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是程大将军身披铠甲凯旋归来的场景,一会儿是程昭在院子里舞剑,院子边的回廊下坐着个小团子,拼命地拍着巴掌给娘亲捧场,两只小胖手都拍红了还咯咯地笑得开心……
画面一转,眼前变成了血流成河的战场,程大将军和小程将军打败了延军,重伤延国王上,却在回越燕关的途中遇到伏击,全军覆没。
两位将军浑身浴血,身上插满了羽箭,死不瞑目。
贺池拼尽全力想冲上前救人,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画面再转,又变成了种满鲜花的昭阳宫,尤带病容的程昭站在窗边,对着在院子里摘花的贺池斥骂道:“小混球,你给我住手!”
贺池虽然被母妃骂了,心里却很开心,觉得母妃应当很快就能好起来,像以前那样拎着他的耳朵教训他。
可这样鲜活的程昭却很快枯萎下去。
快到刚满十三岁的贺池还没反应过来、还没能从外祖父和小舅舅战死疆场的悲伤中走出来,便猝不及防地又失去了最疼他的娘亲。
这日天气晴朗,贺池下了学便往昭阳宫奔去,可不知为何,偌大的宫殿里似乎一个人都没有,他快步跑向母妃的卧房,却见昭阳宫的下人从屋内到屋外跪了一地。
贺池不敢相信脑海里的那个可能,他想拨开挡在面前的宫人进屋去看娘亲,却发现拨开一批之后还有一批。
不管他怎么用力,他面前总是挡着一群人,他怎么也进不了屋,怎么也见不到程昭……
“母妃——”
贺池满头大汗地醒过来,剧烈的喘息回荡在耳边,梦里的无力感和悲痛感还十分清晰地残留在身体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抽离出来。
贺池正打算起身倒杯水喝,却突然发现哪里不对。
若有似无的呼吸吹拂在颈侧,右侧身体被压得严严实实。
贺池侧过头,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让他得以看清云清的睡颜。
月色的映照下他的肤色显得更加瓷白,脸上的每一处都生得十分合宜,从这么近的距离看也找不到一丝瑕疵,眼睫浓黑,盖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漂亮得像幅水墨画。
不属于自己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寝衣传递过来,暖烘烘的,如坠冰窟的心似乎也慢慢变得温暖起来。
贺池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小心地把他挪开。
他起身到桌边倒了杯凉水灌进肚子,心头憋闷的感觉才舒缓了些许。
他又站了半晌,才转身回到床边。
床上的人因为失去热源已经缩回去蜷成一团,贺池掀开被子躺了回去。
没过多久,身侧的人又慢慢地挪了过来,像一只遵循本能取暖的小动物般紧紧地挨在他的身侧。
贺池伸出手臂,他便顺势挤了进来。
怀里温热柔软的身体让贺池暂时忘记了从梦中醒来的空寂感,他闭上眼,沉沉睡去。
——
晨光熹微,云清眼睫微颤,慢慢醒了过来。
一夜好梦,他惬意地把脸埋进枕头,打算再赖会儿床。
只是枕头的触感却不太对劲。
暖暖的、软软的、弹弹的,云清睁开眼,脑袋发懵地看着眼前□□的胸膛。
抬头看见贺池的脸,他才清醒过来松了口气,只是昨天的记忆停留在了宴会上,后面他是怎么回来的,怎么换衣服的,他一点也不记得了。
云清头疼地闭上眼,这具身体的酒量也太差了。
闭上眼后身体的触感便越发清晰,两人的上半身紧紧地贴在一起,热度从贺池身上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云清平日里睡醒后总是手脚冰凉,今天却被包裹得暖呼呼的。
不愧是十八岁的少年人,火气旺得比汤婆子还好用。
云清在心里感慨了一番,面不改色地把有些冰凉的脚也挪到了贺池小腿上。
直到云清的脚也被暖热,贺池才颤了颤睫毛慢慢醒来,他下意识把怀里的人拢了拢,就听见一道带着笑意的清冽嗓音响在耳边。
“别睡了王爷,该起了。”
贺池皱着眉睁开眼,却见云清笑盈盈的脸就在咫尺之间。
贺池一惊,瞬间坐起身来,怀里的人也因为他的动作滑落在一旁。
云清躺在被褥间,抬头看着贺池好笑道:“我被王爷当抱枕抱了一晚上,王爷怎么表现得好像是被我占了便宜一样?”
贺池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少自作多情。”
明明是他先蹭到自己怀里的,竟然恶人先告状!
云清饶有兴致地盯着贺池发红的耳根,没想到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纨绔王爷竟然这么纯情。
“王爷王妃可是起身了?”
