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烟,若是有合适的就定下婚事吧,家里有男人护着日子也好过。”
这话阿烟听的太多了,尤其是春桃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过阿烟不见不耐,反而是郑重的点头:
“是,我也打算早点成亲。”
又和春桃商量了一下,春桃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阿烟进房里,将被子掀开,露出里面正昏迷的男人。
方才春桃坐在床边,将大家的目光都吸了过去,这才没人注意床榻上鼓起来的人形。
夏季炎热,他被捂的出了薄汗,额上的发被打湿,紧紧贴着脸颊。
醒着的时候眉眼锋利,气势逼人,就算此刻闭上眼睛,也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兴许是被他甩匕首时吓到了,阿烟不太敢接近他,只帮忙将被子拉开确保他不会中暑气。
.
夕阳西下,南疆边境的小山村鸡鸣狗吠,烟火升起,一片祥和的景象。
但在村子最偏僻的宅院里,一位身材纤细的少女正叉着腰,横眉竖目,看起来很是不悦。
“说,到底是不是你!”
地上的大将军将自己缩成一团,试图假装自己是石头而蒙混过关。
“肯定是你,”阿烟脚下几只小黄鸡仔跑来跑去,还有一只胆子肥过天竟然跑到大将军身边,叽叽喳喳的啄了大将军几下。
阿烟弯腰一把将小鸡仔握住扔到一旁,语重心长的道:
“你真傻啊,没发现兄弟姐妹少了不少吗?还敢往它身边凑。”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阿烟没注意大将军去哪里了,等她打算给小鸡仔安家的时候,这才发现小鸡少了不少,而大将军肚子鼓鼓。
“这是铁证,你还想狡辩。”阿烟戳了戳小蛇圆滚滚的肚子,“大将军,惩罚你两天不许吃肉干。”
大将军猛的抬起头,似乎很是不高兴却又不敢有任何的表示。
屋里,刚刚醒来的齐誉双目无神的看着棚顶,听见外面少女如莺歌般悦耳的声音。
大将军?
齐誉剑眉蹙了蹙,想起来见到少女时她身上带有流苏的衣裳,和身上叮当作响的银饰。
南疆。
历国边境处的国家就是南疆,这里的人擅用蛊毒,喜爱银制品。而南疆的大将军名为康信易,齐誉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康信易在这?
他缓缓起身,伸手在床榻上摸索,很快就找到了匕首,顺手将其藏入后腰。没过一会,就听见轻微的脚步声。
齐誉侧目倾听,只听见一个人走过来。果然,房门被人推开,然后就是少女清脆的嗓音: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随着她走进房里,屋里沉闷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起来,有种少女身上独特的馨香。齐誉屏住呼吸转过头,长臂伸展,准确无误的将窗户打开一半。
男人行动如常,若不是他双目无神,甚至会以为他能看见。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太多的不解,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煮了汤面,一会你吃一些补充体力。”
“多谢姑娘,可否劳烦姑娘一件事?”
他声音略沙哑带着疏离感,道:“可否烦请姑娘给我一件蔽体的衣裳?”
只听阵阵银铃响动,少女带着笑意回答道:“好,不过都是我祖父在世时留下的,可以吗?”
南疆人不忌讳穿死人的衣服,但阿烟觉得还是问问好,万一这人有这方面的讲究。齐誉颔首,神色自若的道:
“可以,多谢。”
等他换好衣服,阿烟才端着面进房里:“里面加了我新采回来的菇子,很鲜美。”
家里倒是有一块腊肉,不过阿烟舍不得吃,所以煮了素面。
碗筷放在小桌子上,阿烟抬眼看人。祖父身材高大,阿烟还以为这人穿着会不适合,却不想袖子竟然短了一截,精壮的小臂露了出来。
这人躺她的床住不下,站起来的时候更显身材颀长,阿烟得仰头看他才行。
少女眸子水润清澈,鸦羽似的睫毛颤动,楚楚动人。
不过,这些齐誉都看不见。
凭借着过人的听力,齐誉坐在阿烟准备好的凳子上,再次道谢。他吃饭的时候,阿烟悄悄打量他,只见他吃相斯文,一点都不粗鲁。
看来,他并不是马匪一类。何况他进退有度,彬彬有礼,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吃着还行吗?要是味道淡的话可以放辣酱。”
南疆人饮食多辛辣,就算生病的时候也会来点辛辣味提提神,所以阿烟煮饭的时候和往常一样。
舌尖刺痛,额头都开始冒薄汗,但他淡定的道:“还好。”
阿烟点点头,俩人谁也不说话了。
等用完饭,他主动提出离开,阿烟应声道:“离开可以,不过现在青天白日的,你一出去就会被村里人看见,要不这样,晚上你再走,我送你一段。”
其实白天路更好走,但是他眼睛看不见,所以白天黑夜都一样走。
“嗯。”
男人喉结微动,应了一声后屋里安静下来。
自从祖父去了之后,阿烟就没出过村子,所以对于外面很是好奇,斟酌片刻她还是问道:
“你是从哪里来的?”
