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堂叔说?起这事儿?也是满心的懊恼。
其实这也怪不?着他,本来嘛, 收租就是应该房东上门收的,尤其他是从前任老板手里接过的客栈, 从头到尾就没?见过真正的东家。
当然,这放在安卉他们上辈子,确实有些不?太?合理。无论是房产还是店铺,一旦换了租客,那是必须跟房东重?新签订租赁合同的。二房主则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但搁在这个年?代?里,哪怕本朝的律法已经相当健全了,但租赁终究只是个小事儿?。像安父在购置房舍时,那是要跟原房主一起去县衙门里,在文?吏的见证下,签订买卖契约,并由官衙门盖上红戳子后,这桩买卖才算是正式完成了。
可?租赁真没?那么麻烦啊!
安堂叔在接手客栈时,是从上任老板处拿到了一份租赁契约,这也算是合理合法的。
等到那年?的年?底,大概是腊月上旬,东家就派了管事过来收下一年?的租金。安堂叔也是在对方上门收租时,跟他说?明了情况。对方表示知道了,收了房租后就离开?了。
一连七八年?时间过去了,每次都?是类似的情况。当然,来收租子的管事并不?一定是同一年?,但每次都?会带上主家的信物,表明身份。
况且,整个昌平镇像安堂叔这样的租客还有不?少,当周围处境相当的人都?做出同样举动的时候,身处在这个环境里的人,是不?可?能察觉到异样的。
大家都?默认了这个法子,还暗地里感谢东家厚道,多年?以来从未涨过租金。
谁知,年?前情况突然有了变化,到了腊月里,该上门收租的管事竟然没?来。
安堂叔也询问了其他人,大家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别看这些人好?像都?是生意人,但生意人跟生意人之间的差距那也是很大的。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跟安堂叔的情况相似,属于租赁了铺面做点儿?小生意,可?能不?是很赚钱,但养家糊口?却是没?什么问题。
“我跟他们也商量过,想着可?能是东家那边年?前太?忙活了,没?能顾得上昌平镇这边。最后,我们决定把租金备好?,就放在身边,哪天?管事上门收租子了,立马能够给人家。”
不?然咋办呢?安堂叔连对方姓啥叫啥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啊!
说?到这里,他也是满脸的懊恼:“你说?我当初咋就不?多打听打听呢?这好?端端的……”
安父打断道:“别后悔了,先?说?眼前的事儿?。他们说?要卖掉客栈,卖多少?买家找好?了吗?如今都?二月里了,房租怎么算?”
“房租不?收了,限我们这个月搬离。”安堂叔抹了一把脸,“其它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就去打听。别的不?说?,咱们镇上根本就没?人能一口?气吃下那么多的铺面,更别说?还有乡下的田产了。”
“好?,我再去打听打听。”
眼见安堂叔要走,安父赶紧叫住他:“打听清楚了,卖多少钱,如果是急着出手,价格不?可?能很贵的,可?能会远低于市场价。如果比市场价低了两成,你可?以考虑买下来。钱不?凑手,我这儿?有。”
“哥……行,我仔细打听清楚了!”
安堂叔来时满脸的慌乱,走时倒是有了些底气。想起家中的老娘,还有怀孕即将?临盆的妻子,他必须撑起这个家。
刚才,安堂叔过来时,安卉也是在前头的,只是看老爹和堂叔在谈论正事儿?,她才一直没?吭声。眼见堂叔走了,她才狐疑的看向?她爹:“像这种随意撕毁契约,合法吗?”
“哪有什么契约。”安父毕竟接触的人更多一些,自是知道里头的弯弯绕绕,“就拿咱们之前租的半拉小院子来说?,不?过就是找个中人做为见证,立个字据而已。可?字据里写的只是每个月的租金要多少,没?有详细的写清楚违约赔偿。说?白了,要是哪天?房东老太?太?把咱俩赶走,也照样没?地儿?说?理去。”
“这么夸张?”
