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他所说的“下一任马六甲总督”,正在设法赶来与自己见面。
为了能让这次的“剿匪”行动顺利实施,海汉在前期采取了不少见不得光的灰色手段,所以出兵一事,自然也不会像过往的军事行动那样,主动邀请盟友派遣人手参与。
为此罗杰也是特地加快了行动流程,从对外宣布出兵剿匪,到部队集结出征,中间不过短短两三天时间,外界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这才会导致了马六甲城的葡萄牙人对此猝不及防,直到海汉舰队到了自家门口才回过神来。
罗杰的打算就是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算周边的其他国家对此有所不满,那也无法改变已有的局面了。
而这其中真正让罗杰有所忌惮的,也不过就是葡萄牙和亚齐两国。
这两家在近百年来都是马六甲海峡地区的传统豪强,就算军事实力不如海汉这个后起之秀,但在这一地区的影响力还是相当强的,而且各自都与海汉在某些领域有着深度的合作。海汉想要在马六甲海峡北端建立长期据点甚至港口城市,多少还是要顾忌他们的感受。
但无论是马六甲城还是班达亚齐城,都是罗杰意欲取而代之的目标。一旦控制海峡南北两端的构想得以实现,原属这两地的贸易额肯定会逐渐流入由海汉经营的港口。
舰队驶过马六甲城不久,旗舰便接到了来自后方的报告,称一艘葡萄牙船从马六甲港出发,此时正在全速追赶舰队。而这艘船上所悬挂的旗帜,表明其所属是马六甲总督府。
钱天敦打趣道:“舰队这么大的阵仗,只要不是瞎子,肯定都发现不对劲了。不会是那位马六甲总督发现情况不对,要追上来跟你当面对质吧?”
罗杰倒是面色如常,显然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马六甲总督科斯塔已经年迈,好几年没离开过马六甲城了,就算他要亲自出来,准备工作也没这么快……我看多半是他的那位继任者,自告奋勇要来寻找答桉了。”
钱天敦道:“那你怎么打算?要停下来等他吗?”
罗杰嗤笑道:“他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让我们停下来等?就算是科斯塔亲自出面,没提前跟我们打招呼,那也不用搭理。我们就当是不知道有这事,该干嘛继续干嘛。”
钱天敦点点头,没有再多言语。他知道罗杰其实并不完全是看不起对方,而是不想在行动正进行到关键的时候节外生枝。
只要双方没碰面,那就暂时不用去考虑外交方面的影响和对方的反应了。
作为后勤船队,李元德和他所属的这批航速较慢的货船位于整个舰队的中后部,与前方的旗舰足足差了好几个小时的航程。
也正因为如此,当福瑞丰的船队驶过马六甲港附近时,李元德正好看到洛佩斯所乘坐的总督座船驶出港口。
李元德很难不注意到这艘船的存在,因为此时附近海面上已经基本看不到不相干的船只,绝大多数船只都主动驶入港口或是靠近海岸,给海汉这支庞大的武装舰队让出航道。唯有这艘悬挂着马六甲总督府旗帜的帆船,孤伶伶地驶出了寂静的港口。
这艘葡萄牙帆船的航速明显要比福瑞丰的货船快,仅用了一个多小时,便已经追上了李元德所乘的船。看这架势,似乎是正在追赶海汉舰队。
李元德颇为好奇,拿出望远镜观察百丈开外的这艘船,见那艘船上的指挥官是一名面色严肃的中年男子。他虽然不认得对方,但可以从其身着的军服判断,这是一名比较难得一见的高级将领。
李元德在南海各地从事贸易活动期间,也曾跟不少葡萄牙人打过交道,但其中极少会有葡萄牙军官。
原因也很简单,葡萄牙在南海地区的驻军规模不大,一个驻军基地的指挥官通常只是少校而已,在海汉军中差不多是个副营级。但这种军官往往权力不小,葡萄牙在当地的军政事务都是一把抓。李元德一般跟其手下打交道的时候比较多,偶尔才能跟这些军官照个面。
但望远镜里所看到这位葡萄牙军官,其军服跟李元德往常所见有些细微的差别,显得更为华贵。而他曾听葡萄牙人说过,各地的驻军指挥官再往上,便是马六甲城的守城将军了,这很符合眼前所见的情况。
李元德很想找个知情人问问,但他认识的那帮年轻军官,此时都在各自所属的部队中,没人在他所乘的这艘货船上,身边也无人能为他答疑解惑。
“早知道还是该跟着钱大人去旗舰,就不用在这儿瞎猜了!”
李元德虽然有些懊恼,但也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去旗舰并不合适。
从金兰湾南下的时候,他能跟在钱天敦身边,那是因为当时并不是处在作战状态,舰队的气氛也比较轻松。而此次从星岛出发,整个舰队已经处于战时状态,各级军官都必须随时待命。李元德虽然不是军人,但也不能擅离岗位,只能老老实实地指挥自己的货船船队。
那艘葡萄牙帆船的目标显然不是这些航速较慢的货船,并排航行了没多久,便超过了货船船队,继续追赶前方的战船去了。
海汉这支舰队的各式舰船多达两百余艘,队伍前后绵延近两百里,可谓是浩浩荡荡。途中所遇的民船,无不提前避让,唯恐受到波及。
也就唯有这么一艘葡萄牙船,几乎毫不避讳地在海汉舰队中一路穿行,紧赶慢赶,终于在一天之后见到了这支舰队的主力部队。
但此时让洛佩斯头疼的新麻烦又来了,前方海面上竟然有好几艘威严级战舰,而且相互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远,无从确认哪一艘才是真正的旗舰。
这一路上洛佩斯都在尝试与附近的海汉战船取得联系,通报来意,但对方仿佛当他是透明一样,既不阻拦,也不交流,就放任他自由航行。
但目标就在不远的前方了,该如何才能让海汉不要继续无视自己的存在呢?
第30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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