男人正襟危坐,寒酸的衣裳并没有减少他身上矜贵的气质,尤其是吃完东西后,他面色更好了一些,可谓风姿俊逸。
“很远的地方。”他回答道。
很远的地方?
在阿烟看来,南疆国都就是最远的地方了,听说那里繁华的很,街道上卖什么的都有。
“是从都城来的吗?我一直想去那里看看,但是太远了,祖父不让我离开这里。”
年岁小且貌美的姑娘,走出这片区域无论到哪都不太安全。
“不是,”他眼睛看向虚空,薄唇抿着,似乎不想答话了。
“哦,”阿烟也没缠着他问,让他躺下休息。齐誉摇头,说不必。
晕倒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醒着,又怎么好躺姑娘家的床榻。
“姑娘自去忙,我独自坐在这就好,等天黑后立即离开。”
.
随着天色暗下来,鸡棚里的小鸡仔们乖乖的凑在一起,不再叽叽喳喳的乱叫。
草丛里的虫子也安静下来,似乎只能听见夏日的风声。
男人等到阿烟说可以了才从屋里出来,然后跟在阿烟的身后,靠着阿烟脚踝上的银铃声辨位置。
幸好阿烟住的地方偏僻,往林子里也好走。只是进去之后黑黢黢的,看不大清脚下的路。
她走的很慢,还回头告诉他:“这里野草长的高,你慢些。”
“嗯。”
阿烟发现他似乎不太喜欢讲话,整个人都透着冷漠,但每次她问话他都会回答。
真是奇怪的人。
待走了一会,身后男人道:“阿烟姑娘,我自己走便好,天色晚了,趁着走的不远你早些回去歇息。”
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一物,道:
“这个给你,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用看阿烟就知道,那是他的匕首。
因为他身上只剩下这一样东西了。
虽然是大将军将人咬了,但阿烟觉得她费尽心思将人救回来,还为此费了一个百日蛊,俩人也算是扯平了。
“你留着防身吧,此去路途遥远,这是给你的食物和水。”阿烟将小包裹放在他手前,看着他拿过去才松开手。
少女笑盈盈的,抬起手臂挥了挥,“那我走了,齐公子,我们有缘再见。”
直到耳边少女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齐誉才攥紧包裹,转身朝着林子深处去了。
月光如水,将人的影子拉长。
纤细的身影朝东,颀长的身影朝西,似乎往后都不会再见了。
回去的路上,阿烟揉了揉鼻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些年家里只有自己,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着她过夜。
好像是比大将军强上不少。
阿烟再一次考虑成亲的事情,这回说什么也要找个上门女婿才行。
不知不觉,就快走到家门口,阿烟忽地发觉不对。
怎么院门口有那么多火把?
“我就说有人吧!你们还不信我!”
阿烟房间里,雀儿指着褥子上的血迹道:“看,这就是证据。”
从阿烟这回去,雀儿越想越不对劲。她总觉得屋里那人不是春桃,再仔细回想一下,好像当时床榻上的被子是铺开的。
光天化日,就算炼蛊也不需要铺床啊。
所以雀儿添油加醋的将事情和爹娘说了,雀儿爹娘俩人嘀咕了好一会,最后也不知怎么叫来这么多人,直奔阿烟家里。
雀儿也跟着来了,她想知道自己下的蛊虫现在是什么情况,到了之后没看见人,倒是屋里的血迹和药味吸引了村民的注意。
“看来雀儿说的没错,”雀儿爹外号老六,他大声道:“阿烟这孩子没了亲人,无依无靠,我们更要为她做主!所以这个野男人是谁,赶紧站出来,一切都好商量。”
这话说的难听,春桃当即反驳道:“六叔,这话说的不地道,什么叫野男人?我都说了,这是我和阿烟炼蛊弄的,当时不少人都看见我从房里出来,怎么六叔只听雀儿的一面之词。难道,六叔是有什么想法?”
蛊心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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