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凤影含笑解释道:“我父亲得到皇上赏赐的府邸之后,单是改建了我母亲与他自己的住处,我的住处就只打扫一遍。
我从前年纪小,不好向父亲要求改建,竟就一直忘了这件事,如今既然定下要当你的驸马了,就得借这个驸马身份好好用一用,央我父亲重修我的住处。”
他试图将改建住处的原因全揽在他自己的身上。
可李桐枝不傻,怎么会不明白他忽然改建的缘故,肯定是由于自己才走进他的院落就慌张逃跑。
拜托六皇姐确认了他的表妹根本不是自己梦见的人,现在的小姑娘为自己因梦做出的蠢事内疚极了。
咬了咬唇,她道:“其实你的住处没什么不好,不用重修。我就是巧合在噩梦里遇见不好的事儿,又在现实里见到差不多一样的地方,被吓了一跳。”
贺凤影暗暗想,都是同她噩梦中相同的场合了,比风水不好更加不祥,难道还没有改建的必要性?
他可还想带她再次回家呢。
因此,他决定等李桐枝挑选完她喜欢的,必得多叮嘱工匠一句,要改得同以前没有一丁点相似度,任何类似的元素都不留。
不过向李桐枝开口时,他就换了个说法,柔声劝道:“桐枝现在说不重修太晚了,我住处可全拆光了,我都在府中客房住了有十日。客房比不上自己居室舒坦,桐枝快替我拿定主意吧,我好得个安生住处。”
贺凤影故意将自己形容得可怜。
既言客房窗隙门隙过大,不仅漏风还很吵,又言屋顶有漏,月光打下来太亮,夜里常常睡不着,且一旦遇到雷雨天气,必要遭大罪。
仿佛他明明是居住在侯府的客房,却跟流离失所、露宿野外差不多。
果然李桐枝舍不得听他受苦难过,寥寥几句话便将她哄得心软。
她顾不上仔细思量这么破败的房子,怎么可能会安排府上小侯爷住进去,点头同意道:“那你把设计方案都给我看看吧,让工匠赶紧动工重建你的居所。”
图纸全铺在桌几上,李桐枝几乎看花了眼。
其实她也没有特别的偏好。
工匠们提交的几份方案各有各的优点,小姑娘认真地全部看完,比对以后,不太确定地挑选出了一份,自小桌几推给他:“好像这份比较好。”
贺凤影接来设计图纸,根本没仔细看就附和道:“是呢,还是桐枝的眼光好。”
李桐枝局促地抿抿唇,欲言又止。
掩饰般饮了一口茶水,见他仍是没发觉地笑盈盈瞧着自己,说一堆完全不会重复的溢美之词,只好面颊泛红地提醒他:“凤影,你把图纸拿倒了。”
贺凤影神情微顿,将拿倒了的图纸重放到小桌几上,道:“总之,桐枝只需要明白你喜欢的,我自然会喜欢就好。”
“嗯……”
即便贺凤影不说,李桐枝也感受到了这层意思。
只是方才他都不知自己选的到底是哪个方案,竟能从审美夸到对房屋构造的天赋上,实在过于浮夸了,李桐枝没忍住中止他的话。
她轻轻嗔道:“不知你从哪儿学来这么多花言巧语,可别将虚情假意也学去。”
贺凤影不吝于说明自己今日古怪的缘由:“不是说花言巧语最益讨人欢心嘛,我可得多讨好你,若能一直哄得你开心,应就不会再有下次误会分别了吧。”
他叹息一声,发自肺腑地感慨道:“整整十二日见不上你的面,只能空牵挂,当真太难熬了。我算是知道为何时常听有人为害单相思痛苦了。”
李桐枝闻言,愧意愈深,纤细修长的手指摸到他袖缘处,把最开始就想说的话轻声道出:“抱歉,我脑子笨竟信了梦有可能是真的。”
她轻轻垂眼,有些纠结地将手指搅在一起:“见不到你其实也很思念你,但怕胡思乱想做噩梦,又不敢那么深刻地思念。”
贺凤影完全没有怪罪她的想法,不过直抒胸臆一次。
听她道歉,下意识应了“不怪你”。
怪只能怪扰她睡眠的噩梦,怪原先修建侯府的工匠弄出她梦魇的设计。
李桐枝瞧着他近在咫尺间的如玉面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轻声道:“凤影,你再过来近点。”
贺凤影依言倾身向他。
馥郁香气忽然近至鼻息间,一个温热的吻浅浅在他面颊印上。
为表明自己的心意,李桐枝学着之前他吻自己,鼓起勇气,按捺下羞赧,道:“你不是在单相思,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
她的唇瓣看起来就柔软得不可思议,触感更是。
贺凤影仿佛摔进云里,忽然摔懵,灵巧的舌发挥不了作用,失声难应她的话,只一颗心被澎湃浪潮高高抛起。
许久,才低低笑道:“若要论讨人欢心的本事,必得给桐枝评个状元。”
“我很认真说的,你怎当我是玩笑呀。”
“没有当玩笑,就是我实在太高兴。”
腻在一起的两人,又絮絮说了好一会儿绵绵情话,直到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
开始时还无法分辨发生了什么事儿。
直到李桐枝推开榻边小窗,听清那嘈杂的人声中最有辨识度的尖锐嗓音:“贺凤影,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给我滚出来!”