元福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云清应了一声,元福公公推开门带着人进来,伺候两人洗漱更衣。
贺池若无其事地起身,没再搭理云清。
云清笑了笑,也跟着起身洗漱更衣。
今日要进行狩猎比赛,贺池穿了一身玄色劲装,头发高高挽起,用玉冠固定,袖口用黑色护臂束起,端的是英姿飒爽。
云清不用上场,却也应景地穿了一身月白色劲装,腰身被一掌宽的束腰紧紧束起,劲瘦修长的小腿包裹在靴子中,是与平日里宽袍大袖的翩翩公子截然不同的利落好看。
元福公公对着两人一顿夸奖,云清笑着看了看贺池,也跟着称赞道:“王爷确实是俊美无双。”
贺池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卧房。
元福公公有些忐忑地看了眼云清,云清却笑容不变地提步跟在了贺池后面,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贺池红红的耳朵尖。
——
行宫后方有一片极大的空地,可供骑射比赛或比武所用。
此时场地上站满了王公贵族的子弟,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两名侍卫合力抬上来一头雄鹿放在空地上,雄鹿的腿被绑在一起,却还在使劲挣扎,精力充沛,明显是刚捉不久的猎物。
两人得到示意后割断了绳子,雄鹿立即翻身站起,发力往山林的方向奔跑。
承安帝骑马立于人前,张弓搭箭。
“咻——”
弓弦的震颤仿佛响在耳边,云清定睛看去,就快要跑进山林的雄鹿已然倒下。
众人齐声叫好,承安帝把弓箭扔给旁边伺候的宫人,朗声笑道:“去吧,儿郎们!”
第8章 受伤
今日的比赛是皇上为了考较皇子和官家子弟设立的,若能拿到头名,便能得到价值不菲的奖励。
在场的都是达官贵人之子,看中的自然不是物质上的奖赏,最重要的还是皇上的赏识。
众人蓄势待发,承安帝话音落下,便纵马飞速地没入了山林。
场地边缘靠近行宫的方向修建了亭子,未参加比赛的家眷和朝中大臣便在此处休息。
若是有人猎到体型较大的猎物,便会派人先送回来,有宫人专门负责收纳整理猎物,每有一件猎物送回来,便有宫人大声唱和。
“王裕王公子猎得公鹿一只——”
云清看到有位大人捋着胡子满脸笑容,便知道这位就是王裕的父亲王大人了。
期间也有贺池的猎物送回,不过频率适中,算不上拔尖。
云清知道贺池不在乎头名,他也没什么压力,便坐在亭子中吃吃喝喝,听着众人闲聊,很是惬意。
暮色渐沉,狩猎的队伍都渐渐返回了行宫,不少人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想来收获颇丰。
云清所在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策马回来的每支队伍,却一直没能等到贺池的身影。
直到天光彻底暗了下去,场地中央已经架上了篝火,贺池还是没有回来,云清的脸上也染上了担忧。
天已黑透,皇上命人清点人数,很快便有了结果。
所有的队伍都已经返回──除了瑞王所带的队伍。
一旁待命的御林军很快被派了出去,马蹄声响,他们如一条火龙没入山林,在翻过一个小山坡后失去了行迹。
云清搜索之前的记忆,未时之后贺池的队伍便再也没有人运猎物回来了,若是真发生了意外,那距离现在或许便已经过去两到三个时辰了。
虽然知道按照原书剧情贺池几年后都还活蹦乱跳,这个时候理应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可他这只穿进书里的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不知道原来的剧情会不会因此发生改变……
云清抬眼看着漆黑一片的山林,心一点点沉下去。
承安帝沉着脸坐在上首,苏贵妃和娴妃见状也不敢多话。
宗亲大臣们都是老狐狸,脸上都带着和皇上如出一辙的焦急担忧,年轻的公子们就不同了,虽然不敢出声,却仗着坐在后排皇上看不到,没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嘴脸。
满京城被贺池揍过的纨绔多了去了,吴礼茂左右看看,和自己的狐朋狗友对上眼神,脸上都露出了解气的笑。
谢江知满脸焦躁,之前他想请命和御林军一起去找贺池被父亲一把拦下,现在也只能坐在这里干着急。
气氛凝滞,宽阔的场地里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几声动物的啼叫。
突然,视线所及的林间出现了一点火光,火光越来越多,组成了一片星星点点的光网,向着行宫所在的方向驰来。
云清站起身来,伸手握住了亭边的栏杆,眼睛紧紧盯着林间的那片光点。
近了,快到了。
连绵的光点终于来到了山林边缘,打头冲出的马匹上载着一身黑衣的少年,黑衣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云清却借着火把的光亮辨认出了少年的身型。
正是贺池。
云清陡然松了口气,脸上也终于露出轻松的神色来。
承安帝身边的大太监也认出了贺池,尖着嗓子报喜。
“皇上,是瑞王殿下!瑞王殿下平安回来了!”
承安帝的脸上这才由阴转晴,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看上去仿佛真的是一个爱子极深的父亲。
云清把他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心下沉思。
就算他熟知原书的内容,却也猜不透这位帝王对贺池的真实态度。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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