“那可?不??再说?了,不?是还饶了两个月的房租吗?这年?头,房东只要没?坑租客的钱,就算今天?晚上突然告诉你,明个儿?天?一亮立马走人,那你也没?办法。”
安父说?的当然有些夸张了,而且这只是适用于普通的房舍或者做小买卖的铺面。假如是县城里那些开?大酒楼的,人家还是很精明的,会提前做些防范,譬如多花钱去官衙门盖红戳子。
预防的措施是肯定有的,就看你有没?有提前做了。
但很显然,安堂叔什么都?没?有做。像他这样的情况,就算告到县衙门,也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如今,只能看对方出价多少了。
像这种急售的房产,按理说?肯定是低于市价的。之前房东老太?太?为了给她儿?子凑路费,也是想用低价卖掉半拉小院的。只是,房东老太?太?人好?,提前大半年?跟安父打了招呼,并且愿意优先?卖给安父。当然,最后买卖是没?成,不?过结局还是好?的。
等于说?,像这类情况,结果怎样得看房东的良心了。
……
没?过几天?,安卉就知道那位少东家没?心了。
也不?是对方故意为难或者别的什么问题,而是对方打包出售了昌平镇以及附近乡下地头的全部产业。
给的价格还是相当公正的,一共一千二百两银子,其中八百两是用于购买田产的。
昌平镇附近有不?少肥沃的农田,而在这个年?代?里,田产的价值是要高过于房产的。也就是说?,宅基地不?值钱,能产粮食的田产才是真的值钱。
上等肥沃农田,二十两银子一亩还是有价无市,偶尔出现在市场上,也会被人立刻购入。对方一口?气出售了四百二十亩的田产,当然不?可?能所有都?是上等的,但总得来说?,都?还是相当不?错的。
八百两银子购买四百二十亩的好?田,怎么看都?是良心价。
至于镇上的这些房产铺子,包括安堂叔的客栈在内,一共有十余个。有大有小,有地段好?的也有地段差的。
但不?管怎么说?,四百两银子买这些是绝对划算的。
要知道,当初房东老太?太?想卖她的半拉院子,也需要二十两银子呢。
可?问题是,单看都?是合算的,合在一起,一共一千二百两银子,谁出得起?反正安父是没?钱的。
有钱他也不?会一口?气买下那么多产业的,他是个风水先?生,不?是来古代?玩大富翁游戏的!
在情况愈发明了之后,安堂叔面无死灰。
其实这几年?他也是攒下了一些钱的,但因为去年?娶了媳妇儿?的缘故,又是修缮了客栈,又是置办了聘礼,之后他媳妇儿?还怀了身孕,眼瞅着孩子就要出生了,提前准备一些东西实在是太?正常了。
也因此?,积蓄还是有的,但数目真的不?多。
本想着这家客栈市价可?能值一百两银子,东家急售肯定得折价,自己有几十两银子的积蓄,再跟安父借一些钱,还是可?能买下来的。
结果却是一千两百两银子……
“有没?有想过找人凑?”安父确信东家那边是真的急需用钱,要不?然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甚至他推测,昌平镇只是东家的其中一部分产业,可?能早在年?前,东家就已经兜售了其他地方的产业,这绝对是出大事了。
他只可?惜联络不?上那些人,不?然这单绝对血赚。
“来不?及了,东家已经找到买主了。”安堂叔绝望极了,“大夫说?,我媳妇儿?下个月就要生了,这档口?我也不?可?能去找东家,怎么办啊……”
安父面露诧异。
早先?他还觉得,昌平镇上不?可?能有人吃得下这么大的单子,结果对方已经成交了?再一想,他大概明白了。
那位东家的身份地位,可?能是远超他们想象的。这根本就不?是准备出售家业通知租客,而是一切办妥之后,才打发他们离开?的。至于中间损失的租金,也没?打算要了。
说?白了,对方就没?把安堂叔这些小租客看在眼里。
……怎么办?更心动了。
“先?把你媳妇儿?安置下来。”安父定了定神,把满脑子的挥着小翅膀的金锭银锭先?抛到脑后,让安卉看着铺面,自个儿?则拽着安堂叔回去,“我和小卉原先?住的那个小院子,应该没?那么快重?新租出去。我陪你回去,跟老太?太?商量一下,正好?那里的东西也都?是齐的,把行李搬过去就能住人了。”
安堂叔本来都?已经陷入了绝望之中,主要是他本身也才二十多岁,哪怕这几年?在镇上做着买卖,可?他那个客栈特别小,档次也很低,接待的都?是一些普通小老百姓。
真就是属于糊口?的买卖啊!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突发状况,他根本就无力招架。
好?在,安父最近没?出远门,领着他先?去找了房东老太?太?。老太?太?已经知道了街面上发生的事儿?,一听安父的说?辞,立马转身去找钥匙,让他们先?搬过来,旁的事儿?都?好?商量。
花了半天?工夫,客栈那边的私人物品被搬了回来,人也先?安置妥当了。
至于客栈里的其他东西,要搬也是可?以的,但除非再做客栈买卖,不?然那些东西也没?啥用。负责处理这些事儿?的管事倒也厚道,明确的表示,按照东家的说?法,等新东家过来后,会贴补原先?的租客一笔钱,如果没?有贴补,可?以把东西都?拉走。
甚至管事还说?,如果新东家没?打算自个儿?做买卖,仍然可?以把店铺租给原先?的租客,但这个他没?办法给予保证。
不?管怎么说?,退路还是要找好?的。
在安顿到小院子里后,安堂叔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至少不?会发生被人扫地出门的情况了。他本人是无所谓,但他母亲年?事已高,妻子更是身怀六甲,尤其如今才二月中旬,天?还冷着呢,真要是流落街头了,不?定会出什么事儿?。
安父安慰他:“往好?了想,万一新东家只是置办产业没?打算自个儿?做买卖呢?再说?了,昌平镇还有很多铺面,到时候再租个铺子,重?新把买卖操持起来也是可?以的。没?了他张屠夫,咱们还能吃带毛猪?”