是应当在禁足中的李玉蟾。
第23章
李玉蟾上一次闯宫,害得李桐枝大病一场,心中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以至于现在听到她的声音,即便没太听清她说什么,也有想要把自己藏起的冲动。
小姑娘小心把身体蜷缩起,期许着宫人能将她拦住。
可念及李玉蟾不达目的总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性格,又觉即便阻拦一时也无用,所以没抱太大希望。
嘈杂声渐近,这回李桐枝听清楚了她叫骂的是贺凤影。
小姑娘勉强从恐慌中挣脱,看向岿然不动的青年,催促道:“皇姐是来找你麻烦的,你别留在这儿了,快从那扇窗户出去,走我宫殿后门离开。”
“无需躲她。”
贺凤影的好心情因李玉蟾的到访戛然而止,正寻思该要她多付出什么代价合适。
凤眼眺向窗外,眼眸沉淀为近乎凝滞的夜色,危险且深沉。
可一旦移目回李桐枝的面上,目光便柔和如砚台溶水化墨。
他满心爱怜地将她冰凉的柔荑轻轻执在掌心,渡去温度的同时,温声安慰她道:“别怕,她已经失去能倚仗的一切,不再具备威胁。”
李桐枝懵然不理解,贺凤影却对李玉蟾会愤怒来找自己算账的缘由心知肚明。
这十几日未与李桐枝相见,他可没有虚度光阴。
借各种渠道终于收集齐了李玉蟾母家的罪证,他在三日前整理写成折子,以忠义侯之子的身份,自明面呈递给了皇上。
因此朝臣皆在议政殿听到皇商梅家诸如“私自转售盐引”、“暗中教养瘦马歌姬贿赂官员或转卖高价”等斑斑恶劣事迹。
单一桩、两桩或许只是罚些钱财,不会伤筋动骨。
偏集中在一起,忽然在前朝发难,没有给梅家留任何私下斡旋商量的余地,还让后宫中的梅昭容没有机会求情。
梅家所能做的,只有在判决下达之前,尽量将财产交给家族中有可能不被罪及的族人,为梅家留下日后东山再起的希望。
然而他们没能得到转移财产的时间。
因李昭华在两位皇妹中有了明显偏爱,应允提供帮助,折子递上去后,辨别证据真伪的进度推进得异常快。
到今日,的确该出判决结果了。
依法裁判的话,梅家除主要经营者外都罪不至死。
李玉蟾虽然享受了不少梅家富裕的好处,但也仅是从此断了母家的经济支援,不会被连带追究罪责。
在贺凤影看来总还是不够痛快。
不过李玉蟾主动来找麻烦,他倒很期待与她当面相持。
如果能再得到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便可早点实现长公主口中发落她远离李桐枝的承诺。
然而在殿内等了一会儿,外间的吵闹者仍是没能成功闯进宫中来。
枕琴领着人在拦。
李玉蟾始终未能前进几步,心中不耐烦,忍不住大声斥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阻我!”
“八殿下禁足之罚未除,怎敢无旨擅出,来闯九殿下的宫室!”枕琴不惧她的无能狂怒,拿捏着她一定是违命的错处喝问她。
李玉蟾噎住,气场弱了一截,强撑着骂道:“事后我自会同皇后娘娘说明,宫中主子的事哪里轮得到你个奴才插话!”
她竖起眉,指挥着自己手下宫人赶紧把拦路的人都打走。
可今时不同往日。
李桐枝宫中的宫人经这段时间,对这里有了归属感。
虽除枕琴外,仍然没谁敢出言顶撞八公主,但至少会团结起来拦她。
毕竟八公主之前闯宫遭到了惩治,且皇上出席九公主的饮花宴,两位公主的地位看起来已不如从前悬殊。
尤其是当下李玉蟾母家被发落。
消息虽然还没有在整个皇宫完全传开,但她自己宫里的人都听说了。
他们因此心情忐忑,熄灭了过往的嚣张气焰,都消极怠工,不愿冲锋陷阵作那个突破防线的人,自然久久无法为李玉蟾开辟出一条进入殿内的道路。
李玉蟾恼得不行,竟也不顾体面了,狠狠踢了一脚面前挡路人的膝盖,胡乱挥动巴掌打人,自行厮打着要闯进宫里去。
她闹得激烈,宫人怕动作间不慎伤到她,都不敢还手,只得在她逼近时稍稍退开躲一躲。
枕琴不能静看她进殿内,对她也无任何敬意,正要去她跟前挡,殿门忽然自内部打开。
贺凤影走出。
他平静地直面李玉蟾灼人的目光,甚至如视戏台上丑角儿般,轻抬起唇角微笑,明知故问:“八殿下要找我吗?”
李玉蟾恨得双目赤红。
若非中间隔着不少人,连他的衣角都难以接触到,怕是立刻要扑上前啖血食肉。
她表情扭曲,咬牙切齿地指着贺凤影,狠声骂道:“旁人称你一声小侯爷,你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说到底就是个下贱侍卫的儿子,竟敢对我母家下手!”
贺凤影不为所动,品着她自以为的尊贵,脸上嘲意愈浓。
“梅家从前不过是焦南郡小小糖水铺子,侥幸受陛下皇恩成为大衍皇商,却目光短浅,犯下累累罪案。八殿下不满,该去追究你愚蠢低下的亲戚,或是去向裁判结果的陛下道不公。”
李玉蟾的愤怒攀升至新高度,偏偏贺凤影一字一句皆是事实,她反驳不来。
驸马被退婚后黑化了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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