如果李雅薇真是在撒谎的话，那真相一定开始向高洁的判断倾斜！
    “我不知道金先生能不能看懂这份验尸报告，但我可以百分百的肯定，从各项尸体检测指标来看，这个结论不会有丝毫错误！”高洁缓缓道：“金先生哪怕看不懂专业报告，但也应该知道，如今的法医检测手段甚至能将尸体的死亡时间定在小时甚至分钟数量级内。”
    金鑫听出高洁有些嘲讽的意思，出奇的是没有反驳。
    “乔治是近清晨时才死亡的，而不是在夜晚。他死亡的地点是他的密室，而不是什么撒旦的雕像前。”高洁给出警方的调查，随即严肃道：“从这一点来说，李雅薇在催眠状态下，回忆的事发经过就大有问题。”
    金鑫没有否认，他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相反，他和高洁一样，也相信数据分析。
    “难道说……”
    海明珠提出异议，“乔治是假死？”她那些恐怖片绝不是白看的，“他知道引火烧身，遂在众人面前假装死去，然后在众人离开后，回到自己的密室。”
    高洁难得的拍了拍手掌，“海小姐，你的确很有想象力。”
    海明珠有些脸红，“我随便猜猜的。”
    “你猜的和我想的极为类似。”高洁摇头道：“我在从冯警官那里得到所有的资料后，再在今日听了李雅薇对当初案子的复述，分析得出的结论正和海小姐一样——乔治就是古堡百鬼夜行案的幕后真凶，可凶手显然不止一个。”
    金鑫微微吸气，“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