“我知道了,哥。”
眼见儿?子被安抚住了,傅老太?很快也打起了精神来。
正好?,安家原本居住的小院子,她也是熟悉得很。以前她就没?少在这里的灶屋折腾安卉呢,加上安家搬走时,像大铁锅这种笨重?的东西都?没?搬走,她又把客栈灶屋里的锅碗瓢盆都?搬过来了,立马撸起袖子就开?始做饭,
在几天?里,虽说?时间不?长,但大家也都?是饱受煎熬。那种不?知道前路在哪里的感觉,颇有些像她当年?带着年?幼的儿?子和不?多的行李,跑到昌平镇来求生的感觉。
不?过,非要说?的话,再难还能难过那时候吗?她年?岁也不?是很大,儿?子还不?到三十,儿?媳妇也快要生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母子俩打起精神后,余氏面上的惊惶也没?了,横竖她本来就是个软性子,听丈夫和婆婆的总归不?会错的。再说?了,她下个月就要临盆了,确实不?用想那么多。
安顿好?堂弟一家人之后,安父转身离开?小巷子。
没?曾想,在快走到巷子口?时,却看到一群闲得腚疼的大娘婶子在那儿?瞎逼逼。说?的就是眼前的事儿?,毕竟再没?有什么比身边发生的狗血事情更有吸引力了。
而打头说?闲话的,就是田大娘。
田大娘是面朝巷子口?背对着巷子的,因此?没?看到安父从巷子里走出来。
“我那个侄孙女哟,那就是个没?福气的!当初我咋说?来着?哎哟,就算是我娘家人,我也要说?实话。那会儿?我是想把她说?给安卉她爹的!你们想想啊,安家就这么一个小闺女,都?那么大了,十几岁了!这不?是转眼就要出门子吗?她要是嫁过去了,家业不?都?是她的吗?就是个眼皮子浅的!”
“小姑娘家家的懂个啥?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肯定不?乐意嫁给带孩子的鳏夫。一进门就当后娘啊?那后娘是好?当的?”
“难当就难当啊!安卉都?多大了,忍两年?不?成吗?再说?了,换你你是愿意跟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对着干,还是跟那个难缠的傅老太?对着干?闺女是可?以嫁出去的,婆婆才是要了老命了!”
“对对,小卉那孩子看起来傻乎乎的,哄哄又不?难。那老太?太?才是真麻烦!”
田大娘的朋友当然是跟她年?岁相仿之人,几乎没?一个人年?轻时候没?受过婆婆的气。很多人都?是在婆婆手底下过了几十年?苦日子的,还有倒霉的,是既有极品婆婆又有难缠小姑子的。这么一看,安卉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确实没?啥了。
关键她看起来傻啊!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其中最感概的还是田大娘的娘家侄孙女。
安父去年?置办了新房舍一事,街坊邻里那可?是太?清楚了。房舍还在建造时,就有不?少人跑去看过。而在月初的乔迁宴上,安父本着生意人的习惯,也是邀请了街坊邻里去赴宴的。
对比一下安父和安堂叔,几个老婆子吧唧着嘴,哼哼唧唧的表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正巧听了个全场的安父:……
他突然重?重?的咳嗽一声,惊得那几人几乎原地跳起来,随后他怪叫一声:“田大娘!你家是不?是出事了?”
田大娘本来就受到了惊吓,再一听这话,顿时面色大变:“啥?啥事儿??我家没?事儿?啊?”
“没?事儿??可?我看你印堂发黑,明显就是不?太?对啊!我仔细看看……哎哟,这肯定是出大事了,我瞅着比钱大富当初还要可?怕。你有麻烦了,你家即将?大祸临头!”
几乎话音刚落,原本簇拥着田大娘的另外几个大娘婶子,就跟触了电一样,飞快的跳了开?去。
就不?说?田大娘了,连安父见状都?愣了愣。
“这啥意思?不?是啊,她印堂发黑,是她出事,或者她家里出事,这玩意儿?又不?是传染病,还带传染的啊?”
另一位大娘颤颤巍巍的道:“还会传人啊?”
没?等安父开?口?,几人已经作鸟雀散,在飞快逃离的同时,还隐约听到她们在说?,要传人啊,别跟着一起倒霉了,得赶紧避开?一点。
安父无言以对。
这可?真是现实版的塑料闺蜜情啊,真没?看出来刚才她们还聊得如此?欢腾。
“安大师,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那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你不?会是哄我的吧?”田大娘猛的醒悟过来,这主要是因为她真不?觉得自家能出什么事儿?。
大佬爹今天也在垒坟头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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